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三，連日來的艷陽天突然陰了下去。

        秦子臻今天畢業答辯。

        他的導師說他學分夠了，又保了博，讓他申請提前畢業，于是他就申請了。

        諾大而空曠的教室就他一個人站在講臺上，他調好投影，就開始了。

        一切有條不紊，他從小到大有無數次站在臺上，早就爛熟于心，不會緊張了，何況這房間里的都是他熟悉的老師、同學。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是自信又舒適的。

        答辯結束，他謝過在場的老師還有自己的導師，贏得了一片掌聲，但再抬頭，他卻看見了俞歡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后面，也站起來給他鼓掌。

        “你怎么來了？”秦子臻好奇的問。

        俞歡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不是說過嘛，要請你吃飯的。上次也是……”

        他沒說下去，但秦子臻也想起來了。

        頓時氣氛尷尬。

        最終還是俞歡艱難開口，“你想吃什么？”

        “嗯……”秦子臻還在想怎么開口，“那個，我今天其實有約了。”

        徐亦殊周一吃生蠔果然鬧肚子了，昨天一天幾乎都躺在床上，今天早上稍微好一點，就又開始造作，跟秦子臻說要吃燒烤，讓他記得回來的時候帶一點。

        秦子臻不答應，他就趕忙讓秦子臻早點去學校，還叮囑他跟導師啊同學啊好好聚聚。

        用腳想也知道這人打什么主意，于是秦子臻就說他今晚會早點回來。

        俞歡神色有些黯然，“這樣啊。是跟徐亦殊嗎？”

        秦子臻撒不來謊，只能點頭。

        俞歡有些蒼白的擠出一個笑，“那就沒辦法了。”

        “嗯。”秦子臻到底有些不舍，便說，“要不下次吧？昨天徐亦殊生病吃了一天的青菜白粥，今天我要是不回去，他指不定要點些垃圾食品，他腸胃又不好……”

        秦子臻突然頓住，他感覺非常恐慌，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居然已經能如此自然的說起徐亦殊，語氣還這么……熟稔，簡直離譜。

        “不好意思。”他有些抱歉的看著俞歡。

        俞歡顯然也注意到了，只是搖搖頭，“沒什么。不過，子臻，你真的變了很多。”

        秦子臻愣了一會兒，才反駁說，“沒有吧。”

        俞歡便笑了笑，“也許你察覺不到，但我能看出來。你以前話很少，現在提到徐亦殊就能說一大堆。上次在派出所也是，他一來就整個人氣場都變柔順了。”說罷，他伸手摸了摸秦子臻的頭，“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像刺猬，渾身是刺，沒有人能走進你心里，現在你終于肯自己走出來，我很開心。”

        “秦子臻，也許你從來不知道，在那個天臺上，你不僅打跑了那些想要欺負你的人，你同時也征服了我。我無數次的夢到過那天的夕陽余暉，我走過去握著你的手，跟你說，’我會陪著你，無論人間地獄’。不過挺可惜的，現在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我真羨慕徐亦殊，他輕而易舉就做到了我這么多年都做不到的事。”

        俞歡為今天做過很多心理準備，但終于說出這番話，他還是用盡了勇氣。

        然后他看到秦子臻糾結的想要開口的樣子，又阻止了他，“你不用覺得為難。我今天跟你說這些，是我已經看開了。”

        秦子臻忽然愣住。

        “我只希望你幸福就好。”俞歡最后道。

        秦子臻回到家，徐亦殊正坐在客廳直播，他設備已經都買好了，在另一個房間，但是他覺得房間太小了，所以就又出來了。

        他最近視頻的數據挺好，漲了不少粉，大部分都是技術粉，一看他開播就都過來了。

        直播間已經有百來號人。

        看到秦子臻回來，他連忙按了靜音。

        “這么早？”他挑眉看向門口，又看了眼后頭，沒跟著俞歡。

        便愉悅不少。

        他今天早上故意說自己要吃燒烤，秦子臻昨天被自己折騰的夠嗆，肯定說什么也不會讓他點的，為了保險起見就會早早回來。

        那就沒辦法跟俞歡吃飯。

        秦子臻一臉呆滯的換了拖鞋，又一臉呆滯的進了臥室，然后把門給關上了。

        徐亦殊本來還挺得意看到他這樣皺了皺眉，又看了眼直播時長，也差不多兩小時了，他便快速結束了對局，然后匆匆退出了直播。

        “你怎么了？”徐亦殊一進來便看到秦子臻臉朝下趴在床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擊。

        他走到床邊，伸手拍了拍秦子臻的背，“答辯沒過？”

        “過了。”秦子臻麻木的聲音從被子里悶悶的傳出來。

        “那是……成績不好？”徐亦殊難得耐心，“這有什么，畢業就行了，哪里那么嚴苛？你已經很不錯了。再接再厲，再接再厲。”

        忽然秦子臻從床上坐起來。

        徐亦殊嚇了一跳，又看到秦子臻眼睛通紅，居然是哭了，“怎么還哭了？”

        徐亦殊看不得人哭，又湊過去，一把摟著秦子臻，安慰他，“這有什么好哭的，要不我們去吃燒烤？”

        秦子臻涼幽幽的盯著徐亦殊看了一眼，“你敢。”

        之前吃生蠔徐亦殊半夜就開始鬧肚子，加上昨天一整天，仗著自己是病號把他呼來喝去，還嫌這嫌那，把他折磨的夠嗆。

        這種體驗有過一次，就不想有第二次。

        “都是你。”秦子臻拿了枕頭就往徐亦殊頭上砸。

        徐亦殊除了覺得莫名其妙，還覺得很冤，“又不是我給你低分的。搞不懂你們這種書呆子，成績而已，過了不就好了？”

        “不是這個。”秦子臻無奈的閉上眼睛，重新癱倒在床上。

        他不想在徐亦殊面前提俞歡。

        但是又很不甘心。

        俞歡是喜歡他的，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本可以跟俞歡在一起的。

        而現在，俞歡說他看開了，還祝他幸福。

        簡直荒唐的一塌糊涂，他究竟哪里幸福了？

        “那是為什么？”徐亦殊不明所以的問他。

        秦子臻呆呆的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個時候再多安慰的話語秦子臻應該都是聽不進去的，徐亦殊便讓他獨自一人呆著。

        他走出臥室，順手帶上了門。

        徐亦殊剪了兩個視頻，等上傳的時間，隨意瞅了眼微信，才看到已經好幾十條未讀。

        起因是沈記粥鋪在他們組隊群里問要不要報名參加末日之戰這次的全球比賽。

        末日之戰每年都有比賽，預選賽是提前一個月在線上公開報名，條件也非常簡單，只要保證上場人數夠，且年齡符合，誰都可以報名。

        沈孟堂是很想報名的。

        但他自從認識千里不留行，就覺得隊友的話，非這個人不可。還有那幾個常常跟千里不留行穩定排位的三個人，也不錯。

        他們加起來五個人，也是夠報名了。

        能不能去線下比賽另說，但只要進線上的預選賽，就有專屬的頭像框和掛件。

        這就足夠了。

        平時為了方便，他們幾個拉了一個微信群，但千里不留行已經幾天沒說話了，不知道在忙什么，其他人大概也是各玩各的，沈孟堂也不好意思邀請人家組隊。

        因為他擔心，沒有千里不留行指揮，萬一他坑了，群里的人從此見到他就退隊，他就沒有大腿可以抱了。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千里不留行在線，但他剛準備找人對面的頭像就黑了下去。

        這周報名就截止了，也不知道千里不留行今天之后還上不上線，他便鼓起勇氣，在群里發了條消息。

        沈記粥鋪：那個……兄弟們，你們有沒有打算報名末日之戰的預選賽啊？

        等了幾分鐘，微信群完全沒有動靜。

        他去單排了一把游戲回來，終于看到有人回復，是大碗飯。

        大碗飯：千里參加嗎？我們學校也打算組戰隊來著，我都報名了，不過明天才最終決定名單，如果千里也參加的話，我就跟他們說我棄權。

        沒幾秒，又有人發言了。

        像風沒有歸期：我都行啊，人能湊齊就報名。

        小碗面：我就不了，平時抱抱你們這些大腿蹭蹭分就好了，進了線下我給你們加油！

        大碗飯：媳婦兒，我們這隊都還沒有呢，你別多想。

        小碗面：只要有千里跟遠方兩個大腿，你們絕對能進好吧！

        大碗飯：雖然但是…我覺得你說的對。

        沈孟堂在屏幕前也瘋狂點頭。千里不留行的意識配合詩和遠方的操作，他們簡直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從群聊退出來，徐亦殊又看了眼像風他們給他發的私信。

        都是問他要不要參加。

        在群里沒發聲的詩和遠方更直接。

        “你參加，我參加。”

        徐亦殊又開始猶豫了，他如果再年輕了五六歲，絕對是想參加的，但他不管現在這個身體還是以前，都已經二十六了。

        就算現在這個世界有規定，必須十八歲才能上場比賽，整個電子競技圈年齡普遍也在二十左右。

        但過了一會兒，他又看了會兒預選賽的規則，報名之后每天規定有三場積分賽，一周以后按照積分排名前二十名就可以進行線上比賽。

        如今電子競技職業化，這種大型的比賽還是職業隊的主場，他們這種野隊能活下來的幾率百分之十不到。

        于是他又跟大碗飯私發了消息，勸他，“校隊有專門訓練和教練，肯定比我們這種臨時組起來的穩定。”

        但大碗飯莫名對他有信心，立馬“嗐。游戲嘛，就圖一個爽字。而且我們校隊有首發，我就算進了，可能也是二隊，沒多少上場機會。不如跟兄弟們玩玩。”

        過了會兒，大碗飯又發來消息，“那這么說，你決定要參加了？”

        后面跟著一個開心轉圈的表情。

        說來奇怪，雖然幾個人都是差不多同時認識的，但徐亦殊就跟這個大碗飯最聊的來，雖然極大可能是因為大碗飯姿態放的低，經常還會請教他問題。

        徐亦殊盯著那表情忍不住笑，“你又偷你媳婦表情包。”

        大碗飯立即回他，“怎么能說偷？媳婦都是我的。”隨后又跟了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雞的表情包。

        徐亦殊便打開群聊，回復了一句“都確定的話，晚上八點都上線，先把戰隊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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