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時候學會德魯伊語了？”多立克忍不住詢問。

        “我沒學會。”林德搖搖頭，眼神含笑地看著提夫林女孩。

        “但我是個不錯的摹仿者。你為我引領了自然之道的門徑。四元素的循環推動時間流，讓生命循環發展，醞釀出自然精魂，仿佛宇宙是個宏大的生命體，以空間為體，以時間為血，以萬物心靈為靈魂。這的確是很奇妙的體驗。感謝您的教導。”

        多立克被他這番真心實意的褒獎夸得臉頰通紅，也為林德口中的總結暗暗驚奇。

        她不經意間窺探了邪術師眼瞳，那一雙漆黑瞳孔里有浮沉流動的彩色符文，仿佛水底流動的碎冰。

        看得時間略久，這些玄妙的符文仿佛活物一樣，要順著目光傾瀉過來，連耳畔都開始響起莫名其實的呢喃低語。

        德魯伊急忙挪開視線。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哦，你不必告訴我。只是有點好奇。”

        林德不吝解釋，“任何人在研究玄奧禁忌的知識殘章，或是進行魔法實驗時，有可能會受到奇異力量的侵染，乃至出現實驗事故。這些驚險的事件，往往會導致受害者出現身體的病變，不過也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

        “邪術師則會主動追尋這種侵染，我們知曉一些安全的異變途徑，稱其為魔能祈喚。我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太深邃，那些不為人知的知識就像逐血的狼群一樣鉆進我的瞳孔，我被選為符文的守護者，如今我已能看懂世上所有的文字。”

        林德說的是名為[符文守護者之眼]的魔能祈喚，效果和他描述的一樣。放在游戲里，是沒人會選擇的偏門能力，不過對學習者來說，有這個能力可太方便了。

        多立克回想自己學習語言付出的種種辛苦，悲從中來，頓時抿了抿嘴，露出“你這人說話真可氣”的微表情。

        “既然你已經學會了四元素的平衡，那用不著我再教你了。”

        林德對德魯伊之道的興趣已經提起，當然要好好研究一通，眼前現成的小教員，又怎么能輕易放開。他當即逗趣地說：“學生還未學到德魯伊的真本領，導師卻先消極怠工。維護自然平衡的重擔，看來是沒法薪火相傳了。”

        多立克背后的長尾巴煩躁地來回輕甩，嘆了一口長氣，她無奈舉手投降，“好吧，我會繼續教你。但我不是你的導師。”

        林德了然，他笑道：“我的小導師，你要相信，自己在進行一項偉大的事業。”

        德魯伊姑娘白了他一眼，“教你怎么就變成偉大事業了？”

        亡靈米婭也歪頭盯著林德。

        林德拿出無限權杖，隨手拋給多立克，“來，拿著。”

        “啊？”她慌慌張張地接過這件神器，得到權杖的一剎那，她就與神器完成了同調，一剎那，多立克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無限長的秩序之線從空氣、土壤、萬物中泛出，它們從無盡處延伸至無窮處，如世界表層之下的兜網，層層疊疊，越是深層的魔網，顏色越明亮，仿佛凝固的閃電，狂暴的魔法能量從多元宇宙的根源，沿著魔網的經緯流淌。

        “這是……魔網？”多立克戰戰兢兢地問，雙腿并攏，尾巴都豎直了。

        她想避開魔網，可這些經緯無情地貫穿物質與虛空，從她身體里流過，沒有絲毫異物感。每一根線條表面都有暗點閃爍流動，無序無定，多立克注意到自己周圍也有九個暗點，目光所至，暗點隨之呼應，這是她今日準備的五個環級法術位。

        多立克發現自己可以隨意捉取魔網里儲存的法術，從1環至9環，只要是德魯伊法術，都可隨意捕獲。它們如群星拱月一樣簇擁無限權杖的所有者。

        無限法術位，無限魔力，這就是無限權杖的威能。

        多立克額頭滲出細汗，她不為這份力量沉醉，反倒有些驚恐，因為任何得到權杖的人，都可以在短時間內成為可怕的強者，比肩傳奇，輕而易舉踏上登神之路。這樣強大的力量，在德魯伊看來，勢必破壞自然平衡。

        善惡，秩序與混亂，自然與文明，在二元對立的奇幻世界里，就像天平兩端，任意一方加重砝碼，都可能導致世界滑向毀滅。

        “你看到了，沒錯，這就是魔網。現在你知道為什么地獄主人阿斯蒙蒂斯都垂涎我的權杖了。”

        德魯伊姑娘把無限權杖塞回林德手里，嚴肅地說：“你要保護好它！”

        林德也一臉嚴肅，“好的！”

        亡靈米婭：“咔咔——”它湊過來，一把抓住無限權杖。

        然后，這個亡靈就宕機了。注視魔網的體驗對任何人來說都有點太刺激了，對沒有心智的低等亡靈來說，就更刺激。

        林德見德魯伊小姑娘被無限權杖唬住，當即宣傳了一番自己的打算。他直言不諱，說要取代魔法女神，至少是取代一部分，加之另起爐灶這樣的豪言。

        斯坦也是頭一次從他口中聽說，聽完了給他比個大拇指，說還是你小子玩得花，多立克都嚇壞了。

        “取代魔法女神？！這怎么可以……”

        “為什么不能？而且這是處理無限權杖最好的辦法。它會變成一顆神樹，成為自然的一部分，對你們德魯伊來說，又是一個全新世界。對于所有施法者來說，吾乃天下奧術之二宗，等點燃神性火花，也就自然踏上半神之路，可以一步步攀登至偉大神力的境界。”

        林德講述時并沒有尋常野心家那樣，咄咄逼人的氣勢與激情，但自有一股說服力。

        多立克怕了他了，或許心里也幻想過魔法神樹，總之當晚開始正式教授林德如何踏上德魯伊之路。

        德魯伊的主要屬性是感知，這個屬性衡量的是警惕性，直覺和洞察力，感知強大的人往往更容易與環境建立聯系，也能擁有強烈的第六感，預知兇吉禍福。而邪術師的主屬性是魅力，衡量自信心、口才和領導力，林德的自信向來充足，所以在邪術師道路上一帆風順。

        如今中途兼職德魯伊，就需要全新的努力和修行了。

        多立克正式傳授的第一課是冥想。

        “放空心靈，讓宇宙的呼吸填充自己。”提夫林女孩盤坐在一顆松樹的丫杈上，尾巴繞了樹枝幾圈，月光如荷葉上的水珠般，在她的肌體表面浮動。

        林德有樣學樣，盤坐在樹下的頑石上。

        他此前學過《高塔冥想法》，但這門冥想法的功效是集中精神，驅散疲乏，是向內求的專注法門，與德魯伊之道背道而馳。

        林德嘗試淡忘此前的冥想法痕跡，而一旦放空心靈，他就聽到耳畔出現了一個神秘溫柔的女人聲音：“異度的旅客，荒宇的游人，吾乃唯一之奧術，魔法之女神，午夜……”

        話音未落，又一個清冷安寧的女聲響起：“異鄉人，月光照耀你之時，我已知悉你的存在，吾乃白銀圣母塞倫涅……”

        然后是第三個聲音：“求知者啊，吾乃知識之主歐格瑪……”

        第四個、第五個聲音接踵而至。

        “凡人，吾乃夜之女主莎爾……”

        “邪術師，你讓吾等印象深刻，吾乃光輝太陽，阿曼納塔……”

        第六七八個聲音也迫不及待涌入林德耳畔。

        邪術師睜開眼睛，提夫林姑娘皺眉說：“你怎么了？為何不專注冥想？”

        林德捏了捏眉心，低聲嘆道：“我這是鉆進公共頻道里了……這群無聊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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