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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回 薛丁山二下寒江 樊梨花詐死埋名


楊藩剛要與程咬金動手,忽然兵丁來報(bào),西涼王妃蘇錦蓮來至白虎關(guān)。楊藩聽罷,急忙帶兵回關(guān),擺隊(duì)迎接蘇娘娘。這位娘娘叫蘇錦蓮,是蘇寶童的親姐姐,最受西涼王的寵幸,雖系女流,曾受名人指點(diǎn),乃文武全才。只因蘇寶童從寒江關(guān)敗回,西涼王大怒,又令鄯善、黑水、大宛、沙陀等五國發(fā)兵,說服他們和自己合兵,去奪取大唐江山,事成后六國平分秋色。其實(shí),那五國只是畏懼西涼強(qiáng)大,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與西涼合兵。蘇寶童為六國大元帥,統(tǒng)兵十萬。蘇錦蓮也隨同他兄弟前來,以壯軍威。蘇寶童的師父李道符,出家金鳳山百靈洞,西涼王封他為軍師。他跟隨蘇寶童一起來到白虎關(guān),還有朱家四猛、趙氏三雄也在蘇海帳下聽令。這朱家四猛乃是朱河、朱江、朱海、朱濤,每人手使兩條棒。朱河使?jié)B金獨(dú)龍棒,朱江使亮銀狼牙棒,朱海使青銅蒺藜棒,朱濤使鑌鐵羅絲棒;金銀銅鐵八條棒,厲害無比。那趙氏三雄:趙永雄手使齊眉棍,趙猛雄手使喪門棍,趙飛雄手使一根吊客棍,俱有萬夫不擋之勇。

蘇寶童率領(lǐng)兵將來到,楊藩將他們迎進(jìn)白虎關(guān),十萬人馬扎在西門外。楊藩大擺酒宴,為眾人接風(fēng)洗塵。蘇錦蓮坐在上首,說道:“楊元帥鎮(zhèn)守白虎關(guān),為西涼立下汗馬功勞,狼主有旨,封你為六國兵馬副元帥。”楊藩馬上叩頭謝恩,并把當(dāng)前戰(zhàn)事述說一遍,并說:“樊梨花已經(jīng)來到,末將定要將她生擒!”

程咬金回帳繳令后,樊梨花當(dāng)即作好第二天的作戰(zhàn)布署,眾將一個(gè)個(gè)摩拳擦掌,準(zhǔn)備上陣。

第二天,樊梨花剛剛升帳,忽有人來報(bào):“啟稟元帥,外邊楊藩討陣,口口聲聲要元帥出馬。”

樊梨花一點(diǎn)頭,取出一支大令,問道:“哪位將軍出馬戰(zhàn)楊藩?”

薛丁山把拳一抱,口稱:“元帥,薛丁山身為正印先鋒官,先鋒、先鋒,打仗先行。逢山開道,遇水搭橋,全是先鋒的事。頭一仗,你得叫我去。何況我爹在白虎山喪命,此仇未報(bào),我還有罪在身,請你把這頭一支令箭交給我吧!”

樊梨花也明白,這第一支令箭必然得給他,便說:“先鋒官,兩軍陣開兵打仗,千萬不要輕敵。如果與敵交戰(zhàn)時(shí),千萬要記住,遇強(qiáng)敵要智取,遇弱者要活擒。能勝則勝,不能勝敗了回來,本帥也不能怪你。勝敗乃兵家之常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薛丁山高聲說了一聲:“得令!”接令在手,往外就走。

這時(shí)吩咐點(diǎn)齊一千兵丁,給他鞴好馬匹,抬過鳳翅玲瓏戟。自己頂盔掛甲,罩袍束帶,系甲攔裙,收拾得緊身利落,直奔疆場而去!

薛丁山剛剛出帳,就聽有人喊了一聲:“元帥,末將討令!”

樊梨花順聲一看,原來是薛應(yīng)龍,頓時(shí)面帶不悅,說道:“應(yīng)龍,你刀法雖好,但你畢竟是個(gè)孩子,那楊藩非等閑之輩,如果你上陣有個(gè)三長兩短,我怎對得起將你扶養(yǎng)大的恩師?”

程咬金連忙說道:“元帥,自古英雄出少年。俗話說,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應(yīng)龍雖然年輕,但武藝超群,我看無妨!”

薛應(yīng)龍聽了程咬金這番話,美得不知道怎樣才好了,更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得意洋洋,說道:“請母帥只管放心,快給孩兒一支大令,孩兒好為爺爺報(bào)仇。”

“好。要多加小心!”

“得令!”應(yīng)龍接令在手,頂盔掛甲,提刀上馬也奔疆場去了。

薛丁山剛把隊(duì)伍亮開,應(yīng)龍也就趕到了,他們列隊(duì)向兩軍陣前觀瞧。猛聽見白虎關(guān)城里“叨!叨!叨!”三聲炮響,驚天動地,轟隆一聲白虎關(guān)城門就打開了。放下吊橋出來一哨人馬,足有一千之眾,雁別翅排開,兵分左右。空中飄擺兩桿大旗,這邊是斗大一個(gè)“楊”字;那邊是斗大一個(gè)“帥”字。旗門陣角之下,閃出許多匹戰(zhàn)馬,馬上端坐的戰(zhàn)將有紅銅盔、紅銅甲的,有鐵盔、鐵甲的,個(gè)個(gè)手拿兵器,盔明甲亮,耀武揚(yáng)威。正當(dāng)中壓住全軍陣腳的是一匹千里追風(fēng)火云獸,馬上端坐一員將官。

薛應(yīng)龍見此人天王盔、天王甲,面如藍(lán)靛,長得確實(shí)寒磣。背插八桿護(hù)梗旗,一看那臉蛋,光藍(lán)臉不說,那對豹環(huán)大眼,板刷的眉毛,簡直像個(gè)吊死鬼似的,要怎么難看,有怎么難看。秤砣鼻子,翻卷著鼻孔,那血盆大口,四個(gè)獠牙,生于唇外,壓耳毫毛,足有一拃多長,象支抓筆似的。往他手中觀瞧,雙手端一條金針蛤蟆槊,活像兇神惡煞似的。

薛丁山還沒說話呢,應(yīng)龍說:“爹爹,你來給孩兒觀陣,我去對付他!”說完,一撒馬就迎上去了。沒等丁山回話,他一提戰(zhàn)馬,這馬就躥上去了。再想攔擋就來不及了,馬已經(jīng)過去了。薛丁山很著急,但也沒有辦法,只好勒馬端戟給他觀陣。

薛應(yīng)龍的馬到了疆場,把掌中的大刀一擺,一聲斷喝:“呔!對面的元帥楊藩,你東張西望看什么呢?小爺?shù)鸟R已到了,看刀!”把大刀一擺,劈頭便砍。

楊藩列開隊(duì)伍也正往唐營這邊看哪,大唐營扎得像螞蟻盤窩似的,旌旗招展,刀槍如麥穗,劍戟賽麻林,好不氣魄。在隊(duì)伍當(dāng)中有一匹白龍馬,馬上端坐一員小將,精神百倍,相貌堂堂,這是誰呀?好一個(gè)人品出眾的穿白小將。他正在觀看,不料想,這一騎白龍馬沖出來了。噢?他單手擎槊,一打量對面這員小將,楊藩可就愣了。呵!這個(gè)小孩太俊美了,銀盔銀甲在身。怎見得,有贊為證:

戴一頂,玉鑲銀,二龍吸,圓珠襯,小將戴上扣頂門。千錘打,萬錘震,能工巧匠費(fèi)盡心。戴上能助英雄膽,能在陣前奪青云。臉上看,似銀盆,目如朗星耳有輪。天庭飽滿地閣襯,牙排碎玉紅嘴唇。穿一身,甲龍鱗,耀眼奪目冷森森。護(hù)心鏡,賽月輪,刀砍箭射不傷身。素羅袍,把甲襯,不長不短正合身。佳人裁,巧匠針,盤龍飛鳳繡麒麟。太和劍,龍口吞,劍長三尺驚人魂。切金斷玉不卷刃,鯊魚鞘里扮黃金。昔日張良贈韓信,立逼霸王自刎身。胯下馬,賽龍鱗,渾身雜毛無半根。日行千里還嫌慢,咴咴咆哮似龍吟。掌中端,亮銀刀,锃明瓦亮重又沉。斗口大的素纓擺,怪蟒翻身嚇敵人。連人帶馬似塊玉,好像平地起瑞云。

楊藩看罷,高聲喝道:“小娃娃,通名受死!”

薛應(yīng)龍說:“提起我名,我勸你先掛好槊,一手捂住天靈蓋,一手捂住小肚子,免得嚇跑了你的魂兒,免得嚇破你的肚皮,下水流出來,小爺我嫌臟!”楊藩?dú)獾醚窖焦纸小1緛硭L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這一生氣,五官都挪了位,連那三分人樣也沒有了,足夠十五個(gè)人看半個(gè)月的。他厲聲叫道:“小冤家,休要賣狂言,夸海口,快快通名受死!你如果真把我殺了,怨我命短。”

“那好,你坐穩(wěn)了,聽小爺告訴你。小爺叫薛應(yīng)龍,父親是薛丁山,母親是樊梨花。你就是楊藩?”

“正是本帥。我來問你,那薛丁山、樊梨花可是你的親生父母?”

“這事兒你管得著嗎?你把我爺爺害死在白虎山,小爺我是報(bào)仇來的,你少說廢話!”

“你快快回去,換薛丁山、樊梨花來見我,免得你白白送了性命。”

“殺雞焉用宰牛刀?殺你這個(gè)丑鬼,有小爺我足矣,何勞父母大駕?除非你勝了我手中大刀。如敗在我手,別說要與我父母交手,只怕你連面也見不著。”

“氣煞我也!”

“要真氣死你,那才好呢!省得小爺我費(fèi)事啦!”

??楊藩兩腳一踹鐙,催馬掄槊就砸,薛應(yīng)龍舉刀急架相迎,一來一往,殺在一處。兩刀相碰,嗆啷啷一聲響亮,只震得兩匹馬后退好幾步。

薛應(yīng)龍暗想:“這楊藩確實(shí)不比一般,我須小心才是!”他的武藝和力氣都不如楊藩,根本不是楊藩的對手。他想向后撤,但一想剛才在營中夸下海口,如果敗下陣去母帥怪罪不說,豈不被眾將恥笑,將來如何在唐營立足?大丈夫?qū)幩狸嚽埃凰狸嚭螅∠氲竭@兒,便咬緊牙關(guān)拼戰(zhàn)。哪知二馬一錯鐙,楊藩腕子一翻,用槊桿奔薛應(yīng)龍砍來。那薛應(yīng)龍已無法招架,滾鞍落馬。楊藩“”一見,忙命士兵上前,抹肩頭,攏二臂,將薛應(yīng)龍捆綁起來。

薛丁山一看應(yīng)龍被擒一馬當(dāng)先,就迎上來了。楊藩舞動金針蛤蟆槊殺奔薛丁山。薛丁山一抖雙翅玲瓏戟,與楊藩戰(zhàn)在一處。這時(shí),早有兵丁稟報(bào)元帥樊梨花,楊藩親自出馬,說明他的怒火已燃燒到了頂點(diǎn)。樊梨花一聽,怎能放心呢?她知道楊藩武藝高強(qiáng),力大過人,勇貫三軍哪!唯恐丁山父子難以勝他。

樊梨花趕緊點(diǎn)齊眾將,左有竇仙童,右有薛金蓮,還有秦懷玉、尉遲寶林、尉遲寶慶、刁月娥、秦漢、竇一虎。當(dāng)時(shí)命老千歲程咬金守住大營,就奔疆場來了。

樊梨花列隊(duì),在兩軍陣前勒馬觀陣。一看薛丁山和楊藩兩個(gè)人已戰(zhàn)到了一處。當(dāng)然,那薛丁山可不是飯桶。那是王敖老祖的徒弟,那條鳳翅玲瓏戟可也不是吃素的。把戟招“啪啪啪”施展開來,武藝也十分高強(qiáng)。

楊藩一看薛丁山的這戟招不凡,心里也在佩服。好一個(gè)薛丁山,不但人俊,武藝確實(shí)也超群。這是碰上我楊藩了,換上第二個(gè)人,未必能贏得了他。這句話說得不假,丁山的武藝是很高的。這兩個(gè)人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雖然楊藩力大,但薛丁山的戟招比較巧妙。兩軍陣講究真真假假,虛虛實(shí)實(shí),所以,楊凡不住地磕戟,架戟,封戟,還一邊進(jìn)招,跟他戰(zhàn)了個(gè)平手。心想,我可不能跟他久戀疆場,兩個(gè)人是仇敵,我必須把他治于死地,方解我胸中之恨。想到這里,“啪啪啪!”也把槊招施展起來。

薛丁山是左躲右閃,磕架楊藩的長槊,一時(shí)也不能還手進(jìn)招,一直用巧妙的招術(shù),你力大降十會,我以巧破千斤,使力磕架那是不行的。

楊藩不愿跟他戀戰(zhàn),他將長槊一收,把馬一撥,往下就敗,大聲喊道:“好一個(gè)厲害的薛丁山,你的武藝高強(qiáng),本帥不是你的對手,我要去也!”

他撥馬一跑,當(dāng)時(shí)薛丁山心就一愣,見楊藩的槊法沒有散亂,我并未能占上風(fēng),我們倆可以說,殺了個(gè)棋逢對手,他為何敗走?難道是詐敗?莫非這敗中有什么鬼?薛丁山想不追他,但是一想,他敗下去我不追,又怕眾人笑我膽小,我怎么能不追呢?心中這一猶豫,這馬跑得稍慢了一點(diǎn)兒,可了不得了。就在這時(shí),猛然聽見“嘩棱”一聲,啊!可把薛丁山給嚇壞了。什么呢?叫閉眼爪,奔薛丁山就抓來了。

薛丁山稍一打愣神的工夫,猛然再抬頭一看,見閉眼爪已經(jīng)到頭頂了,你想撤回戟來架,已來不及了,躲又躲不了啦。這閉眼爪一下來,就把頭上的太歲盔抓住了。那太歲盔在頭上戴著,摟頷帶在下邊系著,要把盔拽下去,除非把腦袋揪下去。只聽“咔”的一聲,就把盔纓給抓住了,抓得緊緊的。

楊藩大喊一聲:“你過來!”這一拽,意思是想把他從馬上拽過夾,就憑我這勁頭,你準(zhǔn)不行。所以,他雙膀用力,大喊一聲“你過來!”這一拽。薛丁山明知叫人家抓住了,如果把我拽過去那還有好嗎?他就用兩只腳,牢牢地?fù)ё●R肚子。一只手抓住馬的鐵過梁,另一只手拿著鳳翅玲瓏戟。他一挺身子,意思是我不過去。就手把戟舉起來,想把這繩子搓斷。閉眼爪前邊是三尺長的鐵鏈,后邊是黃絨繩,絨繩上有個(gè)皮套,在楊藩的胳膊上套著。楊藩使勁往回一拽,就把薛丁山從馬上給拽下去了。

薛丁山這一落馬,樊梨花看得非常清楚。兩條腿一磕戰(zhàn)馬的飛虎韂,用刀纂一磕這馬屁股蛋,這馬“唏溜溜”一聲暴叫,樊梨花一馬當(dāng)先就沖上去了。

樊梨花在陣門這里,等她沖到前敵,薛丁山已經(jīng)落馬了。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楊藩手下觀陣的兵丁呼啦上來一大幫,用撓鉤套鎖就把薛丁山搭住了。抹肩頭,攏二臂,就把薛丁山綁上了,用花槍一穿。楊藩吩咐一聲:“給我抬進(jìn)城去!”就把薛丁山給抬進(jìn)了白虎關(guān)。

等樊梨花趕到了,也晚了。她大喊一聲:“呀——呔!膽大的楊藩,快快把二路元帥薛丁山給我放下,不然,我要馬踏你的白虎關(guān)。”

這時(shí),從隊(duì)伍中如飛似箭躥出一匹桃紅馬,馬上坐著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將軍。楊藩不看則罷,一看只氣得渾身直打哆嗦,嘴唇顫抖。他知道,是樊梨花上陣來了。見樊梨花怎樣打扮:

鳳翅金盔頭上戴,朱纓八瓣彩色鮮。

斜插兩根雉雞尾,遙遙相襯甚威嚴(yán)。

身被金甲銀葉鎧,花貫魚腸繡金邊。

上釘金釘掐金線,盤龍飛鳳把翅扇。

九股絲絳袢甲帶,牛皮裹胄尺半寬。

護(hù)心寶鏡似明月,閃閃灼灼放光寒。

護(hù)背旗插整八桿,金線壓邊繡鳳鸞。

狐貍銀尾脖項(xiàng)掛,兩頭垂落在胸前。

柳葉彎眉杏核眼,面似桃花三月鮮。

懸膽鼻子朱唇襯,玉米銀牙口中含。

左挎彎弓右?guī)Ъ瑲⑷藢殑ψ罄邞摇?br />
兩腳登在葵花鐙,鳳頭戰(zhàn)靴足上穿。

兩扇征裙遮馬面,手端九鳳朝陽刀。

好似貂嬋重在世,月里嫦娥下凡間。

玉貌嬌嬈多嫵媚,勃勃英姿史無前。

樊梨花身后一桿大紅緞子坐纛旗,金火焰,斗大的白月光,邊拉青絨穗兒,金飄帶雙垂;紅緞子門旗分左右,四桿認(rèn)標(biāo)旗,上面字跡寫得清楚:第一桿上寫“朝陽寶刀蓋古今”,第二桿寫“降龍伏虎我為尊”,第三桿是“巾幗英名傳天下”,第四桿是“扶保大唐掃煙塵”。

樊梨花拍馬沖到楊凡跟前,楊藩都看直眼了。過去,他恨透了樊梨花,早就發(fā)誓要把樊梨花亂刃分尸,可今日一見她的花容月貌,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是好言相勸呢,還是破口大罵呢?舌頭也打不過彎來了,嗑嗑巴巴地問道:“你就是樊梨花嗎?”

樊梨花過去曾見過楊藩一面,故而認(rèn)識楊藩。她想起楊藩父親對自己一家有過救命之恩,今日雖然反目成仇,也不能輕易動手,只是輕輕點(diǎn)頭,說道:“我正是樊梨花,你可是白虎關(guān)的楊藩?”

楊藩聽了,又想罵,又想哭,怨、恨、悲、憤堵滿胸膛,憋得他簡直喘不過氣來,半天才緩了過來,說:“樊梨花,你真不知羞恥。你我兩家世代相好,你父將你許配與我,沒想到你水性楊花,私配薛丁山,殺父誅兄,倒賣寒江關(guān),西涼王待你家恩重如山,你卻忘恩負(fù)義,投了大唐。你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為吧,怎么有臉見人呢?不過,冤仇宜解不能結(jié)。我現(xiàn)在是白虎關(guān)的元帥、六國兵馬副元帥,哪一點(diǎn)配不上你?你如改邪歸正,向我投誠,我絕不小看于你。咱二人大拜花堂,還是好夫妻。將來奪下大唐江山,西涼王封我為一字并肩王,你就是王妃娘娘,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我夫妻互敬互愛,白頭偕老,你意下如何?”

樊梨花耐著性子聽完這些話,問道:“楊元帥,你說完了嗎?”

“說完了。”

“那好,我也勸你幾句。我樊梨花許配給薛丁山,乃是恩師做主,王敖老祖為媒,難道還名不正、言不順嗎?父兄的死,是他們誤傷自殺,與我無干。我看你也是一個(gè)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才想勸你棄暗投明,歸降大唐。如若不聽,只怕玉石俱焚,禍到臨頭后悔遲呀!”

“楊元帥,大唐當(dāng)興,西涼當(dāng)滅,此乃天意,你若一意孤行,必將自食其果。你方才拿去的薛應(yīng)龍和薛丁山,乃是我的兒子和夫君,你快快把他們放出來。”

楊藩?dú)獾檬帜_冰涼,說:“樊梨花,你真臉皮厚!歲數(shù)不大,兒子倒不小,是哪來的野種?”

樊梨花一笑,說:“這你就管不著啦!”楊藩?dú)獾猛弁酃纸校瑢?zhǔn)樊梨花一連就是三槊。樊梨花東躲西閃,并不還手。

楊藩問道:“丫頭,你為何不動手?”

樊梨花說:“躲三槊,不還手,事出有因。第一槊不還手,念你我父輩是多年深交;第二槊不還手,我二人經(jīng)父母做主定過親;第三槊不還手,算我替父報(bào)答你父的救命之恩。不過,你再若動手,可別說我無禮了。”

楊藩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心說:她倒痛快,砍她三刀不還手,想把所有的事全結(jié)了,我豈能容她?他舉刀又砍,樊梨花把臉一沉,說:“楊元帥,你真是欺人太甚!本帥我可不恭了。”

楊藩大喝一聲,說:“樊梨花,你哪兒來的這么多廢話?”樊梨花實(shí)在按捺不住,舉刀還招,楊藩緊咬牙關(guān),恨不得一槊結(jié)果樊梨花性命。他擺動金針蛤蟆槊泰山壓頂就是一槊,樊梨花不慌不忙,馬上一閃身,躲開楊凡的槊。楊藩一翻手腕,沖樊梨花攔腰又是一槊,樊梨花往馬背上一趴,楊藩這刀又砍空了。樊梨花剛直起身子,楊藩的槊唰的一下又回來了。樊梨花身子往后一躺,使了個(gè)鐵板橋,那刀貼著她的胸膛掃了過去。殺了這幾回合,樊梨花是氣不長出,面不改色,杏眼含威,沖楊藩微微笑道:“楊元帥,你的絕招兒使完了沒有?暫且停手,我還有幾句話要講。”

楊藩停刀,說:“講!”

“我念當(dāng)初你我二人定過親,所以才盡心相勸。西涼王背信棄義,挑動干戈,必遭失敗。我勸你懸崖勒馬,降了大唐,你我可同殿稱臣,永享太平,也使百姓免受刀兵之苦,望楊元帥三思!”

楊藩一陣狂笑,說道:“好個(gè)丫頭,竟說出這些不受聽的話!西涼王待我恩重如山,食君之祿,盡臣之忠,我決不學(xué)你這忘恩負(fù)義水性楊花下賤之輩!我也對你再說幾句,你如改邪歸正,西涼王決不會虧待于你!我楊凡雖不是與你同生,但愿與你同死。想那薛丁山,已有夫人,還曾三休你回娘家,百般羞辱于你,憑你的本事、長相,你不覺得難堪嗎?我為了你,至今尚未娶妻,你可要三思呀!”

“楊元帥,你快住口,你我婚姻無緣,乃是前生所定,你說破嘴皮,也是枉然。薛丁山休我三次,事出有因,以后他知錯就改,三下寒江關(guān),誠心誠意把我請來。如今我活著是薛家的人,死了是薛家的鬼,你就別癡心妄想了!”這幾句話,猶如在楊藩頭上打了幾個(gè)霹靂,楊藩可真受不了嘍,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渾身無力,眼前發(fā)黑,辨不出東西南北,“哎呀”一聲,往后一仰,翻身落馬。

樊梨花一舉大刀,正要砍下去,可猶豫半天,也不忍下手。樊梨花面對昏迷過去的楊凡,思忖片刻,對西涼兵將喊道:“姑娘我的九鳳朝陽刀,不斬他這種無能之輩,你們快將他抬回去!”

西涼軍卒聽樊梨花這么一喊,便一窩蜂似的一擁而上,抬人的抬人,抬槊的抬槊,牽馬的牽馬,把楊藩抬回本陣。

這時(shí)突然聽對面號炮連天,抬頭一看,黃緞旗飄揚(yáng),上繡龍鳳,西涼的御林軍亮開隊(duì)伍,宮娥彩女伴駕,上打一把黃羅傘,傘下跑出一匹火焰駒,來者正是西涼王妃蘇錦蓮,見他怎樣打扮:

面如傅粉銀盆,外貌俊美,兩道秀眉,一雙鳳眼,鼻若懸膽,口似紅櫻,牙排碎玉,耳如明月墜金環(huán),細(xì)腰扎臂膀,雙肩抱攏,體態(tài)妖嬈,貌似西施附體,其實(shí)二喬還魂。頭戴月季飛燕盔,身披素玉亮銀甲,外罩暗龍白花朱雀袍,腰束八寶玲瓏帶,足蹬八寶繡銀靴,腰掛鳳尾朱雀鞭,常伴落日寶雕弓,左右瑯琊穿云箭。坐騎一匹火焰駒,手端一口金鳳刀。真是雍容華貴,儀態(tài)萬千。

梨花看罷多時(shí),用刀指點(diǎn)道:“來者何人?”

“西涼王妃蘇錦蓮。你可是樊梨花?”

“正是本帥。你來得正好,方才我與楊藩交戰(zhàn),你一定也看清了。我如不念他父對我父的救命之恩,定置他于死地。我想雙方大動干戈,涂炭生靈,大將也難免陣前傷亡,不如以和為貴。你回去勸西涼王寫好降書順表,雙方息兵,共享太平。如若不然,你們定遭滅頂之災(zāi),后悔晚矣。”

蘇錦蓮聞聽,啟動朱唇,笑道:“樊梨花,還沒等本宮勸你,你倒勸說起本宮來了。你不要自以為武藝高強(qiáng),現(xiàn)在我已匯集六國精兵強(qiáng)將,來到白虎關(guān),你們要想逃脫,恐怕比登天還難!聽哀家良言相勸,你與楊元帥重歸于好,我保他決不會小看于你。有我做主,西涼王也決不會虧待你。”

樊梨花一聽,杏眼圓睜,說道:“蘇錦蓮,休得再胡說八道!別說你匯集六國兵力,就是十六國,我也沒放在眼里。快快撒馬過來吧!”

蘇錦蓮見樊梨花舉刀殺來,忙擺刀相迎。二人沒戰(zhàn)到三十合,蘇錦蓮已是力不從心,招架不住了。

正在此時(shí),西涼陣中躥出四匹戰(zhàn)馬,正是朱家四猛:朱河、朱江、朱海、朱濤四兄弟,手端八條棒,一擁而上,讓過蘇寶蓮,圍戰(zhàn)樊梨花。樊梨花奮起神威,掄起九鳳朝陽刀,力敵四猛。

竇一虎、秦漢一看,各自掄起大棍,沖到陣前,與樊梨花合在一起,齊戰(zhàn)朱家四猛。這時(shí)殺聲四起,鼓聲震天。蘇錦蓮見朱家四猛不能取勝,又派趙氏三雄上陣。趙永雄、趙猛雄、趙飛雄每人手中一條棍,沖到陣前,唐營中也飛出三匹戰(zhàn)馬:刁月娥手?jǐn)[龍鳳槍,竇仙童、薛金蓮擺起繡絨刀,三人迎戰(zhàn)趙氏三雄。頓時(shí),陣前一片混戰(zhàn),只見刀棍飛舞,煙塵漫天。

趙氏三雄在西涼聲名遠(yuǎn)震,根本沒把這三員女將放在眼里,哪知目中無人吃了大虧,趙永雄舉棍去架刁月娥的槍,戰(zhàn)了八合,死于槍下。薛金蓮又劈死了趙飛雄;趙猛雄見大哥、三弟死了,稍一走神,被竇仙童砍下馬來。趙氏三雄命喪黃泉,變成了三只死熊了。朱家四猛也不猛了,只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滿面。

蘇錦蓮見勢不妙,忙傳令收兵。朱家四猛一聽見鑼響,慌忙撥馬往回逃。西涼士兵已搶回趙氏三雄的尸體,他們倉皇逃回關(guān)內(nèi)。

仰仗著蘇寶童在城上給蘇錦蓮觀敵瞭陣,這個(gè)小子守城,所以,樊梨花的人馬大隊(duì)并沒有乘虛而入。蘇錦蓮一進(jìn)城,就把吊橋扯起來了,護(hù)城的兵丁就圍上來了。樊梨花知道薛丁山和薛應(yīng)龍被人家拿進(jìn)城去了,救人心切,恨不能一下奪過白虎關(guān),好搭救薛丁山他們。見他們進(jìn)城,自己沒有攻進(jìn)去,是特別的著急呀。下令:“攻城!”城上往下打著灰瓶、火藥、弓弩、藥箭。雕翎箭象雨點(diǎn)似的往下射,護(hù)城的雕翎箭,最起作用。

樊梨花一連攻了四次城,都沒能攻進(jìn)去。天色也晚了,后隊(duì)觀陣的程咬金就下令:“鳴金收兵!”程咬金知道樊梨花此時(shí)此刻的心情。樊梨花萬般無奈,這才收兵,往回走,心里像團(tuán)火似的。

樊梨花因在兩軍陣前四次攻城沒攻進(jìn)去,回來之后,得重整營盤,怕敵人來偷營劫寨。樊梨花守營是有方的,把事情安排完了以后,準(zhǔn)備明日再戰(zhàn),就把程咬金請過來了,說道:“老千歲,今日兩軍陣是你鳴的金嗎?”

“不錯,是我鳴金收的兵。梨花呀梨花,你可懂得大元帥用兵之道?待老夫說與你聽:身為元帥,本身應(yīng)具備五才八德。五才者,忠、信、智、仁、勇。八德者,孝、悌、愛、憐、禮、義、廉、恥。身為元帥,還要上通天文,下曉地理,中善人和,此乃三略也!要運(yùn)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要能攻善守,靜者如磐石之穩(wěn),動者似風(fēng)雷之勢。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用兵之道,變化多端,非常人可知也!用兵之道,不能拘于常理,必須隨機(jī)應(yīng)變,以己之長,克敵之短,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元帥者,乃三軍之首,舉足輕重,關(guān)系到千軍萬馬之安危,國家興衰之命脈,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重如泰山。因此,必須軍紀(jì)嚴(yán)明,上下一心,令出必行,方能克敵制勝。如果,元帥不懂用兵之道,不敗則怪。可不能魯莽,有勇有謀才夠帥才,我知道你的心情。正因?yàn)槟阒保@樣猛攻,你想,你能把白虎關(guān)奪得過來嗎?我想薛丁山他們雖然被拿了去,想必他們不會殺他!”

“老千歲,你說得是有道理,按正理說,丁山被他們拿進(jìn)城,丁山他是大唐朝的二路元帥,平遼王之子,是我樊梨花的丈夫,應(yīng)龍是我的義子。得把他們看成是金山,拿他們等著換降書。可是楊藩這小子心狠手黑呀,為了給自己報(bào)私仇,泄私憤,又恐怕丁山他們性命難保!”

程咬金聽到這里,也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這么個(gè)理兒。這也難說呀!”

未知薛丁山父子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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