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一臉淡然的npc，杭東風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崇敬之情，這是來自于社畜心中隱秘的情感。

        懷揣著崇敬之情，他回到工位。

        旁邊的伙伴低聲問他：“怎么樣，視頻看到了嗎？”

        杭東風搖頭。

        他顧著圍觀，完全忘記了查看視頻這回事了。

        伙伴有些焦急：“那我等會兒去試試，實在不行我們只能晚上回去看看別人有沒有成功了。”

        旁邊的npc員工看了他們一眼，面露微笑的提醒他們：“別聊天了快做工作吧。”

        杭東風：“好的，我這就開始工作。”

        杭東風的伙伴杜立則找了機會說去上廁所，npc正好也要上，走在了杜立的身后，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杜立已經準備拐彎去保安室的腿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他看向npc：“你也去上廁所啊。”

        npc微笑回答：“是啊，這是我今天第一次上廁所。”

        杜立觀察入微：“呃，你的嘴巴干裂了，今天沒有喝水嗎？”

        “水喝多我就憋不住要上廁所了。”

        npc輕輕搖頭，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為什么啊？那你就多上點廁所啊。”杜立不理解為什么有人可以為了能少上點廁所竟然可以不喝水，難道是身體有什么毛病嗎？

        “公司有規定，一個人一天只能上一次廁所。而且我十分熱愛我的工作，勤奮工作使我快樂，所以我要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

        杜立看到他的唇瓣已經干裂到冒出血絲，配著發白的嘴唇就像是白瓷碎裂透著血紋，可即使這樣，npc的臉上也帶著微笑，似乎這樣的痛苦只是微不足道。

        保安室中，曇蘭回到座位，想起剛才張經理和董事長臨走前，那一抹糅雜著怨恨與貪婪的眼神，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噠噠敲著桌面。

        半晌后，他勾起嘴角。

        “鴨鴨，我好像，找到了新的食物。”

        他還是路走窄了啊。

        只以為npc就是npc，一群推動著劇情發展的背景板，但他沒想到，原來，npc聞上去也很美味，尤其是在情緒激動的情緒下，看來他的食譜上又可以擴展些了。

        剛才張經理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小碗不夠辣的麻辣燙，分量少味不夠。

        而董事長，則是一小碟粘稠而泛著腥味的油膏，量也少味不純。

        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曇蘭曾是米其林三星餐廳的主廚，也曾執掌過國宴，在不斷精煉本領的同時，他非常擅長調教品質低下的食物，讓劣質的食物一步一步成為至臻美味是他除了賺錢外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來到晚上，玩家們驚訝發現他們十人中竟然有三人成功進入保安室查看了監控視頻，并且有一個人還用道具將視頻復刻帶了回來。

        這下子，所有人不顧十八個小時工作的疲勞，紛紛摩拳擦掌的觀看起了視頻，不放過任何一幀的細節。

        即使是有領導給他們發來文件讓他們完成他們也一動不動。

        天色漸暗，有玩家建議把燈打開，不然太暗看不清屏幕。

        可有玩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這會深夜，我們不是早就把燈打開了嗎。”

        是啊，提議把燈打開的杭東風愣住，他們已經把燈打開了，為什么他又會覺得天越來越暗了呢。他抬頭看去，卻發現宿舍天花板中央的白熾燈光芒黯淡，似乎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籠罩覆蓋。

        最后，那盞白熾燈，閃爍了一下，黑暗與光明的交錯不過一秒。

        卻讓抬頭看燈的杭東風僵著脖子緩慢的低下頭。

        有玩家也察覺到了燈光的變化，剛想抬頭望去就被杭東風摁住手。

        怎么了？

        玩家用眼光詢問。

        低下頭的杭東風在他的手背上顫抖著寫下。

        ——燈

        ——眼睛。

        在他寫下這幾個字后，頭上的那盞白熾燈開始不斷的閃爍。

        頻繁的黑暗與光明交錯，真真像極了人類在眨眼睛。

        這樣子的頻率，斷然不可能是電閘出現了問題。

        玩家們迅速嚴陣以待，他們不敢直視白熾燈，生怕有什么直視就完蛋的規則，只敢透過鏡子水杯等媒介觀察一二。

        慢慢的那白熾燈的燈光越來越暗淡，而中間的顏色最是黯淡，就像是臟水沉淀透著烏黑，而烏黑的顏色外又包裹著黯淡的白光，乍一看，就像顆真的眼珠子一樣。

        它確實就是一顆眼珠子。

        杭東風在看到燈光閃爍的那一刻起，靠著綁定的道具，他勘破白燈的本質，那是一顆貨真價實的被鑲嵌在天花板上的眼睛，白天是燈，晚上是眼。

        那顆渾濁的眼珠開始轉動。

        眾人看著水杯看著鏡子看著電腦折射的影像，怎么也沒有想到，在房間里給大家帶來光明的燈竟然會變成一顆眼珠子。

        有玩家不可置信：“這是物體轉化還是什么，怎么燈就突然變成了眼珠子呢？”

        杭東風搖搖頭：“不是變成了眼珠子，是它本來就是眼珠子。”

        知道杭東風綁定的道具可隨機勘破事物本質，玩家們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黑暗中玩家們彼此面面相覷。

        好家伙，在公司宿舍里的燈竟然是眼珠子，玩家們一下子開始發散思維，如果他們房間里的燈是眼珠子，那別人房間里的燈呢？除了燈會不會還有其他的東西呢，會不會他們睡的床其實是嘴，做的凳子其實是牙齒，會不會他們生活的地方就是口腔里呢？

        那眼珠子掃視完了整個房間后隱去，房間內漸漸恢復了光明。

        從黑暗回歸光明的玩家們沒有掉以輕心，他們小心翼翼觀察四周，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感官。

        然后，他們的手機齊齊響了起來。

        上班的時候壓根沒有摸手機的時間，就算有機會拿手機，可一拿手機領導的眼神就瞥了過來，搞得這群玩家都快忘了自己有手機這東西。

        現在手機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信息通知聲。

        玩家們對了眼神，將手機拿出來一看。

        竟是領導發來的信息：“為什么發給你們的文件沒有做，你們到底想干什么？大晚上的竟然還聚集在一起看視頻，你們的效率太慢了，今天晚上你們給我做十個文件，不做完不準睡覺。”

        玩家們看著手機里整整齊齊的十個大文件，如果把它們做完，今天晚上就沒有睡覺的時間了。

        杭東風結合前后事情推測，領導前面給他們發來了文件讓他們完成，可他們遲遲沒有完成，于是領導就想透過燈光（眼睛）看看他們到底在干什么，所以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這家公司會在員工的電腦上安裝監控查看員工的一舉一動。

        那宿舍里的燈光，不就相當于電腦里的監控，只不過竟是眼睛的形態。

        杭東風在進入游戲時，就感到了一種窒息感，一種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監控感，在看到公司里密密麻麻的攝像頭時他以為是攝像頭的問題。回到宿舍后他他以為能有半片安靜，畢竟空蕩蕩的宿舍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沒有任何一個攝像頭的存在，卻不想那感覺依舊如影隨形，現在他知道是為什么了。

        原來他一直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下。

        在不清楚游戲場的規則前，玩家們決定先完成領導布置的任務，走一步看一步。

        只不過他們的視頻還沒有看好，只能明天再找個時間看了。

        這時候有玩家小聲說道，像是怕被什么東西聽見一般，聲音小的宛若蚊吟。

        “你們說，這眼睛……會不會是保安室那邊的？”

        保安室到處都是監控，有個宿舍的監控也是合情合理。

        想起今天保安硬杠領導的畫面，杭東風第一時間否定了玩家的說法。

        他把今天下午在保安室旁發生的事如實的告訴了其他玩家。

        引得其余人連連驚嘆，大家都是社畜出生的玩家，哪里不懂領導說啥就是啥的痛苦，今天他們陡然聽到底層員工把領導氣的臉色鐵青，心中激蕩起了和杭東風一模一樣的敬佩之情。

        這樣的人，絕不會是領導的走狗。

        說起這個，就有的玩家滔滔不絕的打開了話匣子。

        “你們說，我們進了游戲兩天的時間，你們有沒有見過我們的同事對領導說一句不？”

        “何止，我今天看到一個人因為沒對領導使用敬語被罵的狗血淋頭了還在那兒笑著應和。”

        “臥槽太真實了這不就是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嗎。”

        真實的場景勾起了大家心中真實的痛苦，從前他們不敢反抗老板怕丟了工作，現在的他們同樣不敢反抗老板，因為這會讓自己丟了性命。

        君不見，今天剛打開晉江網頁就被老板喊走的人到現在都沒個影子呢。

        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在逃生游戲里，一個人消失六個小時以上，就可以按照失蹤人口來算。

        有玩家嘆了口氣：“唉我們這些同事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能帶著微笑上班的。”

        像他，只要靠近公司范圍五百米內，心情就開始沉重。

        而這個公司，別的不說，就說這氛圍，壓抑到就算回到宿舍領導也在盯著你，可同事臉上不見絲毫陰霾，讓他這等社畜佩服的五體投地。

        玩家們也默然點頭，他們自打進這個公司起，見到的每一個員工，生存在嚴苛的規章制度下不見絲毫怨言，臉上不管什么時候都帶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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