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能從潘頌陽的聲音里聽出疲憊和急需傾訴的苦悶，但她顯然不是合適的傾訴對象。

　　“如果你是想跟我談潘明昊的教育問題，我很樂意跟你一起探討。但如果你想說的是別的事情，那么對不起，我?guī)筒涣四恪＞瓦@樣吧。”

　　“等一下！向暖，我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你就不能——”

　　向暖直接打斷他的話。“不能。潘頌陽，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即便不說明白，彼此心里也都很清楚。”

　　潘頌陽沉默了一下，然后苦笑。

　　“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向暖，心情不好的時候找朋友聊聊，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當(dāng)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我們不是朋友。潘頌陽，你還記得當(dāng)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討論過戀人分手之后還能不能做朋友的問題嗎？我們的觀點都是一致的。現(xiàn)在，我覺得我們見面還能笑著打招呼就已經(jīng)很好了，再多的就不合適了。”

　　潘頌陽記得確實有這么一回事，他們覺得戀人分手之后只能有三種關(guān)系：糟糕一點的，老死不相往來；正常的，從此陌路；好一點的，勉強(qiáng)算是朋友，但能不聯(lián)系就不要聯(lián)系。

　　“那是因為當(dāng)初我們還太年輕，根本就不懂。”

　　你永遠(yuǎn)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這話是真理。

　　“你看，我們對問題的看法都不一樣了。你的那些煩心事，跟我說了，我恐怕也給不了你什么好意見，所以你還是去找別人吧。另外，我不否認(rèn)男女之間確實也可以做好朋友，但如果你想要找個人聊聊或者一起出去喝兩杯，還是優(yōu)先考慮同性朋友比較好，畢竟你是個已婚男人。這是對婚姻最基本的忠誠，也是對你妻子最基本的尊重。就這樣，再見。”

　　向暖沒有等潘頌陽回答，直接就掛了電話。

　　就算她跟潘頌陽沒有曾經(jīng)的戀人關(guān)系，而只是一般的朋友，他在這樣的夜晚打電話來訴苦也是不合適的。訴苦的另一個意思就是求安慰，一個已婚人士向不是親人的異性求安慰，這本身就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向暖曾經(jīng)見過一些男人跟女朋友/老婆吵架，轉(zhuǎn)頭就去找女朋友/老婆的閨蜜，希望對方能夠幫忙勸一勸。這看著好像合情合理，畢竟她們是閨蜜，互相了解，說的話也比較能聽得進(jìn)去。可事實上，哪個女人喜歡自己男人去找別的女人訴苦，哪怕這個女人是自己的閨蜜又如何？也許在短時間內(nèi)她不會有什么想法，但次數(shù)多了，時間長了，她終究是會爆發(fā)的。

　　有什么事情，你不能等彼此都冷靜下來之后好好談嗎，而非要去找另一個女人？你是不是跟她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句話經(jīng)常在電視或者小說里見到，乍然一聽可能會覺得無理取鬧，尤其是在丈夫和閨蜜并沒有什么不清白的時候。可往深里想，它一點兒都沒錯。

　　同為女人，向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跟牧野吵架的時候，他去找李曉敏商量對策。同樣的，作為對好朋友的尊重，她私下里一般也不會直接聯(lián)系鄭魁。真有什么事情需要跟鄭魁溝通，她也會通過李曉敏來找人，除非是極其緊急的特殊情況。

　　對非單身的男女來說，不管什么時候都應(yīng)該注意避嫌，這是最基本的。

　　如果向暖今晚陪潘頌陽聊了一通，日后這事兒傳到羅玉鳳的耳朵里，他們倆恐怕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一通電話也許會被認(rèn)定是一夜荒唐。若是連累他們大吵一架甚至離婚，那她豈不是成了罪人？

　　算了，不想這些了。

　　向暖將潘頌陽的號碼拖進(jìn)黑名單，然后將手機(jī)放下，轉(zhuǎn)身去打熱水來泡腳。

　　泡腳確實有助睡眠，而且有益于身心健康，是個好習(xí)慣。

　　雙腳泡進(jìn)熱水里之后，向暖照例拍了一張照片發(fā)給牧野，證明自己有乖乖地聽話。照片發(fā)出去之后，她也不特意等他回復(fù)，直接將手機(jī)擱下。若是沒有在睡前等到回復(fù)，她也不用失望；若是回復(fù)了，那就是驚喜。

　　今天沒有驚喜。

　　向暖笑了笑，熄了燈，將另一個枕頭抱在懷里，放松身心閉上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jī)突然亮了屏幕，發(fā)出的一聲輕微震動并沒有驚醒夢里的人。屏幕幽暗的藍(lán)光閃了一會兒，房間終于又回歸黑暗和靜謐。

　　床上的人仿佛感應(yīng)到了什么，突然用力抱緊懷里的枕頭，臉還湊上去蹭了蹭，一聲低低的嚶嚀之后又陷入深深的夢鄉(xiāng)。

　　第二天醒來，向暖驚喜地發(fā)現(xiàn)牧野給她回了信息，而且回的還不是文字，而是一張照片。自拍的照片，露的也不是正臉，但也足夠向暖欣喜若狂。要知道，他那人最不愛拍照，別說自拍，別人給他拍照他還要千方百計躲掉呢！

　　這根木頭怎么好像突然開竅了呢？

　　向暖越想越高興，笑得嘴巴都合不攏。打開相機(jī)，拍了一張賣萌照給他發(fā)了過去。知道這個時間他肯定已經(jīng)去忙了，所以也不等他回復(fù)，放下手機(jī)就走進(jìn)浴室去洗漱。

　　走進(jìn)浴室的過程中，向暖突然覺得腹部隱隱有點作痛，下半身似乎也有點不妥。她在馬桶上坐下，拉開褲子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點暗紅。她怔怔地盯著那點暗紅色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失望地吁出一口悶氣。

　　果然還是緣分未到么？

　　收拾妥當(dāng)又做了洗漱，向暖才有氣無力地走出浴室。剛醒來時的好心情，這會兒就是打著無影燈也尋不著了。

　　出了房門，羅筱柔見了她也看出了端倪，停下腳步問：“怎么了，臉色好像不好，不舒服嗎？”

　　“沒，就是做了個噩夢，到現(xiàn)在還有點緩不過來。”

　　“真的？”

　　向暖連忙笑，重重地點頭。“真的。那夢里的內(nèi)容實在可怕，我是被嚇醒的，心臟差點兒就不會跳了。”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都想什么了？你這孩子，就是喜歡胡思亂想。”

　　“真沒有，這次夢的是鬼怪的事情，大概是昨天睡覺前剛好看了一個鬼故事。”

　　羅筱柔失笑搖頭。“睡前看點書沒什么，可你看什么鬼故事啊？”

　　睡前看的都是凈心催眠的讀物，看驚魂動魄的鬼故事，那跟自虐有什么區(qū)別？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想的。

　　向暖紅著臉摸了摸鼻子，小聲辯駁：“我那是無意中看到的，前面看著也不像鬼故事。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被帶進(jìn)去了，又忍不住看完。”

　　“你呀……”

　　接下來幾天，向暖都有些精神不足。她這一次例假跟往常有點不一樣，量很少，但腹部沒事兒就隱隱作痛，還有總是覺得沒力氣想睡覺。

　　羅筱柔和張媽都發(fā)現(xiàn)了向暖的不對勁，以為她是疲憊過度，就勸她把幼兒園的事情放一放，好好地在家歇著。

　　“幼兒園的事情再重要，能有身體重要？熬出什么毛病來，受罪的也是你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咱們家又不是窮到非要你賺錢養(yǎng)家的地步，你逞什么強(qiáng)？從今天起，給我在家好好地養(yǎng)著！”

　　婆婆大人發(fā)號施令了，向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違逆她的意思，只好乖乖地呆在家臥床靜養(yǎng)。

　　張媽趁機(jī)熬了各種各樣的補(bǔ)湯，每一頓都做好豐盛的飯菜，然后盯著她吃下去。

　　盛情難卻，母命難違，向暖幾乎每一頓都吃撐才能放下碗筷，簡直算得上是痛并快樂著。

　　在家里休養(yǎng)了一個星期，向暖終于又恢復(fù)了精氣神，月事也已經(jīng)干凈，整個人都輕松愉快了。好好打扮了一番，就開著車興致高昂地出了家門，直奔幼兒園。

　　幼兒園所有工作人員的招聘都是由牧野把關(guān)的，能力人品都有保證，別說一個星期，就是向暖一年半載不去幼兒園也不會出什么亂子。

　　倒是干女兒貝貝這幾天感冒發(fā)燒，聽李曉敏說，情況還挺嚴(yán)重的。

　　向暖在幼兒園里溜達(dá)了一圈，確認(rèn)沒什么事情需要自己處理，就直接開車過去看望貝貝了。

　　貝貝眼睛紅紅精神萎靡，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一樣軟軟地趴在媽媽的懷里，小眉頭也揪得緊緊的，看著可憐極了。

　　李曉敏也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一臉的擔(dān)憂和心疼。

　　向暖將貝貝抱過來，不一會兒她就開始抽抽搭搭地哭，吵著要媽媽。

　　李曉敏趕緊將她抱回去，皺著眉頭唉聲嘆氣。“哎，這可真是愁死我了。以前總聽人說，孩子受了一分罪，到了母親這里就變成十分，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夜里都不敢閉眼睛，生怕我不小心睡著的時候，她又燒起來。”

　　向暖雖然還沒生育，但也跟果果一起生活了兩年多，自然知道小孩子生病這事兒有多叫人操心，做母親的當(dāng)真恨不能以身相替。

　　眼看著就是午飯時間了，李曉敏要照顧孩子，向暖親自下廚做了午飯。

　　吃了東西之后，貝貝終于含著眼淚睡著了。

　　李曉敏松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情跟向暖坐下來聊上幾句。“你今天氣色不錯啊。”

　　“我在家里休養(yǎng)了一個星期，天天好吃好喝的供著，氣色再不好就見鬼了。”

　　她都快養(yǎng)成豬了。

　　“休養(yǎng)？怎么回事，你也生病了？”

　　向暖只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一遍，提到懷孕的事情，不免也訴說兩句。

　　這事兒，李曉敏也實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讓她好好保養(yǎng)身體。沒有好的身體，懷胎生子那就是癡心妄想。

　　貝貝這一覺睡得很香，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才醒來，而且精神也好了不少，知道笑了。

　　兩個大人見了也跟著高興起來。

　　向暖又坐了一會兒，眼看著鄭魁要回來，就先走了。路上經(jīng)過一家大商場，她停下來想給果果買點玩具。

　　“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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