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魚是直魚?
早晨六點鐘的,寧川市,被群山環繞的寧川大學。
天色剛朦朦亮,樹林間的蟲鳥此起彼伏地晨鳴著,郊區空氣清新帶著水汽,氣候有些許溫潤,遠處群山自山腰上騰升起薄薄水霧。
寧川大學面積廣大,校道依山傍水,有樹林,有湖泊。教學樓和宿舍樓倚山而建,建筑最高八層,最低六層,錯落有序,色調風格樸素于山林和諧共處。
三月份,湖邊一片綠意盎然,風吹得青綠的草木微晃,平靜的湖面被撫出淺淺一層水波,水里的黑錦鯉在水草中緩慢穿行,緩慢得好似要睡著了。
湖邊還有一把四腳生了銹的長木板椅上,椅子上靠著一個青年。
青年一副先進成功人士模樣,全身上下都很講究,卻又不守規矩。
穿著一件黑色襯衫,翹著二郎腿,身材少說也有一米八多,西裝褲腿露出了他的一截腳踝,皮鞋很新,全身上下都新。
那黑襯衫的扣子解開到了半個腰身的位置,隱隱泄露那養尊處白如軟玉的皮肉,可這青年身上的肌肉線條剛毅優美得恰到好處。這件解得松松垮垮的黑襯衫不但遮不住他的剛硬,反倒是襯得他渾身都有透露著野性和張揚。
即便是那些時尚名模,身體比例也沒有他這么勻稱得恰到好處。
路過的陳魚于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了他幾眼。
連頭發都有精心打理過,甚至抹了發膠。三七分,發量很多,黑得程亮。
臉上、脖子上有稀稀拉拉的好幾個口紅印子。以陳魚作為一個藝術系專業學生對色彩的敏感度,他發現這些口號印子都是不同色號的。
桀驁不馴,放蕩不羈之類的詞放在這青年身上還是輕的。
應該是位有錢人家的二世祖,那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就像塊磚似的亂擱在他邊上,也不怕丟的。
這青年閉著眼睛好像睡得很沉,看半天都沒動,湊近能聞見他身上的酒氣,很濃重。
原來還是個酒鬼,那也就不難解釋怎么會倒在這睡了。卻不知道是怎么能做到的,露天坐著也能睡得這么死?
陳魚仔細端詳后覺得他從骨架到皮囊都賊好看了,要是有照著他這個模樣長的人形模特就好了,他傾家蕩產也會買。
閉著眼睛睡覺,眉宇間都還有顯得有些兇,要睜眼了脾氣肯定很差。
面部長棱角分明,皮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湊近看不見半點瑕疵。眉弓高,顯得眼睛深邃,劍毛濃密,睫毛也長,眼形偏狹長,這也是他面相顯兇的原因之一。山根高鼻梁挺,唇厚色薄。
青年終于被風吹得感覺出有些涼,手指微曲了一下,眼睛還沒睜開,耳邊卻好像聽見了個完全不熟悉的聲音在叫他,人就驚醒過來。
先是被一道白光劃開了干澀的眼睛,有些刺目,他眼神還帶著些惺忪的睡意,昨晚陪幾個哥們在酒吧喝個爛醉,這會兒頭直暈,連自個人在哪都不知道。
等到他終于地茫然睜開眼睛,看清的第一眼就是一只骨架偏小指節修長的男性的手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岔!更暈了。
“喂,醒了?”聲音有種冰裂的清澈感,語調倒是溫和得像個十七八的鄰家小孩兒,帶著有些沒耐心的語氣。
青年清醒后一瞬的惱火就莫名其妙的被這聲音給澆滅了,為什么?他本人都覺得新奇。
他昨晚想起今早有課,這才叫朋友給送到了校門口沒想到卻是醉的不省人事。本想回宿舍,誰料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在這破地方睡了一宿。
那白白凈凈的手還很沒眼力見的在他面前晃,擋得他什么都看不見,索性他便抓著拉下,卻沒松手。
只因他在看到這雙手的主人的時候,眼睛里帶著些許錯愕與不確定。
手主人的皮膚和手一樣白,這是一種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他猜想這應該是因為這人常年窩在畫室畫畫,也不這么出門造成的。這人身形略精瘦,衣著寬松休閑的白t恤和卡其色短褲,頭發軟塌塌自然凌亂的讓人一看就想薅,眉毛細長,眼睛還挺大雙目炯炯有神的,鼻子高是高就是有點小,嘴唇淺薄看著好軟。
陳魚。
他一手里抱著只肥胖圓潤的大白貓,長長的尾巴悠哉游哉地掃著他的腰側,另一手拿著相機,脖子上還掛著相機的掛繩。
陳魚不認識他,將手抽回去,對于眼前這個二世祖被叫醒后直勾勾盯著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的神情,他也不知道該有個什么表示,索性就站著看對方接下來什么反應。
可這青年就這么看著他,恰好跟他抱著一樣的想法。陳魚站得近,這個角度看,他的影子剛好罩下來,擋住了照向青年的光。
青年可以看見陳魚白雪一樣的脖頸和晨光接壤,線條柔和,看見了他凸起的隨著呼吸上下的喉結,莫名散發著誘人的甜膩感,看見了他精瘦的胸膛和腰肢,手就有些隱隱的不安分,t恤下擺寬寬垂下來,差一點就能觸及到,讓人想就這么把他拽倒在自己身上。
陳魚腿也好細,又直又長,明明是男生的腿,卻比女生還要好看。
青年的視線上下移了幾寸,落在了某處不該看的地方,呼吸一滯,又輕飄飄移開。
目測也是好看的,就是不夠大,不過好可愛哦。
鼻子里的某處地方有點熱辣,他干咳了一聲,聲音低沉硬朗,掩蓋住沉穩外表之下的流氓心思。
真好看。
他心里又念了一遍。
然后吸了吸鼻子,聞見了一股血的甜味。
將陳魚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仔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將眼前人拆解入腹一樣。
但那也只是敢看,不敢摸。
欣賞了老半天,一夜宿醉的疲憊才面前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緩緩浮上心頭的,對眼前人濃濃的不甘與遺憾。
這青年品貌非凡,拎出去隨便往哪一丟都帥得人移不開眼,名字卻很接地氣,就叫王大海。他老爸是寧川市的高端服裝集團老總,他也就只好是個富二代。
按理說,一個全市前十的企業的老總給自家大兒子起名不至于這么的隨便,奈何名字是他爺爺起的。
他爺爺王富貴是海邊一個地地道道的漁民,平時就喜歡釣魚。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家在海邊就干脆叫王大海,說什么不能忘了本。”老頭子人到晚年,臨時起意,在追求起鄰居家那個花姿招展的周大媽這位黃昏戀人的時候,就是這么跟王大海解釋的。
王大海知道這老頭子什么尿性,對此是連白眼都懶得翻。
王大海繼承了他們王家人祖輩流傳下來的優良基因,也喜歡釣魚。
不過釣的是另一種魚。
前幾年“海王”二字興起,他一幫狐朋狗友都說他是實至名歸。
王大海作為一只“海王”,除了名字土了點,他其他各方面都很優秀。
一米八八的大高個,人高腿長,身材好,耐力更好。因為家里恰好很有錢,他也就恰好什么都不缺,所以每天無所事事,就只顧著提高生活質量這一件事,哪里敗家去哪里,自詡是個會過日子的好男人。
各種因素促成他年少時就桃花遍地開。
他呢,這也……沒什么好推辭對吧?
見好就收,樂此不疲,來者不拒。
業務能力極其強。
是一個能以一己之力提高“海王”行業的kpi的男人。一度將“我要為全天下的女人謀幸福”作為人生座右銘,甚至待他百年之后也可以把這金句良言順帶沿用為他的墓志銘。
不過,這只王大海幾年前也是有個白月光在的。那時候他還是個安安分分的大情種,也是個青澀的小年輕,雖然這個狀態只維持短短三個月。
看著眼前這個杵在眼前啥也不知道的陳魚,王大海的心里流下了不爭氣的陳年口水。
陳魚這條幾年前一只惦記到現在的“魚”,偏偏是條“直魚”。
好恨!為什么要在那個年少純粹的年紀遇見這條“直魚”?那會他還沒學會怎么拋勾釣魚,完全就是一個被拿捏住的軟蛋。
這些陳魚還不知道。
王大海收了收心神,并不打算把這悸動追根溯源,畢竟陳魚是直男,他再怎么惦記也沒用。他狀作漫不經心,沒骨頭似的躺回木椅上去,拿起了手機,看屏保的時間。
六點零八分。
起得挺早的。
王大海正微挑著眉打量他,在疑惑這陳魚一大清早到這來做什么?
而陳魚則是無意間瞥見了王大海手機屏保上的湖面,那是一張和王大海一模一樣的臉,鏡頭懟得很近,居然敢不開美顏。但是皮膚是真的好,半點瑕疵也看不見。
應該是睡覺的時候被人偷拍的,背景是白色的床單被褥,王大海人閉著眼睛,感覺因該是在酒店拍的。
就算是眼睛閉著,如果單看這拼包畫面中的人臉表情也很兇,帶著些侵略性,活脫脫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陳魚毫不懷疑如果下一秒他睜開了眼睛,那眼神有多兇神惡煞。
看來這人平時起床起應該挺重的,不過這回兒這人雖然臭著張臉,倒是能忍著不往陌生人身上撒火。
不過這張屏保畫面的p圖痕跡很濃厚,加了黑藍白綠相交的陰間濾鏡,色調藍中透著點灰,灰中透著點白,白中又透著點綠,讓美術基礎牢靠的陳魚無端聯想起什么叫做《p圖教程20:從入門到入土》。
槽點太多,所以陳魚就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
王大海注意到陳魚的目光,誤會了他的意思。便將手機遞到他面前給他看,臉上露出一個瀟灑隨意又帶著自豪的表情,大大方方地把屏保亮給陳魚看,問道:“怎么樣,帥不帥?”
陳魚完全不理解他這么自信的原因。
他稍組織一下語言,默默勸自己不能說丑,不然該傷了這位朋友的自尊心,于是便機械似的答:“還好,沒本人帥。”
王大海昨天鬼混了大半夜,就算原本打扮得有多精致考究,這會兒也是沒洗臉、沒刷牙,連眼屎也沒摳。但他就是看上去就特別有氣質,這氣質都是用真金白銀堆起來的自信與囂張,眼神又是精明又是犀利,怎么看怎么貴族。
陳魚莫名感覺到了壓迫性,特別是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卻一句話也不說。
好像一匹狼盯著一只兔子,又好像……挑剔的hr?
“有眼光,交個朋友。”王大海一次性將陳魚的樣子看了個飽,大手一揮,將一張名片塞在他褲兜里。
“……”陳魚。
我可以拒絕嗎?
自打上了大學以后,三天兩頭就遇到路邊的學生將把傳單名片塞他手上。
此時陳宇的眼睛茫然地看著王大海,是有一些無語的成分在的。
但是王大海迎著他不太樂意的目光,并不在意他什么想法,而是干脆且帥氣地一打挺起身,轉身便邁著大長腿瀟灑地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因為那也是食堂的方向。
怎么說他老王家也是開高端服裝的大企業,他本人就是行走的企業文化。走路如一陣清風,步伐高貴瀟灑好比t臺的男模。
走的時候王大海心里還自信地品著剛才的感覺,他敢保證,剛才一定炫了他心心念念白月光一臉。
但是陳魚看了只是覺得,有些突兀。
不可否認這人氣度步伐,氣場也極有侵略性,一眼望過去只覺得他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
他的存在此刻簡直與眼前的綠水青山格格不入!西裝革履,狂妄灑脫,還是安在商業街的背景板前才合適。
這個角度看,啊,還是好影響構圖怎么辦?
要是這人這回是在自己的畫布上,他現在已經一筆將這抹搶眼的顏色抹掉了。
此時學校里路上只能看到幾個拿著掃帚拿著塑料袋開垃圾車的清潔工,王大海走到食堂的時候,食堂的燈還沒開,只能看見早餐窗口里邊有人在忙活,聽見些鐵鍋碗瓢盆稀稀拉拉響的聲音,他就只好找了個比較偏的位置,往桌上墊了幾張手帕紙,勉勉強強地委身在這個地方睡覺。
睡著睡著就被賣早餐的人吵醒。
“看那邊,看見沒有?太絕了!那個男生好帥啊,是藝術系的吧身材品味簡直無可挑剔?”
“臥槽!那不是王爹嗎?!”
“那個金融系的系草,渣男中的mvp啊!”
giao,有被夸到!
閉著眼睡覺的王大海耳朵微微一豎,被臂彎遮擋住的臉上露出一個驕傲得意的笑來。
幾個小姑娘還在議論著,絲毫沒留意到當事人已經聽進去了。
“據我所知他才開學沒兩個月,到現在已經處過四五任前女友了!”
“你說他大一的?不可能看著比我還成熟,我感覺是大四的師兄。”
“人家是富爺,能一樣嗎?你還在奶茶店打工的時候,他已經在他老爸手下談幾百萬一單的項目了。”
“不會吧?這么牛?”
“給你看!我這里有學校的討論群,里邊有學校姐妹們到處搜羅來他的資訊,還天天有人互掐,發偷拍照,還有王少爺cp新動向,推給你們要不要?”
“這么變態?太好了,快邀我!”
“加我一個,吃瓜可別少了我!”
這時候有人嘆了:
“哎,你說我們學校條件好的小姐姐都被他給挖走了,讓其他的男生怎么活啊?”
“也不是,雖然吧……他確實算是咱學校男生的顏值巔峰,但是巔峰也沒讓他一人占了。藝術系不是也有個師弟也挺好看的嘛,高高瘦瘦的,屬于很鄰家弟弟那種類型。”
“長什么樣?有照片沒有?”
“有,這個是我一個師妹朋友圈發的,那會兒人家正開班會呢。”
突然耳根清凈了兩秒,接著就是齊齊的一聲:
“我擦?”
“我擦?”
“我擦?”
“好像真不比王大海差多少?”
然后接下來的話題就跟王大海沒什么關系了。
“集體照都能這么好看?”
“好白啊,”
“我能要要他的微信嘛?”
“cpdd我可以!”
“我也要,公平競爭!”
……
王大海從桌上起來,看似隨意,其實每一秒都經過精心設計地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額前被壓亂得有點凌亂的頭發。
剛剛在那幾位在他旁邊聊八卦的女生已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嘴上似笑非笑,起身整理好衣服,無論是精神面貌還是舉止形象都是大方得體,實在是很符合女生們心目中最佳好老公的人設。
然后就走到窗口買了份五塊錢的豆漿油條,還是能聽到一些在竊竊私語。
“哇,真好看!”
“他是學生還是老師啊?”
“好想要微信號嗚。”
……
迎著這些他早就見怪不貴的夸贊,王大海莫名有種成功人士的錯覺。
直到一種猛烈的痛覺抨擊他的心臟。
他覺得他并沒有把多少心思放在陳魚這個不可能攻略的人身上,可是在毫無征兆地得知他被人搶先占領,自己卻會有這么強烈的不甘心。
這令人窒息的感覺,應該是源自于他最引以為傲的勝負欲、征服欲和占有欲。
他走出食堂的時候正好和迎面進來的陳魚打了個照面。
原本還有點意外,想跟他打個招呼。
只不過,陳魚身邊還站著另一個人。
陳魚相機被那生面孔取下來拿在手上,可是相機掛繩手卻是搭在陳魚脖子上的。
他就這么放心讓別人幫他拿相機抱著他那只白色大肥貓,也不怕勒著自己的脖子?
兩人邊走邊聊的樣子真的很熟捻曖昧。陳魚衣服被汗打濕,白t恤貼在身上,隱隱約約地透露著那淺薄腹肌的輪廓與接近白皙的肉色,腰線很細,身上的汗味是聞起來是清甜的。
他拿著手帕紙在擦額頭的汗,與王大海擦肩而過的時候,眼里只有那個人。
不愧是王大海這些年偶爾還會惦記的人,怎么樣都看起來很干凈。
比起這個——他身邊抱著貓、手搭他肩上和他有說有笑舉止親昵的臭男人是誰?!
王大海瞳孔微振,有些詫異。
這是一種自己看上的獵物被野狗叼走的失落。而他的反應不是氣憤,居然是難過?
這感覺就像餓了很多天突然聞見魚腥味的貓,好不容易跳上餐桌,看見盤子里的魚,卻被一把揪著后脖頸丟下去一樣憋屈。
腦海里還有陳魚眼睛帶著疑惑與他對視那一刻的記憶。
很深刻地戳進他的腦海里。
因為他那個眼神意味著:他根本不知道有王大海這個人。
“……”王大海。
有被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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