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良一手捏著一條不敢動彈的小金魚重回張江海所在飛舟上時，后者面如死灰，嘴唇翕動。

“前輩...哦不，仙人...能否放過我的家人...以及濱海城...”

仙人一怒，伏尸何止百萬。

蘇良只是看了他一眼，輕飄飄落下一句：“這就是臨終遺言了嗎？”

張江海身軀一顫，緩緩伏首：“是�！�

短暫的沉默過后，預料中的死亡并未到來。

“遺言太短了，你回去想點長的，寫成書面給我。”蘇良頓了頓聲，繼續道：“什么時候寫完了，我什么時候就弄死你�！�

“在這之前，什么困殺妖獸的，都先暫緩。”

話落，他不再看他，也沒有去看飛舟上跪地求饒的其他幕僚，只是按照來時的路，回到自己的房間中。

“主人，為什么不殺了他們呢？”

“他們竟敢算計主人，簡直是壞透了！”

“虧主人還答應幫他們除妖呢！”

一到房間，青萍劍便圍繞在蘇良周遭，來回念叨，憤憤不平。

看得出來小家伙很生氣。

蘇良有些哭笑不得，雙手撫摸著劍身，像是順毛一般寬慰一陣，而后在青萍劍的第二次追問下，平靜開口：“我當然可以殺了他。”

“但同樣的，我也可以給他一次機會�！�

“可是主人，你為什么要給這種人機會呢？”

蘇良默了一下，嘆了口氣：“可能...我不知道曾經的自己，是不是一位爛好人吧...”

“主人可不是爛好人，主人是很好的主人！”

青萍劍反駁。

這讓蘇良一愣，沒好氣道：“你當然會這么想咯。”

“嘿嘿，但我還是不明白主人為什么要給他機會�！�

反正青萍劍劍靈覺得他們壞透了。

“嘛，算了，就當是我發善心？”

“唔...聽不懂哎�！�

“我其實也不太懂�！�

“或許我應該殺了他吧...算了，現在到你了，小金魚�！�

蘇良看向手中的那一尾金魚，“我不殺張江海，可能是念著自身的情不由衷，念著他的身不由己，念著并未對我動過殺心。那你呢？”

金魚身軀泛起光來，隨后騰空而去，落在蘇良身前地板上，化為人形，連連磕頭，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仙人饒命，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被對方脅迫的，也從未敢對仙人動殺心啊�！�

嘶~

蘇良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沒注意，自己給自己找出來的三條理由，這小金魚似乎也能夠適配？

“還有就是...我可能知道仙人為什么不殺人...”小金魚說著話時，小心抬頭，觀察著蘇良神態。

蘇良聞言一愣，“那你說說看。”

“有道理我就放過你�！�

小金魚面色一喜，直起半個身子來，面容姣好偏可愛的她快速接上下一句：“其實就是仙人心存惻隱之心啦�！�

蘇良微微動容，但很快收斂，目光變得‘冰冷’：“這么說，你覺得我很好說話了？”

小金魚心中一跳，強迫自己與蘇良對視，頂著壓力繼續說道：“但除了惻隱之心，仙人更多的是不在乎�！�

“這就好像腳下路過的螞蟻，不會有仙人在意自己一腳下去會不會踩死它，因為對于仙人來說，這是若有若無，甚至不值得為此躲過思慮的事。”

“倘若心情好，又恰好注意到了，那么隨手抬抬腳也不是不可以�！�

“倘若心情不好，一腳踩死也無可厚非�！�

“而這心情的好壞，大概就好比仙人此刻的惻隱之心。”

蘇良有些驚訝，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趣：“繼續。”

小金魚喉嚨滑動，咽下一口唾沫后，繼續說道：“所以這一切，都是仙人的隨心而為。仙人現在只是從心而已，并不存在所謂的好壞立場。”

“如果想殺，順手就殺了。”

“如果不想殺，隨便找個理由放一馬也就那樣。”

“就好比仙人說的那遺言長短一樣。”

“一言一行，皆在仙人心意之中�！�

“而仙人此刻的猶豫...大概是與仙人記憶有所丟失有關，分不清自己的初心？”

這最后的話算是金魚自己的猜測了。

很大膽，也很放肆。

你一頭妖，竟敢對著一位仙人說對方分不清自己的初心？

活膩歪了吧？

但金魚此時此刻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了，只能賭一把。

賭對方心地善良。

說實話，這樣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硬著頭皮上的。

都說妖很邪惡兇殘，但她可是親手幫助那陰柔男子坑殺過無數同類的啊。

隨著小金魚的話落，蘇良沉吟一聲，最終給她的生死蓋棺定論。

“繞了一大圈，還是篤定我會饒你一命啊...”

青萍劍環繞在小金魚周身。

“嗯...罷了，先留著你吧，指不定那天餓了還能當個緊急口糧什么的�！�

小金魚傻眼。

但很快便感恩戴德起來。

不管怎么樣，暫時不用死了。

她怕死得很。

不僅怕死，還怕痛。

“不過，你怎么知道我失去了記憶？”

他與那陰柔男子的問話，她應該沒聽見才是，除非用什么手段特意監聽了？然后順理推導出來？

“唔，我...不小心聽到了仙人與那壞人的問話...”

好一個不小心。

“然后？”

“然后...我自己也會失憶，清楚地失憶，大概七天就會有一次，所以我可能大概知道一點點仙人現在的狀態�！�

“清楚地失憶？”

“嗯，就是，每七天我會失憶一次，唯有‘我每七天會失憶’這種印象不會失去。”

“...”

什么奇奇怪怪？

......

荒蕪的破碎大地上，尸骸遍布。

一抬眼，好似鮮血染開的畫布鋪滿天空。

濃重的血腥味即便經過了悠久的歲月，仍舊存在于天地之間。

這里是寂滅之地。

是仙域明確封鎖的遠古戰場之地。

除了一些不要命的試圖在外圍尋找點什么上古時代的寶貝外，再也沒有鮮活的生命。

可在這一天，在靠近深處的土壤上，一道通天秋千在輕微搖晃。

身穿青衣的高大女子橫靠在秋千上，身旁靜靜地立著一柄劍。

“前輩，我們...還要繼續待在這里嗎？”

半個月的時間，他們一直停留在這里。

要不是他探尋到了外界出口與散落的修士，還當真以為這就是所謂的上界仙域。

不過沐曉曉卻并未第一時間離開。

“有一些歲月痕跡，我要看看�！�

簡單的一句話后，便是半個月的停留。

“小良他那邊...”

見沐曉曉沒搭話，他話鋒瞬間一轉。

“沒事，我留有手段，現在一直都是安全的�！�

“你若擔心，可以先出去，我要再看看�！�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劍靈也頗為無奈。

當下他也朝那些所謂的歲月痕跡看去。

所謂的歲月痕跡，其實就是大地之上的殘骸一類的東西。

但他怎么看也瞧不出任何端倪來。

所以，這些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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