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走出了那家令我名譽掃地的餐廳，坐進了車里。

        車開出地下停車場，來到馬路上。

        11月中旬的天氣冷冽干燥，時間剛過正午，冬陽晴好，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同時微微刺眼。

        趁著等紅燈的空檔，我從包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墨鏡戴上。

        坐在副駕駛的夏油杰被陽光刺得瞇起了眼，他將一只手搭在了前額遮陽。

        “座位前的儲物箱里放了一副墨鏡，可以拿出來戴�！�

        “噢，好的�！�

        夏油杰伸手去開儲物箱，拉了幾下卻拉不開。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這個儲物箱出了點問題……我一直說要去維修，還沒來得及去……不過也不是打不開，就是開的時候需要一點竅門——我來給你開吧�！�

        ——車被�？吭诼愤�，雙閃燈被打亮。

        我解開安全帶，彎腰伸手去夠副駕駛座的儲物箱。

        黑發少年人高腿長，座前空間幾乎被占滿，我艱難地摸索著，手不斷撞到他的雙膝內側。

        后知后覺地，我意識到這個姿勢好像有點尷尬。

        我生平從來沒有在男人的腿間摸索過什么……這還是頭一回……對象竟然是我的前繼子……

        可事已至此……我要是立刻停手，反而會讓情況更加尷尬……

        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摸索了好一陣子，我感到自己的額角滲出了冷汗，最終，我打開了儲物箱，取出了墨鏡遞給夏油杰。

        夏油杰似乎也感到有些尷尬……他表情平靜，接過墨鏡時卻避開了和我對視。

        我不敢再看他，盡量使自己的表情也看起來若無其事，系好安全帶再次發動轎車。

        然而尷尬卻像個賴著不走的大型怪獸，占滿整個車廂。

        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我幾乎快要窒息，忍不住打破了它。

        “杰，我想跟你解釋一件事……剛剛在餐廳廁所那件事，它實際上不是它看起來的那樣……情況有點復雜……簡單來說就是我那個劍術老師坂田，和我好朋友三葉的初戀男友土方，他們剛好認識并且有點矛盾……他們在洗手臺撞上了，我害怕雙方起沖突吵架，所以才把坂田拽進了男廁所……我和坂田老師之間真的沒有什么……”

        “酒桑不必跟我解釋……酒桑已經和我父親離婚了，恢復了單身，有自由和任何男□□往或結婚生子，我不是老古板，我尊重酒桑的生活方式�！�

        “杰的觀念境界這么開闊，我真的很高興……可你還是誤會我了……我和坂田老師真的不是那種關系，我和世上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是那種關系……我目前階段的人生重心，并不在談戀愛、結婚生子�！�

        “酒桑是打算以事業為重嗎？我聽庵歌姬前輩說酒桑作為輔助監督很出色�！�

        “倒也不是……我雖然不討厭工作，卻不會將工作視為一切，我的人生目標可不是成為鉆石社畜為咒術界資本家打工直到猝死。”

        “……那酒桑的人生目標到底是什么呢？”

        “終極目標是做個平凡又幸福的人，過很好很長的一生�！蔽也患偎妓鞯鼗卮鸬�，“近2個月的目標是幫杰找到可愛jk女友，近2年的目標是確保杰成長為一身正氣、優秀可靠的大人。”

        “為什么近期目標都圍繞著我啊……？”

        “因為杰是我重要的家人啊！杰年紀還小，還離不開監護人，輝也那家伙頂多能把自己照顧好，絕對沒能力和精力來照顧杰，我當然要挑起這個任務啊！”

        “我很感謝酒桑如此關心我……可酒桑和我已經沒有法律上的親屬關系了，沒有照顧我的義務……我不是在試圖和酒桑撇清關系，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酒桑其實不必這樣辛苦自己，我也不是小孩子，我很快就要滿16歲——”

        “那也還離成年差2年呢，哪怕長得再高，哪怕打敗再多咒靈，也改變不了杰是連買啤酒都被禁止、只能喝rio的未成年小屁孩的事實�！�

        “……”

        “嘿，我說的很有道理吧？杰都啞口無言了呢�！�

        “買不了也只是暫時的……再過2年多我就成年了，長大這種事，難道不是一個自然生長過程嗎？”

        “不是哦，長大沒有那么簡單，在成長途中，少年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會難過會憤怒會彷徨，甚至有可能徹底迷路，所以必須要有我們這種大人保駕護航。”

        “我覺得我沒有酒桑想象的那樣脆弱�！�

        “杰，你不脆弱，你反而是太剛了……別把我的話往心里去，我不該對你的性格說長論短……sorry……”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又不是那種小心眼壞脾氣的人……酒桑，你突然笑什么？”

        我再也克制不住我的高興，開懷地大笑了起來。

        “怎么了？”少年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困惑。

        剛好遇到紅燈，我停下車，扭過頭去看夏油杰。

        我摘下墨鏡，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嘴角的笑意卻愈發濃，“我只是覺得很開心，我今天超開心的！感覺迄今為止全部的不開心都消失了，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酒桑到底在說什么啊……什么東西值得？”

        “杰的友誼，讓一切都值得了！”我笑著，注視著黑發少年，“杰現在愿意跟我聊這么多，完全是把我當成了朋友在對待嘛！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呢，我和杰的關系竟然親近了這么多，這是以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誒！”呵呵，之前你可是要砍我的頭。

        “杰，就這樣一直當我的好朋友，好嘛？”

        夏油杰怔住幾秒，隨后露出了一個無奈的淺笑，“酒桑你真的是……我的友誼有那么重要嗎？你為什么這么在乎我的態度啊……”

        “有！很重要哦，我就是很在乎你嘛。”

        “……好，我答應酒桑，我和你會一直是好朋友�！�

        “那我們就說好啦！不準反悔！”

        紅燈結束，我心里美滋滋地踩下油門繼續向前開。

        放在汽車杯架里的手機在此刻突然響起，我看到屏幕上顯示聯系人是“三葉醬”。

        “杰，可以幫我接一下嗎？點開揚聲器就好。”

        電話被接通——

        “莫西莫西，千日酒醬，我是三葉，我剛剛坐上回家的車，你到哪里了？”

        “我正在開車呢，三葉醬是想要我告訴你我對土方先生的觀察結果嘛？”

        “那件事倒是不急……嗯……我現在有一件更加在意的事……”

        “什么事？”

        “千日酒醬……你記不記得你以前給我看過……夏油輝也的照片？”

        “我的確給你看過，怎么啦？”

        “雖然我記得不是很清，但我對你那位前任的長相是有印象的……今天我看到那位晚輩君后，覺得他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仔細思考后，我終于意識到，我覺得他眼熟，是因為他長得很像夏油輝也�！�

        完了……要暴露了……三葉再推理下去，就會得出一個結果——所謂的晚輩君‘五條杰’其實是我前夫的兒子、我的前繼子。

        ……這就有點尷尬了，我該如何讓我的好朋友原諒我糊弄她？

        “千日酒醬，那位晚輩君……他不會是——”

        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忙打斷了她：“三葉醬，你聽我解釋！”

        “——他不會是，千日酒醬你找來的你前夫的替身吧？”

        “千日酒醬，我知道你真的很愛你前夫，可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尋找替身，將感情轉移，只會讓你永遠無法放下夏油輝也，陷入名為‘夏油輝也’的詛咒……”

        “那位晚輩君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你從前經常買給你前夫穿的款式……千日酒醬，你陷得太深了……不論你親手打造出一個多么像夏油輝也的替身，也不是本尊，你和那個人已經是過去式了……”

        “我知道我說得有點多了……可這是我作為好朋友不得不說的，我希望千日酒醬可以盡快走出上一段感情，不要再沉迷于替身。”

        “千日酒醬！替身文學是不可取的！”

        我：“………………”

        夏油杰：“………………”

        ——三葉醬，你不愧是我的冤種好姐妹，你的推理離譜至極卻又邏輯縝密，讓我極其無語卻又無法辯駁。

        “千日酒醬還在開車呢，我先掛了不說了。”沖田三葉語重心長道，“之后我們一定要好好聊聊……拜拜啦�！�

        電話被掛斷，車內一片死寂。

        我想我可能真的被詛咒了……被我的沙雕朋友們詛咒了……

        沖田三葉，坂田銀時，我感謝你們，你們成功地讓我的前繼子對我的誤解越來越深，再這樣下去，我在夏油杰心里怕不是要失去所有長者尊嚴，淪為社會渣滓。

        “……杰，你不要在意三葉醬的話，那都是些無稽之談……她完全誤解了情況……她不知道我和你的關系，自己一個人腦補了一大堆……”

        【我到底要解釋多少次啊？�。。∥疫@幾天為什么一直活在—被誤會—解釋—解釋不開—仍被誤會—又有新誤會-的循環里啊？！命運！你為何如此羞辱我？！我不要面子的嗎？！】

        夏油杰沉默良久，緩緩開口道：“……沒事，我不會在意的�！�

        “聽到杰這么說，我就安心了……”我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么尷尬，“呃，我是絕對不會去找什么替身的……雖然我真的很愛輝也，但我是個正常人，做不出那種多少沾點心理疾病的事……”

        “所以請杰不要擔心，我不會哪天突然帶著一個‘夏油系長相’的男人出現在你和輝也面前的……那個畫面太喪病太驚悚了，我自己想想都覺得可怕�！�

        “那還真是感謝酒桑了……那個畫面確實挺可怕的……”

        對話結束，車內再次陷入死寂。

        ——好在即將抵達高專，我終于不用再沒話找話。

        夏油杰在校門口附近下車，同我道別。

        黑發少年的背影遠去，我把頭埋到方向盤上，長長嘆出一口氣。

        ……昨天晚上就不該去那家酒吧，今天早上也不該去那家餐廳……竟然鬧出了這么多笑話……

        酒，真是害人不淺啊。

        我千日酒發誓，從今往后滴酒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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