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雙目一凝，緩緩地點了點頭。

“記得。”

“那父親可還記得與那位貴人說了些甚么？”此事乃秦淼煙事后得知，當初適逢巨變，父親必須護送一位貴人返回周國，但當時適逢母親忌日，因而父親心里痛苦，于是一路上皆是郁郁寡歡，不想被那貴人發覺，這才有了那段對話。

秦王臉上微微變了顏色，回憶起當初那段對話。

“郎君面有憂色，可是有甚煩心事？”

“夫人關懷，是家人忌日。”

“可否告知一二？”

“是在下拙荊。”

“郎君節哀，可愿聽妾一言？”

“夫人但說無妨。”

“緣起緣滅全在情之一字，若情久在，便是生離死別亦不能阻斷兩廂緣分，郎君情深，緣亦不絕，郎君何不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緣分，要知曉，只要郎君活著，那令閫（kun）便與世長存。”

“多謝夫人今日點撥，在下來日定登門拜謝。”

“不必了，我已是將死之人，便不勞煩郎君了。”

“觀夫人面色紅潤，且身懷有孕，如何說那喪氣話？”

“世事無常，大夫說此胎胎位不正，恐會難產。”

“唉，拙荊亦是難產而亡，不過卻未在下留下了一雙兒女。”

“我原也有一子，大夫說這胎很可能是個女兒。”

“夫人雍容華貴，若是誕下千金定是玉雪可愛。”

“我只希望她能嫁得良人，一世安康。”

“若是夫人不嫌棄，便將千金嫁與犬子如何？”

秦淼煙看秦王半天不說話，知他是想起了那段偶遇。

“父親可還記得諾言？”秦淼煙再問，秦王略有遲疑，隨即點點頭。

“當時只是戲言，且那位貴人并未應允，此事做不得真。”

秦淼煙當即便肅了顏色，拱手對著秦王正容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父親既然許了話便應當踐行當初諾言，否則君子皆反悔，那與小人何異？”

秦王臉上微微色變，秦淼煙說的不錯，若是自己不信守諾言，那豈非就是那言而無信的小人了？

“煙兒教訓的是，此番是為父小人了。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那位貴人早就失去音訊了，當初的戲言如何做真？”

秦王當初只是奉命，并不知曉那位貴人真實身份，若真要較起真來，還真的是大海撈針一般。

“父親，那位貴人乃高家千金，周國的端慧皇后，而她當年腹中所懷的女兒正是如今周國的長公主卿洲。”

秦淼煙一語如石落靜湖，驚得秦王大呼。

“甚么！卿洲長公主，你可知她是誰？周國最尊貴的貴女卿洲長公主豈是我們說娶便能娶的？”

秦王不是妄自菲薄，這卿洲長公主在周國地位不亞于新帝，莫說周國先帝遺詔盛寵，便連這位新帝亦是對這唯一的胞妹言聽計從，說是盛寵簡直不為過。這樣一位傳奇女子，不是一般人能娶得起的。

“父親莫惱，當初貴人不是贈了一塊紅珊瑚作為信物嗎？說是若有事相求便以此作為憑證，想必那周國皇帝定是認得此物的。”

秦淼煙此計雖妙，但在秦王看來卻難免有些小人了，如此拿著亡母的信物去逼迫兒子將妹妹嫁給自己兒子，說出去總歸是不好聽的。且周國長公主權勢太盛，若是貿貿然上奏陛下，恐會招致猜疑。

秦王皺緊了眉，背著手在房中踱來踱去，心中掙扎萬千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淼煙見狀，眼波輕轉，又心生一計。

“父親，陛下不是一向篤信道教嗎？我們何不請觀陽真人前來襄助？”

觀陽真人乃秦王好友，二人經常私下相約于清明觀下棋喝茶，秦王除了游戲花叢，唯一的一個愛好便是如此了。

秦王聞言雙眸一亮，右手握拳擊掌。

“觀陽真人近日剛剛閉關而出，若是有他一言，那陛下定不會有所微詞。”

秦淼煙淡淡一笑，她從來不信這些神怪道教的理論，總歸是世人心中有鬼，為了求個心安才選擇這虛幻的寄托罷了，若這道家人真能斷人天命解惑換，何以她與那人的良人之說卻是空言？

此事差不多已經定下了，秦王已經聽信秦淼煙的建議打算通過觀陽真人的幫助促成云朗和綰卿的婚事，然而此事秦王的思想工作的做好了，但若是周兗不答應，那此事也是白搭。

“畢竟是他寵愛的妹妹，你如何能篤定他一定會答應聯姻？”秦淼煙回到逐月院，將結果簡略說了一下，云朗放下心來，雙腳翹到案幾上顯得十分悠閑淡定。

“長姐放心，即便周兗心中不愿也不得不答應。”

畢竟，他還欠著本世子一個大人情。

云朗雙眸精光四射，秦淼煙看他如此自信便也放下了心，畢竟云朗從不做無把握的事，他說此事必成那就一定不會出問題。

但不知為何，秦淼煙這心里總是有點兒不得勁，卻又說不來是甚么。

但愿一切順應本心吧……

觀陽真人一言，齊皇果然便將此次求娶的人選定為了卿洲長公主，秦淼煙自請隨太子前往周國商議聯姻之事。

齊皇先行將文書快馬送往周國，而這一邊，秦淼煙這隊的使臣隊伍也在整裝，文書在半路上的時候，隊伍才剛剛離開齊國。

小半個月后，周兗收到了來自齊國的文書，他只看了一眼便擰了眉，隨便將其擲于龍案上。

“陛下，齊國此次前來我國到底所為何事？”明王此刻正在御書房中，齊國的文書到的時候即刻便被呈了上來，明王心中猜測許是與議和有關。

“齊國使臣大概半月后便會到達我大周，說是前來慶賀朕登基之喜。”

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個托詞，真正的目的還未得知，但周兗隱隱總覺得有些不安。

“那陛下準備如何？”周齊兩國關系如今微妙得很，雖邊關暫且休戰，但兩國還未正式發聲止戰。

“還能如何，好生招待便是。”周兗現在不打算再談此事，明日早朝還有的那群老頭子們扯，光是想想周兗就覺得頭疼。

“三皇叔，清平郡主近日身體好些了吧？”周兗找不到話題，于是隨口一問。

“多謝陛下關心，清平身子已經在調養了，估計秋末便能痊愈了。”明王臉上含著笑意，掩都掩不住。

周兗略略驚詫挑眉，“可是請了甚么神醫？竟好的這般快。”本是戲言，誰知明王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真正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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