第7章 第7章
海市公安局的老檔案館位于城南的一片老樓里，這里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因為里面存的不止是海市，還有周邊幾個大小城市公安局的案情檔案，可以說這里沒有的檔案方圓百里也是找不到的。
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升到天空三分之一，迎著烈日，倒不顯得破敗，反而有一股莊嚴(yán)古老的氣韻。
蕭冉一路走到二樓打頭的一間工作室，剛敲開工作室的門，還未說話，一位中年警察已經(jīng)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小蟬啊，你個丫頭，都多久沒來瞧叔了”
“我看錢叔比上回還年輕，哪就久了”
錢叔和夏蟬是老相識，夏蟬性格開朗活躍，加上家里的因素在海市上下層公干部里很吃的開。之前蕭冉幫過夏蟬一個忙，作為人情，蕭冉求了她一件事，就是到這檔案館走一遭。夏蟬想都沒想，爽快應(yīng)下，只是后來發(fā)生的事太多，也就擱置下來了。
錢叔問，“怎么自己過來找資料，局里是有什么大案？”
“天下太平，再說，大案也輪不上我呀……”
二樓的檔案室，錢叔剛拿出鑰匙開門，便有人在門外，只聽聲不見人的喊老錢，錢叔應(yīng)了聲，囑咐兩個女孩幾句便急匆匆離開。
蕭冉道了謝，環(huán)顧著屋里頭。滿屋子的檔案密集架，包裝在牛皮紙里的案卷碼得又高又厚，無端給人一種一種壓抑感，走在其中，怕都不敢大聲呼吸。
蕭冉提著心，夏蟬問，“你要找什么？我?guī)湍恪?
“謝謝，我自己可以”蕭冉說著，邁步走進其中一排檔案柜里。她要找的東西，電腦上應(yīng)該不會有記錄。
夏蟬也不勉強，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掏出手機玩。偶爾抬頭，見蕭冉正捧著一份檔案在看，眉眼凝結(jié)，極其專注。
在她眼里，蕭冉一直都挺奇怪的，明明年紀(jì)輕輕，卻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陰郁，更別提行事作風(fēng)與這年紀(jì)不符的成熟。尤其是現(xiàn)在這件事，霍總在海市人脈更廣，憑兩人的關(guān)系，想找人不過一句話的事，可偏偏她就找上了她這公安局文警�，F(xiàn)在是周末，上班的人本來就少，可以確定，她并不想讓霍總知道，或許還是有意瞞著，不然兩人認(rèn)識那么久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才想起來找。
夏蟬心中如此推理一番，越發(fā)覺得不去做刑偵真是屈才了。
“暴殄天物的屈才”
“喲，怎么就感慨起來了”
去而復(fù)返的錢叔手中提著土色手握小茶壺，在夏蟬對面的椅子坐下。抬頭望了眼蕭冉的方向，小姑娘不修藻飾，麗質(zhì)天成，是個美人。
錢叔心內(nèi)贊了聲，動手，開始排局布陣。夏蟬瞧見，坐直了身子，心思投入紅綠戰(zhàn)場，虛虛實實，攻防轉(zhuǎn)換。
“別老想著往前線跑，小督察也是警察，虧不了你這警校的高材生”想起夏蟬方才的話，錢叔又給了夏蟬一番忠告。
夏蟬撇嘴，“不抓幾個無期徒刑的壞蛋，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警察”
“喲，年紀(jì)不大口氣倒不小”錢叔執(zhí)紅旗，兵上，“唉，罪犯的無期徒刑說到底就是警察的死刑。你還是少看點武俠吧，別以為抓壞人容易，聽說過蘇城的那起軍火走私案嗎？”
“當(dāng)然”
“當(dāng)然個屁，那會兒你還上高中呢知道什么，叔可是親眼經(jīng)歷過的，好家伙，那場景你是沒有辦法想象的，就連叔這樣的老警察這輩子怕也就遇到過這么一遭。莫說蘇城市局，省廳，就連當(dāng)時海市總局都給驚動了。為了端犯罪窩點犧牲了多少同志啊，可憐的兵崽子，生生被那伙賊人活剮，剝皮削骨，血流盡了才死的，找到的時候都不成人樣了。視頻被公布在網(wǎng)上，因太過血腥暴力，都被禁刪了，你不怕？”
夏蟬昂起下巴，“不怕，為了革命事業(yè)而奮斗，那叫光榮”
“閉嘴你這死孩子”
“……”
另一邊的蕭冉，在狹窄昏暗的檔案柜過道里，一個接著一個的比對檔案盒上面標(biāo)注的日期。貓著身子，從這頭找到那頭，又從那一頭復(fù)找回來。
反反復(fù)復(fù)——
等蕭冉從檔案柜那邊回來，正好聽到叔侄兩的爭論。她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若有所思。
看到蕭冉兩手空空的走出來，不像是有什么收獲的樣子。錢叔猜測。
“姑娘，你是要找什么嗎，說出來，叔也能幫個忙”
蕭冉確實是不想讓無關(guān)的人知道的，只問，“大叔，二十年前失蹤人口的檔案為什么這里會沒有？”
“二十年前？姑娘，二十年前的資料都被燒毀了”
蕭冉腦子嗡了一下，“……什么叫，燒毀了？”
“失火”錢叔嘆了口氣，也有點惋惜，“十年前吧，有一個管理員值夜時燒炭烤火，點燃了一大片，十五年之前的檔案都沒保住，人也被燒死了。姑娘，你找的這個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或許我能記得一些”
怎么會這樣？
蕭冉木然的坐下，手覆在桌面，眼睫微垂，頹喪失落的樣子。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后，她慢慢的說，“找一個叫‘夭夭’的女孩，至于姓什么我不記得了，她于二十年前失蹤，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四五歲……我只知道名字”
只知道個名字，這可有些難辦啊。
‘夭夭’，錢叔細(xì)細(xì)將這個名字在腦中回了幾遍，呷了口茶，突然一拍掌心，“記得了記得了，以前是有人來找過的”
蕭冉心臟大力一顫，猛站起，“有人找過！什么人？”
“呃，這個嘛”錢叔背脊靠在椅背上，沒有立刻回答蕭冉的問題，而是說道，“小姑娘，你要找的這個人，八成不在這”
無論來之前多少次告訴自己不要抱太大希望，可聽大叔將八分說成十分篤定的樣子，蕭冉難免失落黯然。
錢叔回憶著，“那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來的人是一個年輕小伙，二十出頭的模樣，右臉上還有一道一指長的刀疤，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那人當(dāng)時好像也沒有找到什么，姑娘，可能你要找的人，真的不在這”
臉上有刀疤的男子，蕭冉搜索了好一陣，腦中卻無法現(xiàn)出她認(rèn)識的誰中是有這形容的�？梢钥隙�，那人，她不認(rèn)識。
但總歸是一條線索。
“大叔，你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蕭冉脫口而出，即刻又意識到這問題太為難人了，就算有，十多年了，有誰會去保留一個陌生人的聯(lián)系方式十多年。
果然，錢叔搖了搖頭。
蕭冉回到賓館并沒有馬上上去，而是走進賓館旁邊一家客人比較少的奶茶店。她點了杯加糖奶茶，在店里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大城市行色匆匆，卻仍能在百忙之中為自己套上一副時新面具，極少有人是活的任意灑脫的，至少蘇明這一優(yōu)點蕭冉學(xué)不來，多年的耳濡目染依舊是難。
之前蘇明去了奈山，給她發(fā)來幾張照片和一句話。
【師父帥不帥】
蕭冉笑，照片是仰拍的，陡崖石壁上小小的一個人，橘色的安全繩索。許是登頂成功，大大舉出了一只勝利的剪刀手，人臉是看不清的。
她違心的編輯，【帥慘了】
結(jié)果手一抖，成了‘摔殘了’。
急忙撤回，來不及，蘇明已經(jīng)編輯短信過來。
【我勉為其難的把錯算在輸入法的頭上】末尾加上一把關(guān)公大刀。
蕭冉附議，可不就是輸入法的錯嗎。
奶茶上來，蕭冉道了謝。拆了吸管插進杯子里，先喝了一口。回復(fù)了幾條信息，然后退出聊天頁面，打開手機網(wǎng)上銀行。
拖著唯一的拉桿箱，在又空又大的機場大廳，她把包里所有的銀行卡都推給了售票臺只為換取一張?zhí)与x的憑證。
當(dāng)時她什么都顧不得了，匆匆忙忙的樣子叫海關(guān)警察都極盡認(rèn)真的查看她的證件，直到確定她真的真的不是畏罪的在逃緝捕犯才放行。
網(wǎng)銀余額是二開頭的四位數(shù)。
蕭冉嘆息一聲，接著打開基金證券，有一陣子沒看，漲了不少，這讓她郁郁的心情稍稍明媚了一些。
不過這并不能成為她原諒自己當(dāng)初愚蠢行為的理由，沒銀子出什么國，骨氣這東西本就所剩無幾，也不知道省著點花。
蕭冉往后一靠，抬手，輕輕摁了摁額角。這個星期她一直有一個打算——賓館是不能再住下去的，她負(fù)擔(dān)不起，還是找個房子比較劃算……
隔壁桌女生視頻外放，蕭冉掃了一眼，不甚在意。
但是那聲音——純正流利的美式音質(zhì)，低沉性感的嗓音。
熟悉莫名。
“山谷和e集團，國際金融巨鱷強強聯(lián)手……”她聽女生對同伴說。
蕭冉恍惚著，耳邊傳來兩聲‘咚咚’的聲音。蕭冉扭過頭去，潔凈的落地玻璃窗外，阿部單手抄兜而立，文質(zhì)彬彬。
視線往下，地上橘灰白三只小貓?zhí)摰睦@著阿部腳邊打轉(zhuǎn)，當(dāng)中一只白貓?zhí)Ц吡搜┌椎男∽Γ窃诓Ａ贤镱^張望。脖子上都掛著有金色鈴鐺的項圈，繩子的一頭在阿部手中。
蕭冉笑著朝他揮了揮手，阿部也笑，沖她勾了勾手指，用嘴型說著“出來”。
阿部今天穿的一身白色運動裝，干凈舒爽的樣子，只有一點輕微近視的他不上班的時候從不帶眼鏡。
“學(xué)長，你怎么把大小中帶出來了？”
蕭冉壓著裙擺在阿部身側(cè)蹲下，伸手逗著那三只肥嘟嘟的胖貓，許久不見，真是又胖了好多。
“保姆請假了”阿部半蹲著，輕輕順著橘貓脖頸上的皮毛，“三高貓氏，得出來運動運動，消消它的三層下巴”
三高貓氏？頭一回聽說。
蕭冉笑了，逗弄那只英國短毛的下巴。還好還好，只有兩層。
大小中不認(rèn)得蕭冉了，但一點都不怕生，伸出粉粉的舌頭舔了舔蕭冉的手背，肉刺刮的皮膚癢癢的，蕭冉笑的更歡了。
“誒，想不想去溜溜貓”阿部說。
這幾天華東地區(qū)都在下雨，海市也不例外。雨接連不斷了兩天，今天才終于放晴。柏油路面上一片片小水洼還沒干透，腳邊三只胖貓扭著大屁股邁著高傲的貓步一會前一會后的跟著，肥貓的爪子沾了水，走出一長串的梅花。
蕭冉得時時注意腳下，要是踩到了貓尾巴又或者是貓爪子阿部得心疼死。
不過好像也不是這么回事，大小中每回出來都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對什么都好奇，逮草嗅花撲空氣，刨土撒歡舔垃圾。
阿部嘆氣，“喂喂，死貓，能不能矜持點，沒家教”
咳，蕭冉默。
這一西洋景吸引好多行人側(cè)目。
小孩扯著大人的手，大喊著，“媽媽快看快看！好胖的大貓”
年輕姑娘拿出手機拍下這稀罕的一幕發(fā)朋友圈，“今日頭條，白衣帥哥，愛貓人士，點贊點贊”
“你可以提前退休靠大小中養(yǎng)活了”蕭冉看著突然串到前面撲空氣的橘貓，打趣道。
“它們不吃窮我我就燒高香了，指望不上”阿部向上提了提手中皮繩，讓后面那兩只打架的英國短毛快點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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