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琳娜的記憶同那位先生的記憶,  從孤兒院冷冰冰的圍墻開始。

        孤兒院出身的少女，被黑心院長賣給了實驗室，但她的身體素質太低,  沒有做試驗品的資格,  于是,  她成了道貌盎然的科研人員們拳打腳踢,  發泄壓力的存在。

        直到她被玩廢,  丟進了處理失敗品的垃圾場。

        本該富有光澤的金發,  被剪的七零八落,  臟兮兮的少女掙扎著,  用雙手在地上爬行,  她的雙腿被切斷,  血肉模糊,  唯獨干凈的碧色眼眸中,  滿是對生的渴望。

        誰來救救她

        一個聲音響起，有人在她身前蹲下來：“終于找到你了。”

        精疲力盡的少女吃力的抬起頭。

        那是,  十六歲的音無弦樂。

        他穿著黑衣組織的黑色大衣，臉上是罕見的面無表情，淺灰的眸黯淡無光。

        “救救我”薩琳娜見是沒見過的面容，心生希望,  少女聲若細蚊：“我什么都能做，救救我”

        十六歲的音無弦樂淺淡的瞥了她一眼,  掌心突兀的，出現了一管裝著血紅色液體的注射器,  以及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異能結晶。

        “你想想活下去？”

        “想。”

        “即便會痛不欲生？”

        “那也想。”失去了雙腿的少女這么說道：“我很聰明,  為您乞討也可以,  求您救救我。”

        音無弦樂面無表情,  渾身散發著屬于黑衣組織腐朽陰沉的氣息，他將注射器按到少女胳膊上，對準靜脈血管：“如你所愿。”

        少年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向注射了液體，渾身劇烈疼痛的薩琳娜，催動了手中的異能結晶。

        他們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一處亞空間之中。

        那是薩琳娜的異能空間，也不是，因為那時的空間還沒那么多人偶，空蕩蕩的柜子，只有做人偶的材料。

        “你的手還能用的話，就給自己縫制新的雙腿吧。”音無弦樂往異能空間角落的床上一趟，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看：“我賦予你的異能，還有這個空間，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你重獲新生。”

        這段記憶。

        補全了所有馬甲都缺失的重要信息。

        音無弦樂勾起一個笑來，聲音很輕，他問系統：“馬甲們，曾經都是真人，對嗎？”

        “他們記憶里的首領，也的確存在，就是我，不是什么前世今生的轉世，不是劇本，就是我，十六歲的我，不過我失去了那段記憶。”

        【】

        “到底還有多少人動過我的記憶啊”音無弦樂略疲憊的放下針線，閉上眼睛，有氣無力的抱怨道：“你們隨便找個人工智能輸入程序，比我要聽話多了，放過我吧。”

        他言語中的疲倦，讓人為之窒息。

        【非常抱歉隱瞞了您，但，連帶失憶在內，都是您與系統的交易】

        空氣沉寂了十幾秒。

        “交易”音無弦樂的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如果是交易，我會為了什么大費周章，拯救世界，只有蘇格蘭，對吧。”

        “根本不是什么我提前察覺了蘇格蘭的暴露，和黑麥做交易，保下了蘇格蘭，而是蘇格蘭死了，死在了那場圍剿之中，我和系統做交易，復活了蘇格蘭。”

        “然后系統就像把我空降到這個世界的黑手黨崗位上一樣，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

        “再或者，蘇格蘭死后的一切，都是我的夢？還是現在也是夢？反正你們可以隨意篡改記憶，很輕松嘛。”

        他嘲諷道。

        【】

        【不是夢，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抱歉】

        “是我應該抱歉。”音無弦樂嗤笑著，說了句，隨后睜開眼，淺灰的眸中滿是嘲弄，他，不，她，拿起桌上針線，繼續縫制起娃娃來：“是我多問了，抱歉，忘記剛才那些吧，我會好好完成任務的。”

        完成任務，交易，見蘇格蘭一面，完成遺憾，然后，他就可以解脫了。

        好累，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無力。

        復活，篡改記憶，穿梭世界

        人是由記憶構成的生物，但隨便誰都能篡改玩弄他的記憶，看可笑的獨角戲一樣，看著困于楚門世界的他。

        系統沉默了幾秒，從他的機械音里，竟多了幾分慌亂：【刪除蘇格蘭死亡的記憶，是您的請求】

        薩琳娜手中針線落在桌上，幾秒后，薩琳娜若無其事的拿起針線，木偶似的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

        而安全屋里的音無弦樂睜開眼睛：“你什么意思。”

        【您當初，完成和系統的交易之后，也是這樣，瀕臨崩潰，認為世界是虛假的，您不想活下去了，但您想回到蘇格蘭身邊，于是，請求系統，刪除您在那個世界的記憶】

        寧愿獲得虛假的幸福，也不想沉寂在真實的痛苦中，這就是人類的劣性。

        他指尖一顫：“我為什么會瀕臨崩潰？”

        如果完成了和系統的交易，蘇格蘭復活了，那他為什么會崩潰的覺得世界虛假。

        【因為您無意接收了平行世界的世界記憶】

        【一個您并不存在，蘇格蘭徹底死亡的世界】

        【我不該和您說這些，這是違背系統守則的，但是】

        【我希望您能在這個真實的世界留下牽絆，不留遺憾。

        這個世界，包括您在內，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真實存在，每個人，都有過去，有未來，有獨一無二的理想和性格，有閃閃發光的靈魂。

        畢竟即便是平行世界的同一人，有不同的經歷，也是徹徹底底的不同個體，請務必不要在想什么虛假論了】

        音無弦樂張了張嘴，最后無力的合上，什么都沒說，他無焦距的看著前方，眼神渙散。

        他的情緒過于平淡，系統也讀不出他的想法，只能忐忑的等著。

        良久，系統聽見音無弦樂說了句：“嗯。”

        系統所屬的面板，屬于宿主的讀心一欄里，出現了一行字。

        ‘這笨蛋系統’

        系統安下心來。

        如果罵它，音無弦樂能開心，那請多罵點。

        “說來，如果我十六歲的時候穿越到別的世界”音無弦樂突然想到這個重要的問題，好像剛才的崩潰并不存在，毫無芥蒂的詢問道：“我現在多大。”

        【您在那個世界待了五年】

        音無弦樂算了算：“也就是說我身體十九歲，但其實已經二十八歲了嗎？”

        快奔三了？？？

        對不起波本，我不應該罵你老男人。

        太宰治，竟然開始養生了。

        當國木田獨步整點上班，出現在辦公室，看見太宰治捧著一杯熱茶喝，桌上還放了一堆保健品的時候，人傻了。

        “這是什么新型自殺方式嗎？”國木田獨步瞠目結舌：“還有，那是我昨天買的紅茶吧，還有保健品，是合作企業送的，你這繃帶浪費裝置別浪費啊。”

        “太失禮了，國木田，我分明是好心。”太宰治搖搖頭，一派傷心欲絕的模樣：“與謝野小姐喝了，你也沒管，為什么要針對我啊。”

        國木田獨步被太宰治這么一演，莫名有種自己做錯了事的羞愧感，幾秒后，他反應過來：“還不是因為你老是浪費東西，上次拿我的黃糖去做什么清燉活力雞的是誰啊，還有，你這家伙能有什么好心？”

        “因為紅茶和保健品一起食用會導致營養過剩猝死，我擔心國木田不知道，才想幫你試試，直接說你肯定不信，只好先拿我的命來做實驗了。”被國木田獨步一頓亂輸出的太宰治淡定的吹了吹手中的熱茶：“尤其是溫度在75以上的熱茶。”

        “真的嗎？”國木田獨步狐疑，心里信了兩分，但由于被太宰治耍的太多，他保存著一絲理智。

        “當然是真的。”太宰治一臉正派的點點頭：“我可是自殺專家，這么新奇的自殺方式，我肯定要試試。”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看太宰治認真的模樣，信了，他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溫度超過75的熱茶和保健品一起食用會導致死亡”

        “騙你的。”太宰治吹著白氣，緩慢喝了口紅茶：“國木田還是那么好騙。”

        ‘咔嚓’國木田獨步手中的鋼筆被攔腰捏斷。

        “你這個混蛋！別糟蹋我的茶！”

        剛來上班的谷崎潤一郎看著掉在地上的鋼筆殘骸，呼吸一滯：“國木田先生！我們沒有鋼筆庫存了。”

        “我去買吧。”太宰治舉起手，態度積極到讓國木田獨步詫異：“還有購物街的委托，我順路去完成吧。”

        “你這家伙又想趁機溜走翹班嗎？”國木田獨步攥緊了拳頭：“你不會又放委托人鴿子，然后讓我去接手吧，我不想為你這混蛋欺騙無辜女士買咖啡的單！”

        “國木田你怎么這么看我。”太宰治睜大了眼：“好歹兩年的同事情分了，我有時候還是很靠譜的吧。”

        他從桌子上摸出一份資料：“關于這份委托，我昨天就調查好了，你看看。”

        國木田獨步接過文件，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確認無誤，他不可思議的呢喃道：“世界終于要毀滅了嗎，太宰竟然積極干活了”

        “這種彗星撞地球一樣的稀罕事一點要記錄下來。”他掏出筆記本，習慣性一摸口袋。

        沒有筆了。

        谷崎潤一郎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工作。

        太宰治到門口時，撞上了一起來上班的江戶川亂步和風奈川淺香。

        “早上好，亂步先生，淺香醬。”

        聽見太宰治活力滿滿的打招呼聲，即便是江戶川亂步，也迷茫了兩秒。

        名偵探先生戴上眼鏡，默默觀察了兩秒太宰治離去的背影，還有他堆滿了保健品的辦公桌。

        風奈川淺香打了個哈欠，翠綠的眸半睜不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他怎么了？”江戶川亂步摘下眼鏡，皺著眉：“一副快要死了的高興樣子。”

        “雖然不知道快要死了和高興有什么關系，但如果是太宰先生好像就解釋得通了。”谷崎潤一郎默默舉起手：“今天太宰先生真的很不對勁。”

        熱愛生活太宰治，積極工作太宰治，待人友善太宰治。

        這是什么奇怪的恐怖片嗎？

        “他這樣不是很好嗎？”國木田獨步在電腦上的手指不停的敲擊：“說不準是哪次自殺的時候，幡然醒悟，改過自新了。”

        江戶川亂步和風奈川淺香的辦公桌靠在一起，等落座后，江戶川亂步沉默了兩秒，看向看上去很困的風奈川淺香：“你很困嗎，淺香醬？”

        “昨天夢到一些往事。”風奈川淺香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被嚇醒了，然后就失眠了。”

        江戶川亂步垂下眸：“那趴著睡一會吧。”

        她在說謊。

        “好。”風奈川淺香勉強的笑了笑，神色黯淡，但什么都沒說，自顧自的，趴在辦公桌上補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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