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致新世界
費倫大陸的冬天來了。
對北地的深水城來說，風(fēng)雪是當(dāng)?shù)厝说睦吓笥眩瑳]什么好怕的，海洋性氣候讓這里的冬天不會出現(xiàn)能把房屋蓋住的大雪，不過更難受的是刺骨的濕冷。
每年這個季節(jié)，邁科家總是要消耗額外的炭火費，把鍋爐燒得旺旺的，讓熱蒸汽流經(jīng)房間地板下鋪設(shè)的每一根管道，確保屋子里溫暖如春。
但太暖和也不好，因為利維婭的身體也不能長期停留在燥熱的環(huán)境里，所以傭人們會在屋子里放上水盆，床頭柜的瓶中插上清涼草藥束，在走廊開窗通風(fēng)。
利維婭把書桌放在窗邊，在和煦蒼白的日光里伏案作業(yè)，鵝毛筆莎莎作響，產(chǎn)下一張張字符細膩，潦草有序的稿紙，她的指頭印上墨漬，腕側(cè)在桌案上磨出了厚皮。低垂的眼瞼輕顫，細長睫毛在眼下投落貓爪似的淡影。
劍灣的冒險者傳來消息，西海軍群島的一座島嶼升入了天空，費倫大陸多了一座浮空城。無數(shù)人渴望登上浮空城，但知曉道路的人寥寥無幾。據(jù)傳只有被選中的人材可以前往德林瑞爾。
利維婭盼著早日獲得前往德林瑞爾的資格。距離她攢夠晉升的燭火，只有一步之遙。今晚便是最后的沖刺。
她呵出一口氣，窗玻璃上結(jié)了薄冰，把屋外的景色模糊。一枚石子兒敲在窗棱，利維婭一怔，抬起頭來，費力地拉下鎖扣，推開窗朝庭院張望。笑得燦爛的齊姆朝樓上的女孩揮手。
邁科家很有教養(yǎng)，即便對這位來歷不明的年輕男子抱有警惕和疏離，但不會將客人拒之門外。
利維婭膝行在桌面上，半邊身子探出窗外，看到朋友時展顏一笑，隨后故意嘆息搖頭，像是不歡迎這個冒冒失失的來賓。在邁科家的長輩看來，這幾乎是危險的信號，男女青春的情愫大多是這么興起的，而他們可不想貿(mào)然把寶貴的女兒托付給不知底細門戶的陌生人。
一刻鐘后，他們在會客廳相見。在管家與女傭們不動聲色的圍觀里，他們的對話環(huán)境拘謹?shù)睾堋?
齊姆不喜歡這種環(huán)境，他第一次與利維婭在線下見面時，那才聊得盡興呢。
他能與利維婭會面，完全是一次意外。掌握了一點兒施法能力的齊姆不再滿足于碼頭區(qū)的窮人和黑幫，轉(zhuǎn)而把目光頂上了北區(qū)的富人社群。憑借一雙巧手與魔法技藝，他很是成功了幾回，并且沒有被城市守衛(wèi)逮住。
不過深水城這樣的地方，可容不下一個愣頭青，傳奇盜賊都可能落個尸骨無存，原因無他，這座城市實在有太多隱藏的危險人物。齊姆本打算干完最后一筆買賣就收手，卻恰好闖入了邁科家，準(zhǔn)確的說，他正好鉆進了利維婭的臥室，當(dāng)時這個女孩還在偷偷秉燭夜讀呢。
所以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過程可謂詼諧。
利維婭也總算知曉齊姆搪塞遮掩的本職工作，的確是很不光彩。
她覺得這樣的臟活有損他們高塔的企業(yè)形象，齊姆笑了笑，說小姐你不懂咱們窮人命苦。利維婭說還有很多窮人靠手藝活維持生計，賺得都是干凈的錢。齊姆就說，你口中的窮人，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很幸福的家庭了。
利維婭長嘆一聲，決定接濟這個貧困的夢境網(wǎng)友。那天之后，齊姆就成了邁科家的常客，不過他拒絕了利維婭的金錢支持。
“我會想辦法活下去的，你借我?guī)妆緯昧恕Ｎ铱赐昃蛠磉�。”
齊姆和富家小姐的友情就這么奇怪。
他們在書里夾信紙，用密文交流。
利維婭準(zhǔn)備晉升為高塔學(xué)徒后，立即出發(fā)前往德林瑞爾。家里人當(dāng)然不可能同意，所以她準(zhǔn)備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齊姆答應(yīng)同行，也是她的幫兇。
齊姆聊起了最近的見聞。
“我新認識了一個術(shù)士，他自稱是伊爾明斯特·奧爾瑪?shù)暮笠帷！?
“哪個伊爾明斯特？”利維婭不顧淑女體面，激動地險些打翻茶杯。
“費倫大陸，整個托瑞爾，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第二個伊爾明斯特？”齊姆撇撇嘴，“不過別高興得太早。我認識的那家伙可蹩腳地很，除了幾個戲法還算得心應(yīng)手，就連釋放1環(huán)法術(shù)都可能出岔子。”
“伊爾明斯特的子孫怎么可能這么差勁？”
“坊間傳聞，陰影谷的伊爾明斯特可是多情種子，到處留種的大混蛋。誰知道他流落在外的血脈有多少呢？反正我認識的那家伙，活得還挺可憐。”齊姆比了個手勢，意思是那人是盜賊同伙。
利維婭皺皺眉，她跟著齊姆學(xué)了一些地下世界的常識，不滿又擔(dān)憂地說：“你沒再替金幣做事吧？”
“我每天望著渥金女神流口水呢。”齊姆懶散一笑，注意到管家越來越不善的眼神，“我該走了，晚安。”
“是的，晚安。”利維婭心頭一跳，緊張地答復(fù)。
齊姆揮手作別。傭人們都覺得這是個怪人，哪有大清早祝人晚安的。
午餐時，哥哥安德烈難得趕回家用飯。
飯桌上一家人氣氛融洽，不過安德烈?guī)砹艘粋�讓人在意的消息。
“最近城里的地下市場開始流傳一種契約書，賣家聲稱能給簽訂契約的人無窮的知識。”
父親杰瑞米·邁科斷言：“顯然又是惡棍們的把戲，說不定是魔鬼在作祟。我們家可不允許出現(xiàn)這樣的東西。”
桌邊響起附和聲。利維婭笑容甜美，毫無破綻。不過哥哥安德烈還是擔(dān)憂地看了她一眼，別有深意。
母親輕聲說：“對了，最近那位齊姆先生，似乎經(jīng)常來拜訪。利薇，你覺得這個男孩怎么樣？”
“不怎么樣。”
母親“哦”了一聲，笑容奇異。
“真的不怎么樣。”利薇重復(fù)了一遍，“別誤會。他是找爸爸做珠寶生意的。我們不熟。”
雖然那些珠寶都是贓物，不過齊姆的確是用這個理由正式拜訪了邁科家。
“一個家族想要興旺，可少不了后代的努力呢。”母親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不如認識認識別家的男孩？”
“我很累了，媽媽。”利維婭笑容不減分毫。
當(dāng)晚，利維婭睡得很早。她已經(jīng)積累了醞釀燭火所需的知識。
夢境世界銀鑄道路上，利維婭站在高塔前方，點燃最后一根蠟燭。
于是大門洞開，在諸同行者的祝福中，她邁步進入神的國度。
高塔內(nèi)是一個空蕩蕩的六角回廊，通風(fēng)井高處懸浮著虛幻的太陽。
利維婭環(huán)顧左右，“德·林先生？”
高塔君王緩緩落下，利維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您好，偉大的存在，我是利維婭·邁科，接受你的指引，點燃顱內(nèi)之光，愿稱為您的意志代行者……”
虛幻太陽里的君王輕輕抬手，利維婭周身燃起白色火焰，她沐浴光輝，如浸泡在溫暖泉水中，從神經(jīng)末梢至心靈記憶，無不感到舒適，如同從世界的胞宮里再次誕生一樣的脫胎換骨。
火焰緩緩收縮，在利維婭面前凝聚為一本《巫師的實戰(zhàn)指南》。
“你來了。”林德推開回廊墻上的門扉，向驚喜莫名的利維婭打了個招呼。
“德·林先生，好久不見！”
“你來得很巧，再晚一天，我就要出遠門了。既然你已經(jīng)認定高塔君王作為宗主，我們便是同伴。”林德在通風(fēng)井旁站定，輕撫欄桿，姿態(tài)輕松而悠閑，“利維婭·邁科。”
“在。”利維婭挺直脊背。
“你如今是高塔的新人，德林瑞爾期待你的到來。不過，這不代表你就成為密約會的一員。你需要繼續(xù)努力，通過試煉，進入更高的學(xué)術(shù)殿堂，與更多優(yōu)秀的精英法師打交道。目前你所有的只是這一本《指南》，等你進入密約會，就可以擁有自習(xí)室，相當(dāng)于一個半位面。”
利維婭聽得暈暈乎乎，只是一個勁點頭。
“有了《指南》，以后收集燭火就不必進入夢境了，它和契約書一樣，可以汲取燭火。至于燭火的作用，等你到了德林瑞爾就能知道。”林德露出溫暖微笑，“好了，有什么疑問，都可以從《指南》里得到解答。我們德林瑞爾再見。”
“……好的呢！”
利維婭從睡夢中驚醒，懷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本厚厚的筆記，她愛不釋手地撫摸。
月華如霜，一枚小石子打在窗棱上。
齊姆已經(jīng)在等她，今晚，他們開始逃往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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