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白紗輕揚玉鈴響
“我接到密報,有人欲對你不利,于是調用了探子查出來的。”
“什么密報?”綰卿謹慎起來。
“不知,我在上書房內的書案上看見的,說是有人欲將你擄走,并告知了時日。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趕來,沒想到竟是真的。”
綰卿掙脫開云朗的雙手,小臉兒森寒地盯著他。
“我的事與你無關,你身為齊國皇帝竟敢之身來我大周,真不知你是自信還是自負。”
云朗看著綰卿,心底隱隱猜到了原因,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卿卿,我請你信我可好?我秦云朗一生不曾背棄過你,只要三天,三天之后你便能知曉了。”
云朗想拉過綰卿的右手,但被她揮開了。
“三日之后齊國皇帝大婚,天下皆知,我在此恭喜你,多謝你專程跑一趟來告訴我。”
綰卿冷笑,左胸口隱隱鈍痛,但她還是強裝鎮定,身姿筆挺。
綰卿將腰帶系好,無視云朗直接向外走去。
云朗擔心外頭危險,攔住了她不允同行。
“竟不知我大周的地界何時輪到你齊國的皇帝來做主了。”綰卿冷笑一聲嘲諷道,臉上明明白白擺著“這里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云朗無奈,情急之下道一句“得罪了。”啪的一下,力道恰巧地劈在綰卿后頸,將她打昏了。
綰卿身子一軟,云朗正好攔腰將她抱起。
卿卿,既然你不信,那我就讓你親眼見證。
云朗抱著綰卿就往外走,但在玉沁的門口,碰見了最不想碰見的人。
“齊國安順帝,別來無恙啊!”周兗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上湯苑,他的身后跟著一群鐵甲錚錚的侍衛,手中雪花利刃所向,皆是云朗。
“別來無恙,不知您擺這么大的架勢是為何?”云朗抱著綰卿,臉上氣勢不減,一個人對峙一整支侍衛隊,毫不軟弱。
周兗勾起一小,右手一個示意,所有人刀劍入鞘,整齊劃一、訓練有素,一看就不是尋常的侍衛。
“放下卿洲,朕可以放過你。”
云朗不屑一笑,“怎么,我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帶走嗎?”
周兗臉上笑意霎那消失地無影無蹤,聲音肅殺猶如寒冬刀峰。
“安順帝真是貴人多忘事,您的皇后不是貴國丞相之女嗎?三日之后即使大婚之日了,何以青口白牙污蔑我國長公主名譽?”
“周兗,當初我親口對益州高大夫許下諾言,此生非綰卿不娶,高大夫也已然應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綰卿早就互許終身,你現在何必與我裝糊涂?”
這段日子,探子早就探得一切,云朗深知周兗此人對綰卿心存不輪禍根,如今百般阻撓不過就是為了一己私念,如此危險之人,自己怎能再讓綰卿呆在他身邊?
云朗和周兗互相對峙著,云朗懷里的綰卿卻毫不知情,一直處于昏迷之中。
“朕說過,你走可以,將卿洲留下。”周兗咬牙,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句話。
云朗似是早就知道他不會放人,無所謂地笑笑,正欲從懷里掏出“一騎紅塵”用來互傳消息的哨子時,外面突然跑來了一個侍衛,在周兗耳邊說了句話后,云朗明顯地看到周兗的臉色變了。
這時,排列好的方陣突然分成兩邊,中間空出了一條大道來。
周兗轉身,云朗看見,路的盡頭徐徐行來一個軟轎,白紗輕垂,白玉鈴鐺悅耳,四個負轎的女子身段輕盈婀娜,步步如踩蓮花,一看就不是凡人。
轎子一直到了云朗和周兗中間才停了下來,這時,一個負轎的女子上前掀起了白紗。
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女子手中還抱著一個五歲的奶娃娃,玉雪可愛,笑意盈盈。
“團兒!”云朗微微訝異,不過早在看見這陣仗的時候他便猜到了來人可能就是千夜殿的人,果不其然。
“表姐夫!”
團兒一下從女子腿上跳下來,蹬蹬蹬跑到了云朗身邊。
而此時轎內的女子也施施然下了轎。
云朗猜測,此人很可能就是團兒的娘親,也就是千夜殿的王后。
“娘親,表姐怎么昏倒了?”
團兒指著綰卿,大眼里泫然欲泣。
想云安撫著笑了笑,道了句無事,緩緩走到云朗面前,伸手從他懷中接過昏迷的綰卿,絲毫不介意地直接坐在了地上。
將綰卿抱在懷里,輕輕地揮了一下袖,綰卿便悠悠轉醒了。
“這是……”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四周多了幾個不相識的人,尤其是眼前這兩個一大一小的女子,莫不是姿容上乘。
“表姐,我是團兒,這是我的娘親,表姐就叫娘親云姨吧。”團兒一副十分自來熟的樣子,把綰卿驚了個好歹。
“你說什么?”
綰卿發覺周兗也在,不由自主地轉頭以眼神詢之。
這一幕被云朗看到了,心里那別提多別扭了。
卿卿對自己那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對那變態就那么信賴親近,卿卿還是太純良了,都不知道人世險惡。
云朗眼神里赤裸裸地妒忌直接被周兗屏蔽了,他溫柔地笑笑安撫綰卿,開口為他解惑。
“這是千夜殿的王后想云夫人,這是她的獨女飛羽小公主。”
周兗的解釋驚訝到的不止綰卿,還有云朗,他竟不知這周兗什么時候對千夜殿的事這么了解了,看來他還是小看這周兗了。
“原來是想云夫人和飛羽公主,卿洲失禮了。”
看見自己還靠在人家懷里,綰卿臉上紅了紅,趕緊起身施禮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表姐,這次娘親是來帶你回家的哦,我們走吧!”
團兒童稚天真毫不掩飾,但她的話卻讓另外兩個男人大感不妙。
“等等,你們要帶我去哪兒?還有你為什么會喚我表姐?”綰卿阻止了團兒拉著她的小手,疑惑地看著想云夫人。
想云溫和地笑了笑,三言兩語道出了一個塵封在塵埃里的秘密。
“你母親是我的妹妹,當初娘親為了避免妹妹長大后淪為玄女的命運,所以將她送出了千夜殿交由益州高家的主人高深照料,后來妹妹入宮為后,誕下你之后便去世了。”
綰卿越聽越不明白,想云夫人話里意思,母親乃出身千夜殿的王族,為了不成為所謂的“玄女”而被送到了外祖父家寄養,但為何她只字未提哥哥呢?
綰卿看了一眼周兗,想云夫人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亦看向了周兗。
于是,周兗這才道出了深藏多年的秘密。
“其實我并不是母后親生,我的母親乃是父皇還是太子時候的元妃,后父皇登基,但母親不久便病逝了,于是父皇便把我交給后來的皇后高顏夕撫養。”
綰卿震驚,真想竟是如此,只不過為何她從未聽人提起過?
“母后怕我們之間有嫌隙,便囑咐我不要告訴你。”周兗恰好為之解答。
綰卿幽幽地嘆了口氣,“呵,云朗騙我,父皇騙我,哥哥騙我,現在就連母親也騙了我,真好,真好……”
綰卿此生最恨被人欺瞞,但偏偏卻是她最親最愛之人騙她瞞她至此,何以謂之心涼,便若此刻吧。
綰卿閉上眼,突然覺得這些人的嘴臉都好惡心,這個世界好臟。
“我不會跟你們走的。”
綰卿低低地說了一句便推開眾人往外走去,云朗喚了她一聲,她也只做未聞。
經過周兗身邊的時候,周兗下意識地抓住了她,擔憂地喚了句“綰兒。”
但被綰卿一把甩開,附贈冷冷一聲低喝:“滾。”
想云夫人瞧見此場景,美目染上擔憂,看著綰卿失魂落魄離開的方向,一聲嘆息。
“娘親,表姐怎么走了?她不喜歡團兒嗎?”團兒眼里含著兩泡淚,扯著想云夫人的衣角委屈得很。
“不是,表姐只是太累了,咱們讓她好好安靜一會兒好嗎?”
想云夫人蹲下來,輕輕擦拭女兒的淚,柔聲安慰。
團兒懂事地點了點頭,偎進想云夫人懷中,小聲地啜泣著。
而一直站在那兒的周兗此時上前,微笑地邀請兩人在行宮住下,想云夫人微微頷首。
另一邊兒,云朗追著綰卿出了上湯苑,在一處湖邊前截住了她。
云朗一把抓住了綰卿的手臂,憑借著身體上的優勢直接將綰卿扯回來不得不面向他。
“綰卿,你聽我說好嗎?”
綰卿掙扎了幾下無果,隨即無所謂一笑道:“好,你說吧。”
“三日之后我并不是要另娶她人,丞相不忠,妄圖篡位,我早就和長姐布下了陷阱,只待那日將他一網打盡。”
似乎怕綰卿從他手中溜走,云朗的語速快而急,臉上更是從未有過的焦灼。
綰卿聽后,淡淡一笑。
“所以是我誤會你了,是嗎?”
云朗一楞,抓著她雙肩的手微微一松。
“你們都一樣,打著為我好的名頭便肆意地欺騙我,但你們考慮過我的想法嗎?
綰卿雙眸盈滿淚水,宛若被人拋棄地小獸,臉上的受傷就像一柄利劍直接插在了云朗的心里。
“卿卿,我……”
綰卿一揮手,制止了他,淡淡地搖頭道:“無事,你走吧。”
云朗眉間一蹙,“卿卿……”
但綰卿已經轉了身,挺直了脊背,步履穩穩地離他而去,端莊優雅,仿佛亂世而來的仙子。
云朗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哪一刻離他的卿卿這么遠,即便是相隔千里,他心中一直都有著自信,卿卿此生只能是他的世子妃,他的皇后。
但不知為何,現在綰卿在他眼前步履從容地離開了,一步一步仿若訣別,他不知道該怎么去挽回,他的世界好像塌了一角,遮住了陽光,他看不見他的姑娘了。
“卿卿,我不會放手的。”
云朗眸中似有淚一滴,黃金淚,沾衣襟,心中恢弘直比天際,江山如畫,難敵美人在懷,誰人說,欲語還休。
背對著云朗,綰卿早已經淚流滿面,但是她心中的驕傲促使著她不得不轉身離開。
她不是一件,物品,容不得他一次又一次地拋棄拾來,第一次她會原諒,但第二次她會怎能相信他不是把她當作了一件物品。
一件稀世珍寶般的物品,秦王府初見,他當她是一件比較稀罕有趣的玩具,好奇心使然,所以他縱她,寵她,但不允許她觸犯底線。
后來他說要娶她,她是開心的,但心里也隱隱擔憂,他是不是因為許久的游戲花叢累了而想就此安定下來。
父皇的詔令,所以她從他們的婚禮上逃了,當時她是忐忑的。
她希望他能因她的逃婚而傷心,但又怕他會因此再不想見她。
但是在外租家見到那個豐神俊朗地翩翩少年的時候,她真的好開心,他非但不怪她,不問她緣由,便要再次求娶于她,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她的坦誠以待又換來了什么,外祖父求著她最心愛的男子滅了他滿門只為不為她和哥哥留下弱點。
當時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但是他解釋了,于是,她又信了他。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他轉手就把送入了皇宮,送到了當時恨極的那個人身邊,崩潰的不止感情,還有一次次的信任。
但最終擊敗她的,還是那個他要成婚的消息,她以為在這世上不會再有人能令他青眼相待,她以為她描畫紅妝只能為了他。
但是,她錯了,大錯特錯,她和云朗終究不是最相似的人,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越來越看不清了。
她不想等待歲月蹉跎,色衰愛弛,然后被拋棄在森冷深宮,她寧愿就此罷手,成為他心尖上最不同的人。
或許,離開,才是最好的結局。
綰卿淚灑了一路,心神跌宕,所以她并未注意到有人跟了她一路。
看見寢宮門口,正欲轉角而去,突然被人打暈了。
“卿卿,請原諒我不能放手,我說過,此生我獨許你一人身側之位,除了你,誰也不行。”
云朗出手如電,如愿將綰卿帶走。
你醒來后恨我也罷,惱我也好,我只是不能再失去你。
周兗聽見消息,云朗把綰卿帶走了,眼色淡淡地變了變,但未置一語。
季成禮在他身邊,原想著長公主被人擄走當是最要緊的事,然而看這陛下的態度似是不想有所動作。
于是,他壯了膽,往前湊近了些小心道:“陛下,長公主被那齊國皇帝擄走,是不是要加派兵馬追回來?”
周兗聽后看著季成禮很久,季成禮心虛地低下了頭。
突然,周兗一聲苦笑。
“追回來有什么用,她的心不在朕這里,追回來亦是行尸走肉。”
季成禮恍惚間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沒聽懂,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留給周兗一個單獨的空間。
綰卿醒來是在一個行進的馬車上,她一睜眼看見的便是云朗那張幾近妖孽的臉,心情往下沉了沉。
“卿卿,你醒了,再過不久,我們便能出周國邊界了。”
云朗毫不介意綰卿冷淡的神色,依舊溫柔嬉笑著對她說話,掀起車簾子,自顧自喋喋不休地對綰卿說這外面的景色,但回應他的只是一片沉默。
綰卿一直斂著眼簾,安安靜靜地枕在云朗的腿上,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
云朗渾不在意,心情似乎十分好,經常命人去買些小玩意兒來,他沒事就逗綰卿,但那人每每只是掀起眼簾淡淡地瞥了一眼就不欲再看。
這一日,他們在山野的一處客棧歇腳。
依舊如往日般,云朗親自將綰卿抱下馬車,一路上恍若珍寶般對他懷中的女子噓寒問暖。
正值飯點,那些投宿的趕路人看見俊美的公子抱著一個姑娘,神態出奇地溫柔,而他身邊跟著好幾個護衛,瞧著就是不好惹的權貴,因而沒細看,匆匆地瞥了一眼就自顧自低頭吃飯了。
云朗心疼這幾日綰卿總是用著干糧,于是便叫店家做了一桌子的菜,本想叫人送到樓上客房,但綰卿說是不必麻煩了,因而揀了一張干凈的桌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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