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聽說燕王回來了！”

        “之前不是說燕王墜崖身亡，連尸首都找到了嗎，怎么現在又回來了？”

        “你小子怕不是聽錯了吧？”

        “怎么可能！我昨個兒親眼看見了，咱紀都使領著進了軍帳！”

        “可別是……詐尸了吧……”

        “呸呸呸！你小子瞎說什么呢！這叫做浴火重生，你懂不懂啊！就是這樣咱燕王才厲害呢！”

        “對對！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回咱可有救了！”

        ……

        幾個士兵挑著擔子從小路上走過去，嘴里還不停地說著話。

        帝炆站在旁邊的密林里，聽了個正著。

        王青璇踮著腳尖，看著那幾個人不斷遠去的背景，笑看著帝炆，“你這個戰神在他們眼里可真成神了。”

        原本王青璇也只想調節一些帝炆的心情，自從昨日午飯之后，他就一直陰沉著臉。

        但沒想到的是，此話一出，帝炆的深沉的眸中閃過一絲落寞。

        “可本王卻讓他們落得此等境地……”

        低沉的聲線似乎還帶著懊悔，是王青璇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情緒。

        王青璇何嘗不知道帝炆的顧慮，可若是當初沒有交出兵符，帝允臻帝饕兩面夾擊，他們的境地也并不會比現在好上些許。

        “當初也是形勢所迫罷了。”王青璇抬手，捏住帝炆的手指。

        他指尖冰涼，如同清晨摸寒霜一般，稍一碰觸，便是徹骨的冷意。

        手上的暖意讓帝炆微斂眸色，他點點頭，“本王自然知道。”

        “王爺，”王青璇沉吟了片刻，突然轉身現在帝炆的前面，四目相對，那雙堂桃花眸如同泉水般清澈，“不必覺得愧疚，他們不是為了王爺而戰，是為了他們的家人。”

        “王爺也不是為了自己不是嗎……”

        王青璇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意俏皮又乖巧。

        帝炆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本王倒是不知道，愛妃竟然還有如此通透的想法。”

        王青璇抬手將那在腦袋上作亂的大手拍掉，挑了挑眉，“王爺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眉眼之間皆是默契的笑意。

        清晨的風似乎都輕巧了些許，浮動著深黃的秋葉，沙沙作響。

        如同配樂一般，無人開口，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屬下參見王爺王妃！”

        在密林等了沒多久，一到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紀成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紀成似乎是剛從城樓上趕下來，深秋泛涼的時節，額頭上滿是汗意。

        王青璇看了一眼帝炆，便知道兩個人有事要談，她心里記掛著自己前些日子做的藥，也沒心思聽，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看著王青璇的背影消失，紀成才開口，“王爺喚屬下來，是有何事？”

        “這話該本王問你吧。”

        帝炆隨手捏住一片葉子，點了點上面晶瑩剔透的露珠。

        一聽這話，紀成一愣，隨即低下頭來，“屬下不知王爺何意。”

        “昨日在本王面前欲言又止，可是想問什么？”失了露珠的葉子瞬間沒了攝住人視線的吸引力，被丟在地上，和污泥混為一體。

        紀成沒有說話，脖頸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僵硬的彎著。

        腳下的水洼正映著他的面容，讓他清楚的看到一次此刻的樣子。

        猩紅的雙眼努力的克制著濕意，牙齒緊緊的咬著唇邊，血腥味兒盈滿了鼻腔。

        他想問，卻又害怕自己沒有資格問。

        害怕自己問了，又無能為力，給不了王爺任何的助力，就像是一個廢人一樣，在旁邊看著。

        又或者，他還不如一個廢人，他護不住將軍，護不住沙城，也護不住這一城的百姓……

        “屬下……”紀成梗著腦袋，滾燙的淚滴砸落下來，濺起一片水花，“屬下沒有什么問題！聽從王爺吩咐，赴湯蹈火誓死不辭！”

        看著紀成這幅樣子，帝炆神色中顯出幾分無奈。

        這李念帶出來的兵，還真是和他一模一樣，一樣的軸……

        “你就不想知道本王為什么又活了？”

        帝炆的語氣放松了些，抬手猛地拍了下紀成的脊背。

        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紀成不受控制的將背挺直。

        還掛著眼淚的雙目猝不及防就對上了帝炆的視線。

        帝炆挑了挑眉，他還從來都不知道，紀成還是個這般脆弱好哭的漢子……

        紀成顯然也沒想到自己這幅面孔出現在帝炆面前，他連忙轉過身去，抹掉眼淚。

        “王爺，屬下沒哭……”

        說話還帶著濃濃的鼻音，紀成抽了抽鼻子，偏過頭去不看帝炆。

        帝炆也不反駁，笨拙的學著王青璇安慰人的樣子，拍了拍紀成的肩膀，“李念剛到本王軍中的時候，比你哭的還厲害呢。”

        說到李念，紀成猛地抬頭看向帝炆，心里一個念頭劃過，讓他來不及抓住。

        帝炆挑眉，不管紀成詢問的眼神，只是自顧自的朝林子深處走去。

        紀成不敢放過帝炆所說的任何一個字，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遠，鳥鳴聲都漸漸消失，帝炆才停住腳步。

        “現在還不想問？”

        帝炆調侃似的看著紀成。

        紀成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盯著帝炆。

        話在口中反復咀嚼了千萬遍，才磕磕絆絆的說出口。

        “李將軍……是不是……還活著？”

        紀成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帝炆。

        帝炆像是故意的一般，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對上紀成的目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四周的空氣像是凝固住了似的，一點點的剝奪了紀成呼吸的權利。

        紀成的眼皮輕、顫了幾下，嘴角繃緊，方才咬出的裂口往外滲著血液。

        鮮紅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蜿蜒而下……

        血跡落在地上，紀成的心也跟著沉入深淵。

        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帝炆突然點了下頭。

        紀成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帝炆，方才眼前的一幕像是做夢一樣。

        “可是真的？王爺，李將軍他真的……”紀成的眼神被突然點亮，如同夜幕中劃過的流星，給早已經沉入谷底的心帶來了一次猛然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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