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繁花著錦,烈火烹油
從九月初,眾人一刻也不得閑的。宅院修繕、裝飾采買、膳食準備、事無巨細。各處監(jiān)管都要交清賬目,各處古董文玩陳設皆要安排,演出的十二出雜戲皆要清點過目。頭幾日,禾兒還有新鮮勁,再幾日禾兒便覺乏了。基本都由李嬤嬤和嬌雪上下打理。
至十月上旬,送禮者繁多。禮部奉旨:賜金如意一柄、金玉環(huán)四個、白銀一千兩、金錠十對、銀錠二十對、玉杯四只。自親王、駙馬及大小文武官員之家,凡所來往者,莫不有禮、不能勝記。金銀佳寶眾多,秦三哥也不過目,只叫禾兒安排收置。府中懸燈結彩,屏開鸞鳳,褥設芙蓉、笙簫鼓樂之音,通衢越巷。十三日請皇親、王公、郡主、國君、太君、夫人等;十四日宴請閣下、都府、督鎮(zhèn)及誥命;十五日宴請諸官長、遠親近友及堂客。
這些日子禾兒與嬌雪相處愉快,甚至有些相見恨晚。江家是武將世家,川蜀之地憑著天塹易守難攻。江家在蜀地有著幾代的根基,朝廷也不敢輕慢。嬌雪雖貴為江家嫡出的大小姐,但與尋常嬌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不同,她性情豪爽,快人快語,頗有女俠的風范。秦三哥早些年在蜀地辦差,就與江家小姐有些交情。但當時秦三哥位卑言輕,江家長輩并不同意這門親事。這些年江家二小姐、三小姐都已陸續(xù)出嫁,唯獨大小姐一直未有中意的郎君。秦三哥這些年跟著四皇子,出生入死,戰(zhàn)功赫赫,也有無數(shù)名門閨秀示好,但他也不為所動。這些事,江家長輩都看在眼里。四皇子有意成全,親自下帖請江小姐前來。江家也欣然同意,眼看著這對苦守的鴛鴦好事將近。
每日早上,禾兒和嬌雪都在門口幫著迎接賓客。嬌雪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禾兒恨不得直接稱呼嬌雪為“嫂嫂”,被李嬤嬤數(shù)落一番,才改口親熱地稱呼嬌雪為“姐姐”。
這日早上,禾兒站在門口正打著哈欠,遠處浩浩蕩蕩地走來一個隊伍。不知是哪家陣仗這么大,來得還這樣早。禾兒還在迷糊的狀態(tài)里,嬌雪沒好氣地說:“肯定是王家人來了。”
禾兒贊嘆道:“離得這么遠,你都知道是誰家了?”
嬌雪翻了個白眼說:“除了那個暴發(fā)戶,誰會講這么大排場?他們家前些年不知道哪里弄到一個改良的造紙法,造出的宣紙輕如蟬翼但手感綿柔,后來逐漸壟斷了一方造紙的生意。用的手段可是見不得光的。墻頭草,白眼狼。”
禾兒:“啊?那干嘛給這樣的人家下請?zhí)俊?
嬌雪:“都是四皇子的意思吧。這哪里是給三哥的生辰宴,我看分明是四皇子在發(fā)英雄帖。”
禾兒:“總結而言,請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
嬌雪壞笑地看了禾兒一眼:“在這里面挑個夫婿倒也不錯?”
禾兒:“姐姐別拿我逗笑了。我這輩子恐怕是要出家做姑子了。”
嬌雪:“妹妹說哪里胡話?要珍惜眼前人。”
說話間,王家的儀仗已經(jīng)走到門口。先下車的是王家老爺和夫人,嬌雪和禾兒上前行禮迎接。后面一輛車上下來的是一個豐腴的年輕女子,面如滿月、色如桃花、未語先笑,眼波含情。等王老爺和夫人進去,那女子才走到嬌雪面前,笑意盈盈地說:“姐姐的氣色可真好,果然還是都城的水養(yǎng)人。也不過個把月的功夫,竟完全不像苦蠻之地女子的皮膚了。”
嬌雪是快人快語的直爽性子,被王家小姐這拐彎抹角的諷刺氣得一時無語。禾兒見這女子面容和善,本無惡意,沒想到開口就是這般不留情面。禾兒趕緊幫腔道:“嬌雪姐姐天生麗質,素來冰肌玉膚。川蜀也是鐘靈毓秀之地,美人輩出,這位姐姐怕是有些誤會。”
這女子看了一眼禾兒也不搭理她,只是又對著嬌雪說:“生辰宴結束了,姐姐還是趕緊回去。未出閣的女子,遠離父兄在外數(shù)月,難免招人閑話。妹妹近日聽了不少閑言碎語,好心提醒姐姐。”
嬌雪被這女子挑釁地有些要發(fā)作;“關你什么事!我看你就是那個嚼舌根的小人。我告訴你,我可是要在都城常住。你就別這山望著那山高。到時候,連吳將軍那樣的浪子都不要你。”
這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重,看似要收不了場了。秦三哥這會兒剛好出來迎客,這兩個女人看到他都兩眼放光,帶著嬌羞又帶著怒意齊齊喊道:“三哥!”
禾兒見這場面,默默退后幾步。畢竟是哥哥的桃花債,她也幫不上忙。秦三哥顯然有些局促,他下意識地把嬌雪擋在了身后,恭敬地向王家小姐行禮。王家小姐還要說什么,他只是敷衍地說王家老爺夫人在等小姐,請小姐趕緊進去。王小姐自覺沒趣,瞪了嬌雪一眼,轉身進府。這下是嬌雪開始鬧脾氣了,無論秦三哥怎么賠禮,她都抱著胳膊不理他。秦三哥把嬌雪拉到一旁低聲說些什么,禾兒想湊近聽個究竟,秦三哥瞥了一眼禾兒。禾兒也只好撇撇嘴避開。后來,秦三哥直接把嬌雪拉走了。留下禾兒一個人在門口迎賓。
到訪的客人越來越多了,禾兒只能暗自叫苦。這迎來送往的苦差事,她本就想找機會偷懶。現(xiàn)在倒好,正主都溜走了,留下她一個人應付。禾兒心里總覺得有些忐忑,畢竟秦三哥官職并不高。而這場生辰宴,都城里有頭有臉的達官顯貴悉數(shù)到場。這些人不僅是給秦三哥面子,更是給四皇子面子。可是前朝局勢風云變化,連太子都身不由己,更何況一個小官。
二皇子和王妃燕云的馬車到了門口,禾兒上前行禮迎接。燕云依舊笑容溫婉,二皇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禾兒。跟著二皇子一起來的還有一男一女,男子長相算得上英俊,約摸二十來歲的年紀,身形矯健,一看就是武將出身。而一旁的婦人,看上去少說也有三十出頭,但這兩人舉止親昵,禾兒一時無法判斷來人身份。
燕云心思靈巧,看禾兒有些尷尬,幫她介紹道:“這是吳將軍和夫人,禾兒妹妹還未曾見過吧?”
“將軍、夫人萬安。”禾兒感激地看了一眼燕云,上前給吳將軍和夫人行禮。
吳將軍斜著眼上下打量了禾兒一番,眼神十分不屑。他那副神情,頗有地痞流氓的樣子。燕云看了吳將軍一眼,他才老老實實收斂了神色。
不多時,大皇子和王妃也到了,跟隨一同來的還有四個年幼的世子。其中一個還未滿周歲,由奶媽抱著。大皇子妃雅萍生產后依舊富態(tài),氣色紅潤,可見休養(yǎng)得很好。禾兒本就喜歡小孩,見各位小世子可愛,忍不住一個勁地夸贊。大皇子和王妃聽了心情也極好。大皇子也聽聞過禾兒和太子的事情,雖他與太子不和,但他倒是很欣賞這么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
小世子很喜歡禾兒隨身佩戴著一個小香囊。里面裝的是楚地的朱大夫配的安神草藥,香囊散發(fā)著淡淡的花草香。可能是平日金銀珠寶見多了,小世子反而對這些小物件有興趣。大皇子的長子年近六歲,乳名叫誠兒,正是頑劣的年紀。誠兒抓著禾兒的香囊,耍賴不肯放手,非要占為己有。大皇子和王妃雅萍對兒子寵溺過度,小世子根本不聽話。
禾兒取下香囊,蹲下來給誠兒看,問道:“世子殿下可是君子?”
誠兒驕傲地仰起臉說:“本世子當然是君子。”
禾兒:“古語云,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是姐姐的香囊,君子怎么會硬搶?”
誠兒不甘示弱:“我是世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必須把香囊給我!”
禾兒:“君子都是以德服人,像世子這樣的君子更是應該如此。怎么可以以地位壓人?”
誠兒撓撓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禾兒笑著拉起誠兒的手說:“姐姐會做一個新的送到世子府上,還請世子不要嫌棄。”
誠兒還不肯罷休的樣子,禾兒又說道:“姐姐雖是女子,但也是一言九鼎。世子是坦坦蕩蕩的君子,應該要相信姐姐的承諾。”
誠兒:“那好吧,本君子就相信你的話。”
說罷,禾兒牽著世子的手,親自送世子進門。大皇子從來都是拿這個長子沒辦法,第一次遇到有人能拿捏住這個頑皮的兒子,他對禾兒更加另眼相看。
來的客人越來越多,進府都要排起了隊。禾兒已經(jīng)應接不暇,嬌雪這才姍姍來遲。嬌雪滿面紅光,之前的醋意已蕩然無存。果然是江家大小姐,這都城名流莫有不熟者。嬌雪落落大方地,舉止合體,把客人們一一招呼安排。禾兒心里為哥哥高興,能娶到這樣一個率真美貌,儀容端方的大家閨秀。
迎了這一波客人,中途得些空閑。禾兒好奇地湊上去問了句:“姐姐滿面春光,是有喜事了?”
嬌雪一下紅了臉,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喜悅,又不開口接話。
禾兒越發(fā)來勁了:“說嘛,嫂嫂。”
嬌雪瞥了禾兒一眼,又有些羞澀地說:“誰是你嫂嫂?”
禾兒故意逗笑說:“不是你?難不成是那王家小姐?”
嬌雪被逗急了,掐了一下禾兒的胳膊:“你說什么呢?三哥才不會看上她。她可是之前巴巴地要嫁給吳將軍。誰知盧家的老小姐竟看上了姓吳的,二皇子就撮合了他倆。畢竟盧家可是做礦產生意的,盧家的價值可遠遠大于王家。”
禾兒撇撇嘴:“這大門大戶的婚姻真是充滿了算計。”
嬌雪:“我最討厭這樣了。我可不要把我的婚姻搭進家族的算計里。”
禾兒嘻嘻笑道:“識于微時的情義才是千斤重。快說,到底有什么好事?”
嬌雪羞答答地說:“太后都答應要給人家賜婚了。”
禾兒高興壞了:“太好了,嫂嫂!快給我哥三年生倆!”
嬌雪又羞又惱,和禾兒嬉笑打鬧起來。嬌雪輕輕推了一下禾兒,禾兒后退了幾步,撞進一個人的胸膛。他身上的氣息,她是熟悉的,又或者是極其敏感的。那一瞬間,她只感覺像一股電流瞬間流遍了全身。外界的聲音好像突然消失,她緊張得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不敢回頭,整個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溫柔地喚了聲:“禾兒。”
她僵硬地轉過身,低著頭向他行禮:“給殿下請安,奴婢有些乏了,先退下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進去。他還想伸手拉她,她躲閃得太快,只留他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嬌雪看著這倆人,只能暗暗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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