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燈片一頁一頁的輪換，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在侃侃談著，徐亦殊看的犯困，他其實已經(jīng)在柏安給的資料里看過了這次的設(shè)計主題和設(shè)計稿。

        也不怪營銷部那邊不滿。

        這樣的設(shè)計就算甲方過了，放出來也只會被玩家沖爛。

        他不想浪費時間，蜷著手指在會議桌上輕輕扣了扣，“你不用講了。”

        他聲音冷冽，像是自帶寒冰。

        會議室里一下安靜了，紛紛屏住呼吸看向他。

        徐亦殊淡淡的抬起眼，看著站在幻燈片旁邊的項目負責人，“你先告訴我，你們對’業(yè)火長安’這個游戲的理解是什么，或者說，它的賣點和目標消費者是什么。”

        “’業(yè)火長安’……是古風類卡牌收集游戲，它的特色是華美古典的游戲畫面，又結(jié)合了時下最受歡迎的卡牌元素，融合了戰(zhàn)斗、劇情、換裝、家園系統(tǒng)多種模式。最重要的是它考究而精美的皮膚，受到了眾多漢服愛好者的肯定與追捧……”

        徐亦殊看著他，還沒想打斷，他自己停下了。

        徐亦殊微微偏了偏頭，“怎么不說了？”

        他的聲音并不大，甚至聽起來平靜，但策劃部那邊的人明白了過來。

        ’業(yè)火長安’這個游戲畢竟是主打古風，服飾乃至音樂都請了專業(yè)人士設(shè)計、演繹，就是為了貼合人物所處的時代。

        雖然人物的建模和服飾都是游戲現(xiàn)成的，但他們在創(chuàng)意上受到游戲內(nèi)換裝的啟發(fā)，給同一個人物做了多套服飾，既考慮經(jīng)濟因素也是一個宣傳點，但他們卻忽略一些細節(jié)，比如：人物的妝容。

        這次舉辦音樂會少不了對這些方面有鉆研的玩家，所以他們接的這份伴手禮不能夠有原則上的錯誤。

        策劃部經(jīng)理立馬開口了，“抱歉，確實是我們考慮不周，我們明天之前會重新修改提案的。”

        徐亦殊舒展了一個笑容，“那就好。那么營銷部呢？你們有什么建議？”

        營銷部其實不是因為設(shè)計問題提出反駁，而是因為定價。

        于是一直坐在左邊的營銷部經(jīng)理開口了，“徐總，是這樣的，我們做過一些市場調(diào)查，’業(yè)火長安’這個游戲雖然不是低氪游戲，但每個月的流水還是以月卡玩家為主，所以我們覺得既然公司現(xiàn)在正是開辟市場的時候，如果定價再稍微低一些，先收獲一些好評，再逐步發(fā)展高端線，也許更好一些。”

        “但一味降低成本，不考慮品質(zhì)，宇游與我們也許就沒有第二次合作了。”策劃部經(jīng)理說。

        這一下又回到了最開始爭論。

        柏安很擔心徐亦殊會應(yīng)付不了。

        “那就做一個禮盒版，一個普通版。禮盒再多一個掛件或者紀念幣之類的，做限量。”徐亦殊說，“一部分給宇游，作為三周年音樂會的伴手禮，一部分上商城限量。如何？”

        營銷部經(jīng)理當堂就跟其他幾個負責人商量起來，最后同意了。

        策劃部也覺得可以接受。

        “那就這樣吧。詳細的方案明天一早送到我桌上。”徐亦殊站起來，宣布了散會。

        這會兒十一點，他得趕緊趕去書合路，不然就趕不上秦子臻與蘇新成的見面了。

        他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匆忙的交待柏安，“我還有點事，你跟舅舅回復一聲，我周五回去。”

        柏安連忙點頭應(yīng)好。

        隨后就看到徐亦殊拿了外套揚長而去的背影。

        他覺得徐亦殊變得跟兩年前不一樣了，變得果斷、冷靜。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好一些，但仍然是陰天，沒有陽光。

        秦子臻在十字路口轉(zhuǎn)角的簡餐店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后決定走進去。

        他選了能左邊倒數(shù)第二個位子坐下，隨便點了一杯水就呆呆的望著玻璃窗外的街口。

        現(xiàn)在才是十一點二十，距離他跟蘇新成約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鐘，但他現(xiàn)在等的人是徐亦殊。

        徐亦殊說他會提前過來。

        秦子臻又等了十分鐘，徐亦殊還是沒出現(xiàn)。

        他終于忍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

        “喂。”徐亦殊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秦子臻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問，“……你到哪了？”

        “我在路上，堵車了。”徐亦殊低頭看了看時間，說，“我可能趕不過來了。”

        對面一整個沉寂。

        徐亦殊差點以為秦子臻把電話掛了，又補充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讓你買的耳機你買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秦子臻悶悶的說，“買了。”

        “那你先帶上，我馬上找個安靜的地方，然后等蘇新成來了，你就跟著我說的說就好。”

        秦子臻閉了閉眼睛，也只能這樣了。

        他連上藍牙，把隱形耳機塞進自己耳朵，有用頭發(fā)遮了遮。

        然后對徐亦殊說，“我好了。”

        接著就聽見徐亦殊的聲音在他耳朵里打轉(zhuǎn)，“嗯，能聽到嗎？”

        秦子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徐亦殊看不見，便說了句，“能聽見。”

        “放輕松些。”

        他越這么說，秦子臻越緊張。

        “你想想俞歡，你忍心看著他被騙嗎？”

        “當然不。”然后他又加了句，“俞歡是我朋友。”

        “我知道，不然我為什么幫你？”徐亦殊的聲音聽起來滿不在乎。

        秦子臻微微垂眸。

        距離十二點還差幾分鐘，但秦子臻看到了蘇新成的身影。

        蘇新成今天穿的有些正式，襯得他身形單薄。

        “他來了。”秦子臻對電話里的徐亦殊說。

        “嗯。我聽著。”

        秦子臻稍微安心了一些，朝門口招了招手，“這里。”

        蘇新成看到了他，便走了進來。

        說實話，秦子臻覺得蘇新成長的雖然不是那種特別好看的，但那雙眼睛確實長的好看，標準的桃花眼，眼含秋波，溫柔小意。

        “真不好意思，本來是我約你的，結(jié)果讓你等我。”蘇新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聲音是慣有的柔和。

        剛剛還沒看出來，這會兒秦子臻才發(fā)現(xiàn)蘇新成精神不太好，眼神疲憊，好像是沒睡好。

        “沒關(guān)系，是我來的太早了。”秦子臻說。

        這時服務(wù)生拿著平板過來，蘇新成沒點咖啡，點了一份套餐，還跟秦子臻推薦，說，“這家簡餐挺不錯的，價格也還好，我讀書的大學在這附近，經(jīng)常會過來吃。”

        “那……你幫我點吧，我沒來過。”秦子臻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蘇新成點了點頭，“那就跟我一樣的吧。”說完點了兩下，又把平板還給了服務(wù)生。

        氣氛是有一些尷尬的。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秦子臻問了出來。

        蘇新成看著他，說，“你應(yīng)該知道的。”

        秦子臻愣了一下。

        “你想的沒錯，我確實被人包養(yǎng)了。”蘇新成也沒有繞彎子，“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余地。”

        秦子臻微微抿了抿嘴。

        “我原本以為，我的人生應(yīng)該會一直這樣灰暗下去。直到我遇到俞歡。他那樣溫柔，又總是照顧我。但他越是這樣，我越不敢靠近他。因為他太過美好，而我的過去又太不堪。”

        秦子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把徐亦殊告訴的話又復述了出來，“既然你都知道，為什么還是跟他成了朋友？”

        “因為我舍不得。”蘇新成苦笑，“人一旦接觸過陽光就舍不得放手，這種感受你或許理解不了。”

        “舍不得，所以就可以欺騙嗎？”

        “那我還能怎么辦呢？我什么都沒有。”蘇新成神色凄然，眼神隱約透著絕望。

        秦子臻不忍心起來。

        他覺得蘇新成說的沒錯，甚至很理解。

        而這時，他又聽見徐亦殊說，“但我是俞歡的朋友，我不可能欺騙他，我希望你也理解。”

        秦子臻本應(yīng)該復述這句話，可是他猶豫了。

        “紙是包不住火的。”秦子臻自認為選了委婉一些的說法。

        “你在說什么？”徐亦殊在那頭明顯不悅，“你被蘇新成牽著走了你知不知道？”

        秦子臻假裝拿了手機，把通話結(jié)束了。

        然后才又看向蘇新成。

        蘇新成也看著他，察覺到秦子臻的猶豫，他立馬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只要你答應(yīng)幫我保密。”

        “你要怎么處理？”秦子臻問。

        “我已經(jīng)在找工作了，如果順利的話……協(xié)議結(jié)束就在下周。我不會再跟那個人有瓜葛了。”蘇新成說。

        徐亦殊極其生氣的看著手機。

        秦子臻居然掛了電話。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如此絕佳的機會，他就這么輕易放過了，難怪俞歡跟別人跑了。

        他發(fā)動車子，往秦子臻他們見面的地方開去。

        中間沒怎么堵車，沒一會兒就到了。

        徐亦殊停好車，在街對面，剛好看到蘇新成離開，他預(yù)感不太好，便走了進去。

        秦子臻看到徐亦殊走進來，似乎非常生氣。

        “怎么樣了？”

        徐亦殊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冷靜，要不是他如寒冰般的眼神，秦子臻真的以為他并不在意。

        “我答應(yīng)他替他保密。”秦子臻在徐亦殊的眼神壓力下說了實話。

        “為什么？”徐亦殊坐到剛剛蘇新成的位子。

        手疊交放在膝上。

        秦子臻沒來由的頭皮發(fā)麻。

        “因為我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對敵人同情，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句話，你不知道嗎？”

        秦子臻點頭，說，“我知道，可是……”

        “你不擔心你的俞歡了？”

        “不是我的俞歡。”秦子臻小聲糾正。

        徐亦殊氣的笑了，“有什么差別嗎？他慫你也慫，你們倆就活該被蘇新成耍的團團轉(zhuǎn)。”

        他覺得再在這待下去實在是侮辱他的智商。

        秦子臻沒得救了。

        心軟加好糊弄加戀愛腦幾乎等于絕癥了，他治不了，也懶得治。

        他站起來轉(zhuǎn)身直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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