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十里紅妝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
歷六禮,大周最尊貴的卿洲長公主在最短的時間內出嫁了,她的夫君,就是齊國失蹤的安順帝——秦羽。
裝飾華美的婚車從大周出發,千里迢迢,紅妝百里,由秦渺煙率領三千鐵騎迎回。
蜿蜒行進的嫁妝,一眼望去根本無窮盡,據說卿洲長公主的馬車都出了長安了,但是那嫁妝還在從宮門不斷抬出,嫁妝之豐由此可見一斑。
大周皇宮的城墻上,立著一人,玄袍龍案,背著手遙看長長的隊伍前端。
那輛馬車里,坐著他的妹妹,他心尖上的人。
今日,他親手送她出嫁,親手將她送往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當周兗第一次看到今天的綰卿時,他怔住了,雙眸含水輕敷赤,淡掃蛾眉天然姿,眉點朱花,裊娜盛開,口若含香,精致瑰麗,金釵滿頭玉容艷,華服曳地傾人城。
他是一直知道她很美,但從未知曉可以美得這般濃烈,比牡丹雍容,比海棠冶麗,只消她一人站在那,就仿佛盛開了滿城富貴花。
良久,千言萬語只化作嘴邊淡淡一句“莫受委屈。”
她微一頷首,頭上的那支步搖隨之晃動,流珠的光,金玉的聲,一直留在了他的心底。
“綰兒,愿你此去萬福。”
風大了,刮碎了飄零風中的一句祝福,城墻之上已沒了人影,周兗走了。
綰卿一路上一直在馬車內做針線,素白問過她要這么多繡線作甚,不過她淡笑不語。
綰卿一針一針仔仔細細地繡著,神態專注而執著,素白的絹底上似乎出現了一個人的輪廓。
玉冠精致,墨發恣意飛揚,是個男子。
綰卿正在繡著那個男子的右眼,但是絞了幾次線仍舊不滿意,她一怒之下將繡框往馬車上一砸,“彭”的一聲,驚動了外頭的素白。
“殿下,發生何事了?”
綰卿盯著繡框良久,還是把它撿回來了,嘴里淡淡地敷衍了一句“無事。”
仍舊是繡那只眼睛,綰卿細細比對了畫像,又琢磨了許久。
她的腦子里滿是云朗的喜怒哀樂,他笑的時候眼睛里閃爍著細碎的光茫,眼角會微微上揚,帶了點兒妖冶的味道。
不笑的時候那雙眸子是極冷的,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漫不經心……
尋思了許久,綰卿斟酌著又下了手,這回終是滿意了。
馬車路過霖山的時候,秦渺煙策馬來到綰卿馬車旁。
“這里就是他失蹤的地方。”
馬車內的空氣一下子沉寂下來,綰卿頓住了捏著金針的手,她正在繡他的嘴唇,那方極紅極薄的唇,然而無論她用什么樣的紅線都繡不出三分那人的鮮活。
“嘶……”
綰卿不慎扎了手,一滴血剛好落在了他的唇上,妖艷鮮活,正是她想要的顏色。
唇邊淡淡染上一抹笑,綰卿喚停了馬車。
秦渺煙喝令隊伍停下,勒住了座下的白蹄烏,看著馬車內緩緩出來了一道優雅華貴的身影。
綰卿站在馬車前,朝著秦渺煙微微一笑。
“長姐,是何處?”
綰卿的態度出奇的平靜,即便是秦渺煙也不得不佩服這女子的沉穩氣度。
“便是前方土丘。”
秦渺煙一揚馬鞭,指著前方兩個土丘交疊的地方,那里應是人工掘開后堆積而成的,當時秦渺煙當初尋人的結果。
“可否勞煩長姐?”綰卿往那里一望,偏頭含笑看她。
秦渺煙點了點頭,策馬貼近馬車,她伸出手抓住了綰卿遞過來的柔荑。
一個用力,綰卿已經側坐在秦渺煙身前,秦渺煙抓緊了韁繩,兩手的角度剛好將綰卿抱在懷中。
“駕!”
秦渺煙一夾馬肚子,白蹄烏駝著兩人很快就跑到了土丘旁。
在秦渺煙的幫助下,綰卿順利下了馬,她朝秦渺煙道謝,然后繞到了土丘的后方。
秦渺煙將馬交由侍衛,自己也跟了過去。
“當日季老賊逃到此處,云朗獨自一人縱馬追去,侍衛們都跟丟了,后來等我聽到那聲巨響再趕到的時候,只發現了那老賊的尸體和云朗的玉佩。但是,”
秦渺煙停了下來,往她左手邊被人掘出來的深坑走去。
綰卿心頭掠過痛意,跟上了她的步伐。
秦渺煙在深坑邊站定,指著那里,道:“這里本來是一片茂盛的草叢,但是我來的時候卻發現這里不知為何突然出現了一個焦黑的坑,遍地都是碎石土堆,而坑里就散落著云朗破碎的衣物。”
綰卿的眼前隴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她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了什么,所以她很恐慌,但她還是極力壓制住這種擾亂心智的情緒。
平復了跌宕的心神,雖然知道機會很渺茫,但她還是想找找看有沒有什么有用的痕跡還未被發現。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隊伍不能停留太久,綰卿只能遺憾離開。
再次出發,但是綰卿已經沒心思再動繡樣了,她的腦海里現在滿是那個焦黑的深坑和那兩個土丘,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那很像一座墳。
這種不妙的擔憂一直攏在綰卿的心頭,揮也揮不走,綰卿極力想說服自己那只是自己的杞人憂天,云朗一定不會死的。
但是無論如何,她就是安定不下一顆亂跳的心,腦子里亂糟糟的就像一團麻繩,理也理不清楚。
“素白,啊……”
馬車突然之間停了下來,綰卿不妨,一下撞到了馬車的壁上。
“殿下,你沒事吧?”
聽到叫聲,素白霎時出現在了馬車上,臉上一片焦急。
綰卿并沒有戴那個好幾斤重鳳冠,所以還好,自己坐了起來。
“沒事,出什么事了,馬車怎么停了?”
綰卿掀開簾子,此刻秦渺煙已經再次來到了她的馬車旁,手中握著她的佩劍。
“前面出現了點小問題,你且安心在馬車內呆著。”
說完,秦渺煙就策馬走了。
“殿下,聽說前方出現了一伙山賊,現在我們的士兵正和他們交手。殿下放心,秦將軍用兵如神,一定沒事的。”
素白干脆上了馬車陪著綰卿一道,以防還有什么不測。
“山賊?哪里的山賊這么猖狂?”
連她的車架都敢劫,且不說周兗派了一千的衛兵護送,但是秦渺煙那三千鐵騎就不是吃素的,豈不是來送死嗎?
綰卿有些好奇,她現在倒是不擔心會出什么意外,因為根本就不會有意外。
“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應該是附近山頭的一些烏合之眾。”
素白不同于一般的小宮女,心理素質過硬,因而現在的她不像那些陪嫁的小宮女一般面如土色,而是鎮定得很。
“嗯,長姐應該很快就可以收拾掉的。”
別的不敢說,就是上萬的敵軍秦渺煙都照樣能走個來回,收拾幾個山賊自是不在話下。
很快的,綰卿便聽見了馬蹄得得的聲音,綰卿耳力不俗,猜測著應該是秦渺煙的愛騎。
果然,她一掀開簾子就看見了秦渺煙肅殺的臉,除了在秦王府,這一路上她還真沒看見過秦渺煙有什么其他表情。
“長姐,情況如何了?”
“無事,再收拾一下就可以上路了。”
秦渺煙來就是告知一下消息,說完就又回到了隊伍最前端。
這是秦渺煙的一貫風格,無論是行軍打仗,她一律都是策馬在最前端,因為她說過,軍營之中不分貴賤,每一人都是她至親兄弟,沒一條命她都會負責到底。
秦渺煙手下的人之所以會對她誓死效忠,聽調不聽宣,只要秦渺煙一個命令就能為之沖鋒陷陣,即便是皇命,亦可為將軍逆之。
“素白,去打聽一下。”
素白領命,無需綰卿再多言,她已經心領神會。
不多會兒,素白就回來了。
綰卿聽完這前因后果,不由得想扶額。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伙山賊真是個中楷模。
也不知道是哪個傻缺寨主,聽說周國嫁了個長公主到齊國當皇后,嫁妝的數量可以千計,珍寶綾羅更是數不勝數。
因而,那個寨主就動了貪欲,想著設計趁亂劫上幾箱,而那個所謂的計謀就是弄來了幾籮筐山禽,還有毒蛇,一看見迎親的隊伍出現就扔了出來。
但是秦渺煙帶出來的軍隊豈是一般的侍衛,行軍素質不是一般的高,遇見突發狀況之后雖然引發了一定的騷亂,但秦渺煙很快就穩定了軍心。
面對接踵而來的一幫山賊,士兵齊刷刷地亮出了武器,那幫山賊喊聲震天,氣勢高漲地沖了上來,但沒過一刻鐘,就被全數剿滅。
后來秦渺煙又派了一支小隊上山剿滅了剩下的山賊,直接端了這個小賊窩。
“呵,不自量力,以卵擊石罷了。”
一句笑談,將這個小插曲一揭而過。
然而就在隊伍行進沒多久之后,那支小隊的隊長追上來復命,卻帶來了一個消息。
“回去,馬上!”
綰卿抓著馬車的窗沿,態度極其的堅決。
然而秦渺煙想都沒想就否決了。
“不行,若是現在折返一定會延誤冊立大典的日期,我帶領兩百士兵親自前去,我的副將會帶領隊伍繼續前進。”
秦渺煙決定的事從來不可能改變,即便是綰卿也分毫撼動不了,無奈,她只能答應。
馬車繼續前進之后,綰卿便一直抓著那副未完成的繡樣,輕輕撫摸著上面已經繡好的云朗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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