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哀家倒還好, 只是娜敏那丫頭……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左了性子呢?”
太后說著,又看了靜姝一眼, 拍了拍靜姝的手:
“哀家也怕她對你做些什么不好的事兒, 你啊, 也是膽子大,以后可不能魯莽了。”
對于太后來說, 娜敏是她在大清朝后宮中為數(shù)不多的安慰之一。
靜姝只靜靜的聽著, 整個(gè)午后都隨太后一起說話,就連晚膳也一并用了。
等到傍晚, 靜姝這才告退。
只是, 今時(shí)今日, 即便是回到自己的地盤, 靜姝仍因?yàn)槟让舻脑? 總覺得暗中有一雙眼睛時(shí)刻盯著她,竟是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了。
榻上,靜姝幾次翻身使得原本隔著屏風(fēng)的茯苓忙翻身下來,掌了燈走過來,小心的跪坐在腳榻上。
茯苓擔(dān)憂的看著靜姝:
“主子, 您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什么不適?”
靜姝散著發(fā)坐著,默默不語, 半晌才啞著聲道:
“我睡不著。娜敏今日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只覺得……不管我做什么,都有一雙看不到的眼睛在暗中注視著。”
那目光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像一片陰云一樣籠罩在她的心頭。
尤其是如今有孕的靜姝,正是情緒起伏的時(shí)候, 白日的冷靜在這時(shí)卸下,面色微白,整個(gè)人多了幾分脆弱感。
茯苓忙將手中的油燈放在一旁,輕輕環(huán)住靜姝的雙腿:
“主子安心睡吧,奴婢給您守著。”
靜姝看了茯苓一眼,抿了抿唇,輕輕點(diǎn)頭。
她能相信的,只有茯苓了。
但即便是睡下,靜姝也不似往日的黑甜。睡夢中,靜姝的眉頭仍舊緊緊皺著,仿佛有著怎么也解不開難題。
茯苓起初是跪坐的,等靜姝睡著后又轉(zhuǎn)為靠坐,她伸出溫暖的手,勾著靜姝的手。
在沁涼的秋夜中,掌心的溫暖讓靜姝的眉頭漸漸舒展。
等到天快亮的時(shí)候,靜姝也終于睡沉了。茯苓這才輕手輕腳的退出去,吩咐孟良將今日請安之人都攔下。
午時(shí)正,天光大亮,即便是那秋香色的帳子也擋不住的光亮終于將靜姝喚醒。
“茯苓——”
靜姝驚坐而起,張口便喚茯苓,茯苓忙小跑進(jìn)去:
“主子醒了?奴婢正要請您起來呢!這是奴婢親自盯著人煮的雞絲粥,剛出鍋的,您嘗嘗?”
見到茯苓,靜姝的臉色終于好了起來,她伸出手,讓茯苓扶自己起來,小小的抱怨道:
“醒來沒見你,我還以為,還以為……”
茯苓輕輕捏了捏靜姝的手:
“主子且寬心吧,奴婢讓人給您備水洗漱。”
等靜姝洗漱好后,看著那碗溫?zé)岬碾u絲粥,輕輕用勺子攪動,卻沒有什么想吃的欲望。
茯苓只得小心翼翼的勸道:
“主子,您不吃肚子里的小主子也要吃吶!”
靜姝“嗯”了一聲,隨后低頭慢吞吞的喝了起來,只是到最后也用的不多。
等茯苓讓人將桌上收拾妥當(dāng)后,沒多久,一個(gè)眼生的小太監(jiān)在門外和孟良咬了一會兒的耳朵這才悄悄進(jìn)來了。
“給懿嬪娘娘請安,日前您吩咐的事兒,奴才給您查妥了。那奶嬤嬤入宮前有一個(gè)兒子,本也是清白之家出身。
只是在她進(jìn)宮當(dāng)晚,被人拿著她兒子的一件私物要挾,所以那奶嬤嬤才做下錯(cuò)事。”
“可查到是何人所做?”
靜姝一聽到是用孩子威脅一個(gè)母親,便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那小太監(jiān)卻搖了搖頭:
“奴才等只查到那奶嬤嬤入宮當(dāng)晚去過她附近的宮人,只有一個(gè)宮女。只是,那宮女前不久失足落水,已經(jīng)……”
“失足落水?竟是那么巧?”
靜姝喃喃著,原來那張無形的巨網(wǎng)早就已經(jīng)在自己身后張開……
“茯苓,看賞吧。此事日后再查。”
小太監(jiān)得了銀子,立刻千恩萬謝的走了。靜姝在桌前坐了好一會兒,蓮蓉也自門外走了進(jìn)來,她小聲的俯身稟報(bào):
“主子,奴婢方才悄悄跟著人將您剩余的餐食送回御膳房,瞧見了一個(gè)廚娘將您用過的雞絲粥收起來了一些……”
靜姝聽到這個(gè)消息,突然有種心里石頭落地的感覺。
果然如此,自己的衣食住行時(shí)時(shí)刻刻都有人伺候著,也就時(shí)時(shí)刻刻離不開那些不起眼的宮人的窺視。
雖然一開始并無什么感覺,可無形之中總是會泄露出去一些自己的消息。
可讓靜姝難以想象的是,是誰,有這么大的能量。
“那廚娘,想個(gè)法子弄到咱們手里。”
靜姝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她對于這未知的力量確實(shí)有些恐懼,可是這并不能讓她止步。
那話本子的命運(yùn)已經(jīng)被自己全盤改寫,眼下不過是區(qū)區(qū)上不得臺面的宵小,又有何懼?
靜姝如是想著,倒是安穩(wěn)的過了幾日。只是,很快靜姝的平靜便隨著蓮蓉遞來的的消息而破碎。
“主子,那廚娘昨個(gè)投井自盡了!她臨終留信,因其一直受鈕妃娘娘指使探查諸位娘娘喜好,但心中煎熬,實(shí)在受不住故而投井。”
廚娘的死,給靜姝原本便疑竇橫生的心上蒙上了一層血色陰影。
“看來,只咱們打草驚蛇了。只是,如此漏洞百出的處理法子,是仔細(xì)誰都是傻子不成?
對了,鈕妃最近發(fā)生的事你們可有查到什么?”
康熙向來不耐處理后宮之事,鈕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康熙眼前作妖,康熙心中對她厭惡,怎會突然放她出來?
蓮蓉只搖了搖頭:
“鈕妃娘娘的事,奴婢等完全查不到,只知道是咱們離京不久,皇上便下令解了鈕妃娘娘的禁足。”
“出去一遭,這一回來看這后宮還真是耳目一新。”
靜姝帶著幾分諷刺的說著,新的是,這后宮事變得真的太快了。
蓮蓉將頭低的更低了些:
“佟妃娘娘未曾交歸宮權(quán),奴婢等辦事總是有些束手束腳。”
鈕妃,佟妃,還有那不知名的背后之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靜姝瞇了瞇眼,片刻后才緩緩道:
“此事我曉得了,我會著手安排的。不過,若是被旁人管著就辦不得其他事……那下面那些人未免太過沒用。”
靜姝不輕不重的敲打著,蓮蓉忙跪下來連道不敢,靜姝扶起她:
“你不敢,那旁人呢?如今茯苓全心全意照看我這一胎,孟良出去目標(biāo)太大,你管著外面的事兒,須得想些法子才是。
你向來在我跟前嘴甜善言,現(xiàn)在此事我盡數(shù)交給你,你會給我一個(gè)滿意的答案對嗎?”
蓮蓉聽了靜姝這話,臉頰通紅,呼吸急促,她重重道:
“奴婢,奴婢會的!”
“去吧。”
靜姝目送蓮蓉激動的離開,隨后想著今日得了的那些消息,扶著茯苓的手緩緩坐到了貴妃榻上,竟是大半日都不曾進(jìn)水米。
晚間,自回來一直忙碌到乾清宮的燈要亮到子時(shí)的康熙匆匆過來,一進(jìn)門就看到靜姝將自己整個(gè)人縮成一團(tuán),窩在貴妃榻上。
像一只受盡委屈,無處自訴的小獸,委屈巴巴,可憐兮兮。
這一幕使得康熙原本還以為靜姝固執(zhí)的和自己爭辯那勞什子男女公平一事的煩躁,煙消云散。
他私下問過劉全,女子有孕總是容易多思多想,姝姝那日一問,細(xì)細(xì)想來也不過是太在乎自己罷了。
康熙輕嘆一聲,走上去輕輕將手放在靜姝的肩上,溫暖的觸感讓靜姝下意識翻過身,隨后一瞪眼,驚道:
“皇上?!”
“別,別激動,呼氣,吸氣……”
康熙直接被靜姝嚇了一跳,忙撫著她的背:
“做什么一驚一乍,也不怕抻著肚子了?朕聽說你今日用膳不香,過來瞧瞧。”
靜姝深呼吸了片刻,才使得整顆心安穩(wěn)下來,她聽了康熙這話眸子微垂:
“皇上好靈的消息,妾身只是不想吃罷了。”
“不想吃也要吃,不然你腹中的孩子也受不住。來人,準(zhǔn)備些白粥并一些酸爽的小菜來。”
康熙吩咐了一聲,隨后又對靜姝解釋道:
“你大半日未盡水米,不可大魚大肉,這一餐委屈你了,明個(gè)可不能這樣了。”
靜姝本來不委屈的,可是聽著康熙那溫柔細(xì)致的叮囑,不知怎的心下一酸,眼淚便滴答滴答的落下來。
“好了好了,莫哭了,朕不念你了。你哭的朕也心疼,都是要做孩子額娘了,怎么還掉金豆豆呢?”
康熙將靜姝擁著坐在自己懷里,聲音溫和:
“你肚子里這小子是個(gè)親額娘的,還未出生就讓你躲過一樁意外,朕瞧著是個(gè)生來帶福,你也一定會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纳滤B(yǎng)大他。”
康熙絞盡腦汁的緩解靜姝的情緒,甚至不惜拿那未出世的孩子做筏子。
所幸之后靜姝還真聽進(jìn)去一點(diǎn),原本被靜姝淚水淌濕的衣裳這會兒沒有了新的淚水涌入,被窗外的風(fēng)一吹,涼颼颼的。
康熙換了一個(gè)動作,讓靜姝靠在干燥的另一邊,聽著人在自己耳邊嗚咽,好聽的話說得口都干了。
終于,茯苓將小廚房熬好的白粥并小菜送了上來,這一回里面沒了腌李子,卻多了一道酸黃瓜。
靜姝朦朧著淚眼去看康熙,康熙刮了刮靜姝的鼻尖:
“小醋壇子,你既吃味朕把給你的腌李子給了端敏,朕怎好再拿它給您?”
“那這……”
康熙摸著靜姝的長發(fā),很是隨意道:
“朕讓人買了那和尚的方子,稍后給你宮里人。只是這第一個(gè)做出來的東西,還是要讓朕來哄懿嬪娘娘一展笑顏吶!”
康熙將銀箸塞進(jìn)靜姝的手里:
“來,你嘗嘗可有不同的地方?”
靜姝終于夾起一根切成長條的黃瓜條,送入口中,清脆酸爽:
“有點(diǎn)……太酸了,要是能辣一點(diǎn)就好了。”
靜姝想了想,對康熙道。
“酸兒辣女,你這怎么又是酸的又是辣的?”
康熙和靜姝一同坐在貴妃榻上,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支著頭看著靜姝用膳。
靜姝抿唇:
“妾身倒是想要一個(gè)小公主!”
“都好,都好。到時(shí)候還依咱們前頭說得那樣,朕做慈父啊!”
康熙打趣著,靜姝終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皇上還記著呢?”
“自然,你的事兒朕什么時(shí)候忘過?”
靜姝哼了一聲,倒是沒有察覺就將一整碗的白粥用完了,就連小菜都所剩無幾了。
等用過膳,外頭的天已經(jīng)黑的和墨似的,靜姝看了一眼窗外,主動道:
“皇上今夜可要留下?”
康熙挑了挑眉:
“你想讓朕留下嗎?”
靜姝微紅了臉,不說話。康熙站起來俯身捏了一把靜姝頰邊的軟肉:
“都要做額娘了還害羞啊?可惜朕手里還有事沒處理完,今個(gè)是放心不下你過來瞧瞧,你可要好好照看好自個(gè)的身子。
若是你覺得一人孤單,想家人了,便召他們?nèi)雽m,太皇太后處,朕去說。”
康熙說著,這才朝門外走去,只是邊走便一邊叮囑:
“佟妃那邊朕已經(jīng)下令讓她在三日內(nèi)整理好賬冊交給你,你莫要憂心此事。”
“皇上怎么……”
靜姝欲言又止,康熙回身笑了笑:
“朕在額娘身邊呆過些時(shí)日,自然知道沒有宮權(quán)的宮妃過的什么日子,朕必不會讓你陷入那般境地。”
康熙說完,便大步流星的離去了。
靜姝看著康熙的背影,臉上笑意消散,默默垂下眸子。
皇上有時(shí)候,還是很懂女子之心的,可他為何……
康熙這一走,又是忙到子時(shí),不過因?yàn)樵陟o姝處耽擱的那些時(shí)間,讓康熙不得不又將處理政務(wù)的時(shí)間又延續(xù)了兩刻。
一看到康熙停筆,梁九功連忙呈上一碗?yún)⒉瑁?
“皇上,您這些日子這么熬,恐傷及龍?bào)w啊!”
康熙一口氣喝掉參茶,眼睛也沒挪開折子:
“這才哪到哪兒?再過七日便是懿嬪的生辰,朕得把那日空出來。”
“啊?”
梁九功滿臉詫異,前些日子他以為懿嬪娘娘和皇上掰了,沒想到……今個(gè)皇上低頭就算了,怎么連人家的生辰都這么上心?
康熙將今日份的最后一本折子翻開,口中猶道:
“那日朕會帶懿嬪回娘家瞧瞧,但動靜不要太大,只讓些懿嬪親近的人同來便是了。此事,你可提前知會三官保一聲。”
梁九功聞言心中嘖舌,前頭還罷了,今時(shí)今日,他算是明白了,懿嬪娘娘這位主,以后怕是要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供在頭頂了。
不過這樣也好,懿嬪娘娘性子好,這樣的主子也好伺候。
梁九功這樣想著,隨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佟妃便讓人將賬本子都給靜姝送了過來,除此之外還有各處腰牌、庫房鑰匙等。
靜姝沒出去,只讓茯苓接了過來,到底有些奇怪佟妃為何今日這般大方?
佟妃真的這么大方嗎?
承乾宮內(nèi),佟妃拿著一本詩經(jīng)認(rèn)真看著,一旁的琴韻,棋心侍立在側(cè)。
等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佟妃這才放下了手中的詩經(jīng),讓琴韻給她用絹帕擦了擦手,這才端起一盞茶水慢悠悠的喝著。
棋心小聲道:
“主子向來不喜歡墨臭,又何必非要強(qiáng)逼著自己去讀?這宮里的主子,上上下下有幾個(gè)能如主子這一番腹有詩書?”
“宮里的女人是宮里的女人,我是我。表哥生平最喜歡的便是那些精通文墨的女子,懿嬪……便是如此。
他以為我不知道?我都知道。如今眼見著表哥已經(jīng)不喜歡昔日的我,我若再不努力一把,來日豈不是真要讓鈕妃那賤人踩到我的頭上?”
“奴婢倒是覺得懿嬪娘似乎更有威脅性。您瞧,她才剛一回來,便將宮權(quán)從您的手里奪去,而且還是皇上親自下令。如果她沒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誰信?如此媚主之人……”
“住口!越發(fā)沒個(gè)顧忌了!”
佟妃呵斥一聲,碰了一下,將自己手中的茶碗放到了桌上,然后冷眼瞥了棋心一眼,隨后,這才沉聲說道:
“懿嬪如今眼見著是皇上的眼珠子,心尖子,我要是上趕著去找懿嬪的麻煩,是嫌死的不夠快呢?
懿嬪雖有寵愛,可是她的身份上就差了一截,這次冊封她必越不過我和鈕妃。
她即便有子,又哪里比得上鈕妃的威脅大呢?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時(shí)日朝上咋咋呼呼的都在說什么。
什么后宮無主,必將導(dǎo)致前朝不穩(wěn)……哪一樣不是鈕祜祿一族在背后搞的鬼?”
“至于宮權(quán)……”
佟妃有些嫌惡的皺了皺眉:
“我倒是想管,可是這些日子皇上倒是讓我管,可他給我撐腰嗎?
這些日子那戴佳嘎魯凈干些陽奉陰違的事兒,你瞧瞧我的神色是不是都憔悴了不少?
再說,如今御膳房那廚娘的自盡,這可是給鈕妃潑了好大一盆的污水,我為何要將這么棘手的事攬?jiān)谧约簯牙铮?
懿嬪喜歡操心,就讓她去好了。只是也不知道她腹中龍?zhí)タ蛇穩(wěn)固,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她幾番折騰?”
佟妃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隨后慢條斯理的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懿嬪的處置法子,她拭目以待。
不說佟妃,就連鈕妃被人兜頭兜臉的潑了這么一盆污水,直接氣炸了肺。
鈕妃坐在永壽宮的正殿,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羅漢床的案幾上,臉色陰沉:
“那懿嬪若想就此事污蔑于我,看我不撕了他那張嘴!”
鈕妃說完這話后,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原本看著尚可的氣色也在一瞬間衰敗下來。
隨后,鈕妃便被扶著有氣無力的倚著一旁的大迎枕了,而她身邊的少女也連忙過去讓鈕妃靠在自己的肩上,很是擔(dān)憂的說道:
“姐姐莫要動氣,焉知那背后之人,是否是想以此時(shí)來惹的姐姐震怒不已呢?
況且那懿嬪娘娘我也是聽說過的,她對于調(diào)查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事最是有一手。若是此事被佟妃娘娘管,我還要擔(dān)憂的,懿嬪娘娘的話……您倒是不用擔(dān)心了。”
鈕妃聽了妹妹的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別有深意的說道:
“聽你這話,你倒是對懿嬪頗為看好了?”
“我,我……”
少女囁喏著:
“我只是曾聽聞過懿嬪娘娘在宮中的事跡,以此推測,姐姐莫要動氣。”
“哼!此事攸關(guān)于我,懿嬪肯不肯出力還是兩說呢!還是莫要將她想得太好。
你啊,還是太單純了,這后宮之中,哪來的姐妹情深?你信不信,懿嬪正巴不得讓我倒霉呢!”
鈕妃言之鑿鑿的說著,而靜姝也在延禧宮一面看著賬冊,一面聽蓮蓉歡喜的在自己跟前說:
“娘娘真厲害,昨個(gè)奴婢才跟您說了宮權(quán)之事今個(gè)佟妃娘娘就巴巴把宮權(quán)送回來了!
那廚娘的死還有疑點(diǎn),這下子咱們也能名正言順的調(diào)查了!您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辜負(fù)您的厚望!”
蓮蓉滿臉的歡喜,讓靜姝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外頭可不能這般喜形于色。”
“那不能,奴婢就是替娘娘高興。”
蓮蓉眨了眨眼,皇上親自給主子要的宮權(quán),這得是多大的榮寵啊!
靜姝也是這時(shí)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原來皇上是在給自己立威。
雖然皇上話說的不怎么樣,但是事辦的倒是不錯(cuò)。
靜姝平心靜氣的想著。
且不說鈕妃與妹妹打賭靜姝不會幫她,甚至還要拉她下水,只廚娘之死一事倒是讓前朝的立后之說變得一下子冷靜了。
而后宮之中,鈕妃當(dāng)初復(fù)出有多風(fēng)光,這會兒就有多低調(diào),低調(diào)到鈕妃連往日喜歡的逛的御花園都不如何去了。
只是,鈕妃雖然不去,但鈕祜祿氏去給自己姐姐折了花回來插瓶。
太醫(yī)說,鈕妃乃是抑郁成疾,若要延長壽數(shù)除了不能動氣外,更要活的養(yǎng)生。
鈕祜祿氏想著那些花兒朵兒人看著舒服,舒服了自然能替姐姐舒緩心情,所以每日都殷勤的為鈕妃更換正殿的鮮花。
也因著此事,倒是讓鈕妃在聽到她向著靜姝說話后給了鈕祜祿氏幾分好臉色。
最起碼,自己這個(gè)妹妹的心還是向著自己的。
于是,后宮之中的波譎云詭便藏在這樣的瑣碎小事之后。
在廚娘死后的第三日,關(guān)于廚娘之死的調(diào)查還是沒有一星半點(diǎn)的進(jìn)展,讓原本還算平靜的后宮突然之間多出了許多不同的聲音。
鈕妃本就張揚(yáng),在宮中可是沒少樹敵,是以很快鈕妃逼人自盡的事兒如同一陣狂風(fēng)席卷整個(gè)后宮,就連宮外也略有耳聞。
于是,一直跳著請康熙立后的鈕祜祿一族徹底安靜下來,鈕妃也開始深居簡出。
第五日,蓮蓉突然回來稟報(bào)靜姝:
“主子,咱們在宮外的人查到那廚娘有一個(gè)干女兒,是去歲咱們放出宮的宮女!
那女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嫁為人婦,原本在皇城根下住得好好的,可是四日前卻突然搬走了!”
四日前?那就是廚娘死后的第二日了。
明明不在宮中,可是卻對于宮中之事時(shí)時(shí)記掛,說她沒有旁的心思都很難使人信服啊。
更何況,那宮女如此在意廚娘之死,那么她指定會知道些許內(nèi)情!
“可讓人去追了?”
“咱們的人去追了,可是……到時(shí)候可會給主子造成麻煩?”
靜姝垂著眼皮,淡淡道:
“無礙,此事我來解決。你要知道,此事明著劍指鈕妃,可實(shí)際上,卻是我頭頂懸著的一把刀!”
蓮蓉深吸一口氣,蹲身一禮:
“奴婢省得了,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將此事給您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
有了靜姝的發(fā)話,蓮蓉終于可以大展拳腳了。蓮蓉生就一張包子臉,圓眼圓口圓鼻頭,整個(gè)人看上去沒有任何攻擊性。
可是這些事中也屬蓮蓉出力最多,她膽子大,心又細(xì),一張巧嘴把人賣了人還得給她數(shù)錢,是以將這事交給蓮蓉靜姝很是放心。
而現(xiàn)在,最重要的便是要怎么跟康熙解釋自己在宮外的人手了。
靜姝托腮想著,看著外頭你黃昏暮色,放在肚子上手突然動了一下,靜姝直接懵了。
“茯苓,茯——苓!”
靜姝聲音急促,茯苓連顛帶跑的沖進(jìn)來:
“主子,您怎么了?!!”
靜姝維持著自己僵硬的坐姿,僵硬的轉(zhuǎn)過頭,看著茯苓一字一頓道:
“肚子,肚子剛剛動了!”
茯苓倒吸一口涼氣,朝外面沖去:
“奴婢去請劉太醫(yī)!!”
茯苓不但將劉全請了回來,就連他的主子也跟著過來了。
康熙急促的催著劉全:
“速去給懿嬪請脈,懿嬪這胎朕可是交給你了,你若是膽敢懈怠,哼!”
康熙冷聲說完,直接大刀金馬的坐在一旁的繡墩上,生的五大三粗的人坐在小小的繡墩上,怎么看怎么好笑。
靜姝也沒有多的言語,只是伸出了手,擱在脈枕前等著劉全的診脈。
靜姝也沒想到,好端端的肚子怎么會動了起來,往頭數(shù)這幾個(gè)月可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情形呢!
劉全也不敢怠慢,忙認(rèn)認(rèn)真真的給靜姝把脈起來。
只是診著診著,劉全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劉全抬眼看了靜姝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又閉上了眼仔細(xì)的把脈。
這一睜眼,一皺眉,看得靜姝的整顆心都要提起來了,就連康熙也緊繃著臉,面上的寒霜如那三九寒冬的冷冰一樣,使得整個(gè)殿內(nèi)都飄散著寒冷入骨的氣息。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繃緊了心神。
終于等到劉全收了手,康熙立刻急促的催問道:
“懿嬪到底如何了?好端端的肚子怎么會動?!”
劉全慢吞吞道:
“啟稟皇上,娘娘這是有了胎動。算起來,娘娘有孕至今已經(jīng)四月有余,有胎動也是正常的。
想來是娘娘初為人母,并不懂這其中的過程,所以初次之時(shí)難免驚慌,稍后奴才給娘娘開一劑安神藥,用與不用都可。”
靜姝和康熙齊齊松了一口氣,隨后劉全卻又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
靜姝看了康熙一眼,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康熙忙過去握住靜姝的手。
女子的手,初入掌心便如同冰冷的石頭一樣,讓康熙忍不住皺了皺眉。
隨后,康熙輕輕將靜姝的手指掰開,以十指相交重又將靜姝的手握回了自己的手。
“沒事,相信朕,有朕在。”
康熙冷靜的說著,事關(guān)自己的孩子,靜姝倒是不如以往冷靜了。
靜姝深深地看了康熙一眼,臉色才漸漸和緩,轉(zhuǎn)頭看見劉全:
“劉太醫(yī)有話不妨直說,我——我承受得住。”
劉全看看這個(gè),看看那個(gè),撓了撓頭,悶頭悶?zāi)X的說道:
“不過奴才要說的是,娘娘腹中恐有雙生子。”
劉全這話一出,康熙煩躁的撥弄著墨玉金絳珠串的手立時(shí)頓住了,手中的珠串滑落下來,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靜姝原本低著的頭也猛地抬起來,整個(gè)人直接坐直了身子,臉上寫滿了錯(cuò)愕。
一旁的茯苓也是因?yàn)閯⑷拇蟠瓪獠钜稽c(diǎn)一口氣沒有上來,這會兒憋的滿臉通紅。
梁九功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也是隨著梁九功這一跪,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一樣,房中的宮人們都高呼道:
“恭喜懿嬪娘娘,賀喜懿嬪娘娘!”
康熙轉(zhuǎn)驚為喜,臉上的笑那叫一個(gè)掩都掩不住,他大手一揮:
“好!好!好!賞!都賞三月的月錢!”
靜姝從原本的錯(cuò)愕到冷靜也是用了好一會兒的時(shí)間,這會兒見到康熙如此喜形于色,她拽了拽康熙的衣袖:
“皇上,妾身以為此事不該如此大肆張揚(yáng)。”
康熙有些奇怪的看向靜姝,靜姝淡淡的說道:
“有些人不中才是龍鳳胎,或是雙生花,那還好說是兩位阿哥呢?”
靜姝這話一出,但是沖到了屋子里的喜氣,康熙也是愣了一愣,最后他抿了抿唇:
“你放心,此事朕來處理。不過,你既擔(dān)心此事,那便將這次的賞賜壓下,待你生產(chǎn)之日再賞也不遲。”
靜姝凝視著康熙,腦中是康熙曾經(jīng)說過的話,與這些時(shí)日康熙的關(guān)懷交錯(cuò)呈現(xiàn),讓她一時(shí)之間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皇上的話。
劉全躬著身子,小聲道:
“娘娘,容奴才多嘴一句。婦人有孕在身,當(dāng)忌多思多慮。奴才方才為您診脈偶覺您氣血翻騰虛浮。
想來近日娘娘常有心煩意亂之事發(fā)生,如此耗費(fèi)心神之事少來幾回?zé)o妨,若是多了恐會傷及己身乃至您腹中龍?zhí)龋 ?
靜姝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我明白了,茯苓,送劉太醫(yī)出去吧。梁總管,勞駕您給皇上沏一壺茶水吧。我這里茶涼了,皇上來此用涼茶招待難免有些不周到。”
梁九功聞言忙不迭地應(yīng)了,懿嬪娘娘這哪是讓自己去沏茶?這怕是娘娘有些私下里的話要和皇上說。
梁九功自問自己是一個(gè)有眼色的人,自然不會不識趣的打擾。
康熙見靜姝三言兩語將屋內(nèi)的人都打發(fā)走了,這才輕輕的將手搭在靜姝的肩頭,將人擁入懷中。
“可是因?yàn)閷m務(wù)太過繁瑣的緣故,惹得你多思多慮了?若是如此可將宮務(wù)移交給你身邊的宮女,朕也會給你物色幾個(gè)好用的人。”
靜姝身子僵了一下,緩緩的靠在康熙的肩頭,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想到康熙看不到這才紅唇微張:
“并非此事。”
“那是……”
康熙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靜姝抬起手,環(huán)住了康熙的脖頸,整個(gè)人如小貓嗚咽一樣,在康熙的頸邊哭泣起來。
靜姝哭泣的聲音并不大,可那哭聲如那牛毛大小的刀子,看著小,可是刀刀的刻的人心疼。
康熙看著不由眉頭緊皺,將靜姝擁得更緊了些:
“你是怕那孩子是雙生子嗎?若果真是雙生子,朕會想法子留下他們。”
康熙輕聲哄著靜姝:
“此事朕一定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不會讓你擔(dān)心的。不過,雙生子的事乃是今日之事,你到底怎么了?是因?yàn)槭裁词掳l(fā)愁?告訴朕,朕幫你一起想可好?”
靜姝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康熙,兩人距離很近,幾乎呼吸可聞。
因?yàn)榭捱^的緣故,靜姝那雙杏眸被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眼眶紅紅的,鼻尖紅紅的,幾縷墨發(fā)在臉頰上蜷曲,整個(gè)人看上去頗為惹人憐愛。
靜姝那軟軟的,帶著鼻音的聲音有些不確定的響起:
“真,真的嗎?”
康熙重重點(diǎn)頭:
“有什么事,朕給你兜著!”
靜姝低著頭,輕聲道:
“妾身在宮外養(yǎng)了人。”
“在宮外養(yǎng)了人啊……在宮外養(yǎng)了人?!”
康熙的聲音猛然拔高:
“你養(yǎng)的什么人?是你在大淵看的那些話本子里的落魄書生,還是賣身戲子?朕不許!你和朕都有孩子了,你只能想著朕一個(gè)人!”
靜姝:“……”
靜姝有些懵逼的看著康熙,她倒是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然讓皇上重又觸碰到了在大淵的記憶碎片。
只是……落魄書生,賣身戲子什么的,都是什么鬼?
靜姝原本醞釀好后的情緒直接煙消云散,她小心翼翼道:
“皇上說的是什么啊?”
靜姝臉上一片單純天真:
“妾身什么時(shí)候看過那些話本子?”
“難道你床榻下面的箱子里沒有?”
“這……那不是外人送的嗎?妾身那時(shí)候哪有時(shí)間看話本子。倒是皇上……聽著像是都看了。”
“朕什么也沒有看!”
康熙像是掩飾一樣,飛快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既然都不是,那你說你是在宮外養(yǎng)了什么人?”
“就是些到年齡出宮的宮女罷了,只是她們都命苦,要么沒有雙親,要么爹娘惡毒,妾身便留她們在京城,幫妾身辦些小事。”
康熙聽到靜姝這么一說,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姝姝這般行徑,確實(shí)有違宮規(guī),有窺探外圍之嫌。
可是,這會兒看著她一臉膽怯的看著自己的模樣,康熙責(zé)怪的話又說不出口:
“宮里的奴才是不夠你使嗎?”
康熙半晌才憋出這么一句,可這也讓靜姝明白自己先前的示弱起了作用,她仍舊保持著怯生生的模樣看著康熙,嘴唇嚅了嚅:
“事到如今,妾身也不瞞皇上了,那云香確實(shí)與妾身有些關(guān)系。她與妾身同族而出,后來因?yàn)殡p親亡故,養(yǎng)在了妾身額娘阿瑪?shù)南ハ隆?
云香來的蹊蹺,可是阿瑪額娘卻對她很好,很好,所以妾身覺得此事有內(nèi)幕,想要一探究竟。”
靜姝一連用了兩個(gè)很好,便足以想象三官保夫婦對云香的好讓她介懷到什么地步。
哪怕是沒有前世記憶的她,也依舊對父母的愛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追求。
康熙聽到靜姝這么說,也不由沉默片刻,隨后揉了揉靜姝的頭:
“苦了你了……你近日憂思可否與此事有關(guān)?”
靜姝搖了搖頭:
“此事尚且沒有眉目,妾身是為另一件事。乃是因近日在宮中鬧騰了數(shù)日的廚娘之死一事!”
靜姝說著,依偎進(jìn)康熙的懷里,聲音又嬌又弱,帶著顫音:
“妾身害怕,妾身好怕啊!皇上可知,那廚娘,那廚娘是因妾身而死的!”
靜姝說著,晶瑩的淚珠緩緩滑落,今日的爆炸信息量讓康熙一時(shí)有些回不過神:
“……廚娘怎會因你而亡?”
“因?yàn)椋韽乃砩习l(fā)現(xiàn)了旁人對妾身的窺視!那廚娘每日會對妾身的膳食仔細(xì)觀察,將妾身用過的收起留用!”
靜姝下意識的攥緊了康熙的衣襟,整個(gè)身子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皇上懂那種感覺嗎?每天,每時(shí),每刻,妾身做了什么都有人在暗中盯著。
他們窺視妾身的起居坐臥,窺視妾身的飲食月食,窺視妾身的一切一切。
然后,他們等著在某一日,用妾身不經(jīng)意間暴露的弱點(diǎn),將妾身——”
“別說了。”
康熙捂住靜姝的嘴,他低頭看去,只見靜姝往日那清澈見底的杏眸里已經(jīng)布滿了血絲,便足以想象靜姝近日的煎熬。
康熙懷著內(nèi)疚之心,低沉道:
“朕不知道,朕不知道你這些日子是這么過來的,朕對不起你,讓你在朕的身邊受到這樣的折磨。”
康熙用額頭貼著靜姝的,他輕聲道:
“這件事,交給朕,朕來處理。朕向你保證,不管背后是什么妖魔鬼怪,朕定剁了那伸手之人的手;剜了那張目之人的眼;割了那多嘴之人的舌!”
“朕很抱歉,讓你經(jīng)受這樣的事。”
康熙輕輕拍著靜姝的背,沒有誰比他更懂靜姝的感覺了。在幼年時(shí),他未嘗沒有過這樣一段膽戰(zhàn)心驚的日子。
那時(shí)他才三歲,宮中孩子總是早慧,可那些大人似乎總覺得稚子不記事,就連做壞事也堂而皇之。
康熙清楚的記得,那時(shí)候的自己多吃一塊糕點(diǎn),第二日他不知怎的想吃另一種,而那種糕點(diǎn)卻被一只飛來的鳥兒叼走在不遠(yuǎn)處吃了。
不多時(shí),鳥氣絕身亡。
隨后,當(dāng)夜康熙便發(fā)起了高燒,朦朦朧朧間,他看到有人對著自己鼻孔吹了什么東西。
高熱,天花,相伴而來。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因?yàn)樘旎ǘ母邿幔瑓s無人知道……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歷過一段驚心動魄的生死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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