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地替自己也披上紫貂披風，牽了綰卿的手握在手心，不容置喙地出了殿門。

大團大團的雪開始飄下來，綰卿站在中庭，抬著頭看著那些潔白無比的雪花，怔怔地有些出神。

恍然間，臉上一涼，接著有點點濕潤在臉上暈開，綰卿一愣，抬手摸了摸，原來是雪花落在她仰起的臉上，化為了冰冰涼涼的雪水，綰卿便看著指尖的水漬發起了呆。

雪花漫天，恣意飛舞，那一身雪白的女子立在庭下，嫣紅的小嘴微微張著，臉上帶著童稚的迷惑，仿佛不染纖塵的仙子不經意間墜落凡間。

此時，一副美人賞雪圖在周兗心中勾勒完畢，他眼中的仙子，他的盛世佳人，縱比江山亦不輕。

“哥哥，陪綰兒去苑湖園看看可好？”

綰卿突然間便抬了頭，一雙如墨的眸子襯著滿世界的銀白顯得極為純凈，被那樣一雙寶石般的眼睛看著，饒是鐵打的心腸也抵不住化為了繞指柔。

“好。”無需思考，周兗答應地十分干脆。

綰卿像是開心了，冰冷的嘴角終于勾起了暖暖的弧度，小小的酒窩勾人極了。

未坐轎攆，二人相攜慢慢地走著，因著怕雪地濕滑，周兗一直牢牢地握著綰卿的手，心中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便是天塌下來他也要護得綰兒周全。

不多時，他們便走到了苑湖園，綰卿徑自往延伸至湖心的涼月亭而去，周兗本不想她過去，但不想拂了綰兒心意讓她不高興，因而便緊緊護在她身邊。

“這樣的時節也就苑湖園不會結冰了。”綰卿坐在亭中，厚厚的簾子因她執意而全部掀了起來，四面八方的冷風襲卷，饒是周兗亦覺得有些冷了，便偏生綰卿似毫無感覺一般，仍舊坐在亭子里盯著湖水。

“綰兒，這里實在太過寒冷了，還是回去罷。”周兗皺著眉說道，但綰卿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綰兒，聽話，我們回去。”周動了怒，一下握著綰卿的手把她拉了起來，但一看到她的臉，他便怔住了，不知何時，那張精致的小臉兒上已是遍布淚痕。

周兗一下就慌了，手忙腳亂地擦著綰卿的淚，嘴里還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綰兒，是哥哥太用力了，把你弄疼了，綰兒別哭。”

綰卿好不容易止住了淚，但眼眶紅紅的，鼻子還一抽一抽的。

“哥哥，綰兒想吃桂花糕，你去做給綰兒吃好不好？”帶著濃重的鼻音，綰卿費力地說著。

周兗第一反應是遣個宮人去長華宮的小廚房吩咐做了再端來，但是一看那張滿含期待的小臉，已在嘴邊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好，綰兒乖乖在這等著，哥哥去去就回。”能令一國之君親自下廚做一份桂花糕，綰卿是第一人，但她并不為這份縱容驕傲，因為她清楚那里面的寵溺含了多少天理不容。

周兗才剛剛凈過手準備做桂花糕的時候，季成禮突然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連最起碼的禮數都忘了。

“陛下，不好了，長公主她落水了。”

腦子里“轟”得一聲，周兗只覺得這世界都塌了，他一把抓住季成禮的手，咬著牙問他綰卿現下如何。季成禮忍著手臂上那幾乎快將他捏碎的疼痛，顫著聲音說：“長公主殿下已經被救了上來，現在正在長華宮里。”

話音未落，季成禮只覺得手上一松，還未等他喘口氣，周兗已經不見了身影。

周兗紅著眼沖進夜未央的時候，太醫令徐渭帶著兩個醫女剛好踏進殿門口，還未等他行禮，領子就已經被周兗揪住了。

“聽著，若是長公主有什么閃失，朕要你全家陪葬！”

太醫令徐渭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被周兗這么一提，差點兒連老腰都給閃著了，趕緊忙不迭地應下了。

綰卿身上的濕衣早就換下了，此時她一臉慘白，雙目緊閉地躺在層層帷幔之內，在徐渭授意之下，兩個醫女繞過屏風和帷幔，近身察探綰卿癥狀報給徐渭，然后徐渭便一一說著診治的法子，如此折騰下來，已是過去了兩個時辰之久。

“如何了？”周兗一看醫女走了出來，急忙問徐渭。

徐渭搖頭晃腦地說了一通醫理，周兗聽不懂，不耐煩地打斷他，讓他說的明白些，不要盡是咬文嚼字地吊書袋。

徐渭應諾，簡單說了一下，就是只要綰卿明日醒來便無大礙了。

周兗陰沉的臉總算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擔心得很，連聲交代徐渭好生救治。

徐渭只點頭應諾，即刻鋪了紙筆研磨開方子。

季成禮拿了房子親自去御藥房抓藥，有一刻不離地監督著人熬了藥，藥熬好之后馬不停蹄地又送了來，直累的是直喘氣。

周兗接過晾的溫熱的藥，親自嘗了溫度，覺得適宜這才給綰卿一勺勺喂下，因綰卿昏迷著，牙關緊閉，那藥便很難喂入她口中，往往是喂三勺流兩勺，周兗氣急，所幸含了藥在口中直接哺入綰卿嘴里，季成禮一瞧趕緊揮起拂塵趕人，沒一會兒，殿內便只剩下兩人了。

而殿外，季成禮正在訓著剛剛在殿內的宮女，“都給我把嘴巴閉牢了，今兒的事若是敢泄露出去半分，小心你們的腦袋！”

“諾。”宮女自是乖乖應下，今天的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便會招致殺身之禍，在這宮里，最緊要的便是要知道什么話該說，而什么話不該說，若是連這點都搞不清楚，那早就會沒命了。

一整夜，周兗都一步不離地守在綰卿身邊，生怕自己一離開又會發生意外，而落水的原因，他已經交代季成禮去查了。

第二天一早，周兗只閉眼了不到兩個時辰便醒了，他一睜眼首先就是檢查綰卿醒了沒有，但她一直閉著眼安安靜靜地睡著，一點兒蘇醒的跡象的都沒有。

周兗探手摸了摸綰卿的額頭，已經不熱了。昨兒半夜里綰卿突然發起高燒，這可把周兗嚇壞了，趕緊派人把一直守在太醫令德徐渭拉了來，又是一通折騰才算完，而周兗瞧著綰卿燒得通紅的小臉兒，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陛下，該上朝了。”季成禮站在殿門口小聲地喚著周兗，朝服等一應用具他都準備好了，但偏偏內殿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季成禮以為是周兗還在睡著，于是稍稍揚了聲音又再提醒了一句。

這時候，帷幔動了起來，周兗一臉陰沉地走了出來。

“今日罷朝，再敢擾了綰兒，朕要了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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