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孟大夫的信
“宋小郎。藥喝完了嗎?”侏儒老頭兒張開血盆大口笑得一臉褶子。
宋崎點點頭,“喝了。”
“我怎么沒有聞到味道……”侏儒老頭兒銅鈴大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兩圈,將尸體摔在地上,對宋崎說道:“你彎下身來讓我聞聞。”
宋崎凝神看了眼地上的尸體,勾唇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順從彎下身。
侏儒老頭兒湊近宋崎的脖子聞了又聞,終于嗅到似有若無的藥香味,這才裂開利齒笑了起來。
“好孩子。”侏儒老頭兒道:“你乖乖在屋子里休息,等我將這只野雞的毛扒了,晚上給你燉湯喝,咱們槐蔭鎮多久沒見到有野雞飛來了……”
宋崎看著侏儒老頭兒拖著尸體越走越遠,忽然朗聲問道:“孟郎中有沒有給我醫囑,我的病要喝多少副藥才能好?”
侏儒老頭兒腳步一頓,頭顱旋轉180°,陰森森看了宋崎好一會兒,又“啪嗒啪嗒”拖著尸體走回來。
“看老子這狗日的記性,差點忘了,孟郎中讓我轉交給你一張方子,說上面都是些治病的注意事項,我不認識字,上面都寫了些什么……”
他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宋崎。
宋崎看著被侏儒老頭兒染血的手指糊得亂七八糟的信紙,抖了抖打開,很快便將上面的字跡看完。
他眼睛都不眨的笑著說道:“孟郎中說我的病情復雜,今天喝的藥很可能不能讓我完全治愈,讓我去他那里,他幫我復查一下身體。”
侏儒老頭兒面色大變。
他陰惻惻地看著宋崎:“不可能!明天天晴,孟郎中為什么會叫你出去。”
宋崎神色自若將信紙遞到侏儒老頭兒面前:“我也不知道,也許是讓我天陰了過去呢……你可以去幫我問問他。”
侏儒老頭兒神色奇異的動了一下,臉上透著古怪的猙獰。
宋崎指尖一動,縮在袖子里的那只手滑下一張符紙。
他看著眼珠子充血的的侏儒老頭兒,笑得像個天真純粹的孩子。
“阿爺。你能幫我問問孟大夫嗎?”
兩人沉默僵持片刻后,侏儒老頭兒收起臉上的抽搐,勾起奇異扭曲的微笑。
“宋小郎。你最好不要騙我。”他一把抓過信紙丟在地上,甚至還暴躁的踩了兩腳,罵罵咧咧拖著尸體走了:“天黑不安全,晚上早點休息。外面有……不要到處跑。”
宋崎等他轉身,臉色立刻恢復成面無表情,直到侏儒老頭兒消失在廚房里,這才將手搭在脖子他剛才聞嗅的地方,從上面扯下一張符紙。
符紙中心包裹著密密麻麻的紅色小蟲子。
它們被禁錮在符紋上不斷地蠕動著,就像是一滴活血沾染在符紙最中心的位置。
宋崎手指微動,黃色的符紙無風自燃,很快便將這些蟲子燃燒殆盡。
這些蟲子怕火。
宋崎垂目看向地上的灰燼,心里評估著,從袖子里重新拿出一張禁錮符,伸手從門框處抽了一根稻草,隔了靈力從盒子里挑出一滴,如法炮制滴在符紙上,折成兩折扣在漆木盒子蓋子上。
他彎腰撿起被侏儒老頭兒揉成一團的信紙,將信揣入懷里。
信上的字跡歪歪扭扭,丑得一如既往地熟悉:
宋小郎君:
阿爾塔羅斯在上。
祝賀您進京的禮物您還喜歡嗎?
很抱歉知道您到上京后我一直沒有時間來找您。
但我很高興您愿意親自來尋我。
我將您引到我所在之處。
這是眾神庇護的地方。
新嫁娘的婚禮是槐蔭鎮近日來最大的喜事,也是久困戰爭的鎮民們唯一值得慶賀的事情。
神愿意施舍這點時間為鎮里的新人送上祝福和庇護。
如果您愿意替我參加完新娘的婚禮后再來見我,我愿意回答您一個困擾許久的問題。
希望您能在我的樂園玩得開心。
祝安。
孟修竹親筆
宋崎沉默的看著這些丑得天怒人怨的字跡,微微挑了一下眉,突然有種自己在玩恐怖解密游戲的既視感,而他在這個空間扮演的是侏儒老頭兒的孫子,一個生病的病人。
孟修竹就像是游戲中的npc一樣,從他的巫人俑第一次現身禹州到現在,他一共給他留了三封信,每一封都無不帶著引誘的味道。
特別是這一次,他將他拉入充斥著怪異的空間后,竟然破天荒地給他做了兩個指示性很強的目標:
一、參加完新嫁娘的婚禮。
二、找到他的真身。
真是讓人無力吐槽。
但他綜合現在所處【槐蔭鎮】【久困戰爭】的環境,他覺得自己有幾個疑問需要確定。
假如他真把孟修竹所在的空間當做一個恐怖游戲來玩,他角色扮演是病人,那么崔錦、溫玉、婁世玉和鶴空現在又是什么身份?
他們會不會收到同樣指示性的任務?
希望他們不會不幸的扮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東西。
宋崎有點擔心的想。
他剛才看到那侏儒老頭兒拖著的“野雞”穿著暗衛司下屬統一的服侍——
當時跟上他們幾人的下屬總共只有兩人,均是六星的實力,現在游戲才剛開始就有一人已經被殺死在雞圈里,可見這槐蔭鎮里怪異們的危險程度。
這也是他剛才沒有跟侏儒老頭兒硬碰硬的原因。
能夠瞬間秒殺六星靈者,侏儒老頭兒的戰力最起碼在八星。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廚房里開始飄來雞湯的香味。
侏儒老頭兒端著一口缺了口的陶鍋放到院子內唯一的石頭桌子上,用木棒攪著鍋里的“雞肉”。
宋崎站在門口看著,很容易的就看到鍋里時不時冒出來的手腳和碎肉,那些肉慢慢融化在血水里,很快就能溶成一鍋濃郁的“雞湯”。
宋崎感覺自己有點困,他反身關了房門,躺在稻草堆里閉目養神。
直到陰冷的涼風從墻縫里傳進來的時候,院子里傳來侏儒老頭兒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宋小郎。”老頭兒敲了敲門,見里面沒人回答,靜了片刻,透過門縫瞧屋子里的宋崎,看到他呼吸平穩,偌大的眼珠子轉了兩圈,腳步聲漸漸遠去。
宋崎依舊在睡覺。
月光躲過陰云從破舊的梁宇上照下來,照得他臉上一片靜謐。
隔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窗戶上突然跳出兩顆渾濁的眼珠子。
眼珠子被血管和神經吊著懸掛在窗框上,晃晃悠悠地盯著著里面睡得人事不醒的人。
幾乎只剩綠豆大小的瞳仁轉了好幾圈,這才在窗框上彈跳了兩下,重新回到侏儒老頭兒的臉上。
老頭兒站在窗戶外看著宋崎整個身軀窩在草垛上,直到月亮的光影又一次淹沒在陰云里,這才離開。
宋崎平心靜氣,閉著眼睛,聽著侏儒老頭兒的腳步聲真正遠去,直到院子里的竹籬笆傳來“吱呀”一聲響,這才打開了房屋的門。
如果他沒有猜錯,侏儒老頭兒現在是要去找孟大夫核實紙上的內容。
他覺得孟大夫雖然大概率不是孟修竹的真身,也跟孟修竹有脫不開的關系。
他跟在后面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宋崎從屋內走出來。
石桌子上的鍋里的“雞湯”只剩一半,雞圈里空空蕩蕩,看來那下屬便是里面唯一“雞”。
宋崎沉默的看著半鍋“雞湯”,想了想,從廚房里找了一個破湯壺,將湯倒進去,戴在身上,貼了個隱匿氣息的符紙,尾隨在老頭兒的后面。
槐蔭鎮是一個荒涼的邊境小鎮,鎮子不大,至少比起禹州淮安城要小上許多。
鎮里房屋低矮歪斜,路與路之間也分外狹窄。
道路兩旁花草樹木光禿禿的,幾乎連一點綠色都沒有。
恍眼看過去,就像是梵高筆下的油畫,無論是人還是物都帶著模糊的扭曲。
宋崎跟著侏儒老頭兒,那些零星懸掛在房檐下的白色燈籠成了這鎮上唯一的光亮。
他不敢離侏儒老頭兒太近,只得遠遠吊在后面,看到侏儒老頭兒胸前掛了一只湯壺,臉上掛著謎之滿足的微笑。
他每走了一段路,便在有燈籠的屋子的屋檐下歇息片刻。
而他歇息的方式很奇特,總是摸出湯壺打開蓋子將它湊在鼻子上聞聞,臉上露出垂涎又貪婪的神色,一副想喝又竭力痛苦忍耐的模樣。
宋崎手中握著匕首,貼墻站在屋檐的陰影下看他。
由于他分外小心,還特意避開了房屋窗戶的位置。
就在侏儒老頭兒第四次停下來歇息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銅鑼清響,一個長著老鼠腦袋,穿著破舊草鞋,腳上戴著長長腳鐐的打更人從街角轉了出來。
鐺——!
“天干地燥,小心火燭。”
冰冷的鎖鏈配合它報更的聲音,在夜里聽起來尤為森冷。
陰風吹過。
白色燈籠被吹得東搖西歪。
內置的燭火火星爆出“呲”的一聲響,妄想將白色的罩子燒成灰燼。
打更人一邊走一邊唱,緩步朝宋崎和侏儒老頭兒的方向靠近。
宋崎看到侏儒老頭兒佝僂矮小的身軀一抖,仿佛驚到了似的,猛地摸了一下胸口上的湯壺,整個人退到屋檐下往墻面擠,他胸前掛著的湯壺幾乎要被他擠得陷進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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