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沒有姓。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姓什么，只是讓蘇良與洛子晉叫先生即可。

蘇良天資聰穎，半歲的時候先生二字就叫的相當熟練了。

“你能到這里來，說明東洲的情形已然明了。”

在蘇良情緒緩和后，先生開口道。

沒有寒暄，沒有解釋，直入主題。

“先生，您怎么會在這里？是這把劍嗎？”蘇良思緒向來很快。

“對。”

“小良，你應該知道仙路斷絕這件事了，也應該見過那偽天道的手段了...當初，那村子莫名其妙來了一場災，是沒有道理的。”

“可如果是偽天道的驅使呢？”

先生轉身，指著身后的村莊景象：“你與子晉的身份非同尋常，這九域很難再找出跟你們類似的人來，所以這方村落注定也庇護不了多久。”

“就算偽天道不找上門來與我做交易，我也會想方法將你們二人送出去。”

蘇良欲言又止。

“看起來，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先生未曾轉身，但蘇良的所有神情都在他掌控之中。

“嗯，先生，我應該是...”

“不必告訴我。”

先生一揮手，蘇良再難發(fā)出一點聲音。

“藏在自己心里，最好誰也不要告訴。”

“你的身份比子晉還要特殊，牽扯到的東西我也看不破，在你走到峰頂之前，最好埋在心里。”

蘇良點頭。

“所以，我進入南溪劍宗都是先生的安排？”

“嗯，東洲之內，唯有南溪劍宗像點樣子，應該給你們教不壞。”先生頓了頓聲，繼續(xù)道：“不過最要緊的，還是那里面有一位特殊存在，足夠庇護你們。”

“是沐姐嗎？”

“沐姐？嗯...大概就是吧，我并不知曉她多少，她本就在我之上，氣機同樣望不見。”

蘇良默默記下。

沐姐也是有大來頭的人。

“你是來取劍的嗎？”先生再回頭看，聲音忽地輕緩起來。

“對，感受到了一股很親切的氣息，就進來了。”

“一切都正好啊。”先生長出一口氣，目光有些復雜地看向蘇良。

一切都在按照預料中的發(fā)展進行。

但之后呢...后面的路，他已經看不見了。

不過，在這之前，事情總該說個明白。

“小良，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很重要很重要，你一定要埋在心里，任何人都不要告訴...除了子晉。”

他神情認真。

“先生您說。”

“你知道十方殿為什么叫做十方殿嗎？”

蘇良略加思索，回道：“據說是分支下有十座各司其職的殿堂，所以就起了這么個草率名字。”

先生不覺得絲毫意外。

“并不是。”

“十方殿，來源于一位仙人。”

“在仙路斷絕前，最后一位下界而來的仙人——十方仙人。”

“而所謂的域外邪魔，也是在仙路斷絕之后逐漸出現的。”

“十方仙人下界后，創(chuàng)立十方殿，目的其實只有一個...”

“殺絕所有域外邪魔，切斷九域和整個仙域的聯系，不再飛升，不再成仙。”

十方殿藏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秘密，此刻被先生輕飄飄地講了出來。

“一開始，這樣的行為自然遭到整個九域的抵觸，可面對一位仙人，誰又能忤逆其志呢？”

“所以整個九域很快被十方殿所統(tǒng)領，積極抗衡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域外邪魔。”

“直到有一天，十方仙人忽然從天際墜落，受了極大的傷，幾乎瀕死。”

先生回憶著那段久遠的過往，嘆氣道：“他在十方殿休養(yǎng)生息，卻遭到了九域的圍殺。”

“凡間斷人財路尚且癲狂，十方仙人直接斷人仙路，這對于那些見識過山上風景的修士而言，如何能夠接受？”

“所以他死了。”

“但不是被九域的人所殺...小良，天地間是有輪回存在的。”

蘇良聽懂了：“他入了輪回？”

“嗯，且輪回了太久太久。”

“而我，則是他每一次輪回的護道者。”先生忽地低頭，“至于我是誰...抱歉，小良，先生跟你們不一樣。”

“先生，只是劍靈。”

“仙劍劍靈。”

......

嗡。

隨著一聲響動，蘇良走出劍山，與之相對的，他手中握著一把劍。

“成功了？”金玉堂眼前一亮：“嘿，你小子，有點本事嘛。”

以龍魂傳承賭這把劍，其實也不一定穩(wěn)妥。

萬一吃了不認賬呢？

不過從現有的結果上來看，一切都走在正軌上。

夢微之心中松了口氣。

她擔心劍，更擔心蘇良。

沒聽說過獻祭會把人一起吸進去的情況。

“小良，你臉色看著有點差？”夢微之沒有看劍，而是在發(fā)現蘇良那有些發(fā)白的臉頰時，蹙起眉頭。

“是在里面看見了什么嗎？”

蘇良聞言一怔，沉吟一聲道：“沒什么感覺。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候身前就出現了一道光門，我就這樣走出來了。”

夢微之略作思量，也想不明白，但她相信蘇良。

“這把劍，如何？”蘇良抬手，將手中的長劍遞出。

看著很是樸素，甚至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鐵劍，形制與氣息都沒什么壓迫感。

夢微之接過，一番感受下，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應該是成功了吧？

眼前劍山雖然還在，可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壓迫感消失得干干凈凈。

“先回去吧，時間也剩的不多了，叫上陳十一準備回去。”

夢微之也不再糾結于此，回去后自然有人能夠分辨。

臨走之際，蘇良回頭望向劍山。

山頂之上，一位白衣書生對他揮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

先生目送著蘇良離開，腦海中回放著方才的對話。

“我曾破開天幕，送十方仙人下九域，在這之前的記憶消失得干干凈凈。在那之后，我體內力量十不存一，被十方仙人供奉于十方殿內。”

“當初他遭受圍攻，艱難情景之下，我按照他的心意，帶他離開，來到第五域，之后他入輪回，我卻天然多了一道使命。”

“護著他不斷輪回。”

“而這一世，他的輪回身，叫做洛子晉。”

先生看著蘇良消失在視線之中，垂眸看著腳下劍山。

“小良。”

“在這每一世的輪回中...我總覺得，見過你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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