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太上葳蕤身周的氣壓有些低,燕愁余大約知道為什么,他也沒想到,自己將大荒枯冢中的前輩放出來,會給太上葳蕤帶來這么大的麻煩。
回頭看了一眼追在尾巴后的青年,燕愁余深感棘手。他已經化為原形,龍族身體強橫,同等境界下,尋常人修、妖族遠遠不及,但追在他身后的青年,乃是洞虛境界的大能。
如今他窮追不舍,燕愁余自是擺脫不了。
他苦中作樂道:“之前幾日都是我追著這位前輩跑,沒想到現在也能讓他追在我身后試試。”
太上葳蕤皺眉看著越來越近的青年,冷聲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是何來歷?”
她和燕愁余一個金丹,一個元嬰,縱是有百般手段,也不可能在一個洞虛修士手上討得好處。
既然打不過,便只能想些別的主意。
燕愁余聽了她的話,有些意外,但他知道太上葳蕤行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因,如此危急之時,應當不會問些無關的問題。
至于這位前輩的來歷……
‘你替我去北域大荒枯冢,見一個故人。’數日前,女子倚刀坐在雪崖之上,手中握著個酒葫蘆,姿態散漫。
她的容貌生得實在不算多么出眾,但眉目間暗藏鋒銳,目光落處,仿佛有凜冽刀鋒亮起。
‘北域?五師父在北域竟也有故人?’水鏡中,燕愁余臉上現出訝色。
‘你師父我從前交游廣闊,天下多的是朋友。”女子毫不在意形象地對他翻了個白眼,又喝了口酒。
抬頭望著雪山,天地之間只見一片空茫,良久,她才再次開口:“大荒枯冢之中,封印有一人,若你見冢中煞氣已散,便將封印破解。’
‘這么多年過去,這封印的力量被煞氣消磨,以你如今修為,當是能夠破解了。’
‘師父的故人,如何會被封印在蠻荒之地?’燕愁余覺得奇怪,被封印在大荒枯冢之中,其中又有煞氣,豈不是意味著……
女子瞪著他:‘臭小子,話怎么這么多,你去是不去?!’
‘去,當然去。’燕愁余無奈道,‘不過勞煩師父將故人身份告知,到時解了封印,才好取信于他。’
女子沉默片刻,別過頭,輕聲道:‘他叫葉不孤,出身,小孤山派。’
小孤山派?燕愁余不由皺眉,這么多年來送上天衍宗的拜帖之中,他從未見過其中有小孤山派這一仙門。
只是不等他再問,水鏡上靈光閃過,消失在半空。
燕愁余沒想到,自己到了北域大荒枯冢,辛辛苦苦破解了封印,師父這位故人當即破空而出,不見了人影。
要不是自己手疾眼快下了一道追蹤符,只怕就此失了這位前輩的蹤跡。
小孤山派,葉不孤——
聽到這個名字,太上葳蕤不由一怔,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青年為何會追著她問你是誰。
她令通往小孤山故地的玉蟬認主,身上或許也沾染了其中氣息,以洞虛修士的神識強度,察覺到這一點也不奇怪。
太上葳蕤示意燕愁余停下,他不由有些訝然:“你認識那位前輩?”
“不。”太上葳蕤自納戒中取出代表小孤山掌門的骨戒,“但我欠小孤山派人情。”
黑龍向下飛去,將要落地之時,燕愁余化為人形摟住她的腰,穩穩落地。
不過眨眼之間,葉不孤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太上葳蕤抬起手,在她掌心,骨戒散發著瑩潤靈光。
葉不孤忽然停住了腳步,他無神的雙眼看著骨戒,下一刻,竟然向著太上葳蕤跪了下來,重重叩首:“師尊!”
太上葳蕤和燕愁余俱是一驚。
兩人對視一眼,太上葳蕤道:“你如今可能聯系上這位五師父?”
“五師父未必會接我傳訊,不過傳訊給二師父,應當能幫忙找到她。”燕愁余回道。
見葉不孤還跪著,他無奈道:“葳蕤,還是先讓葉前輩起來吧。”
畢竟是洞虛境界的前輩,就這么跪著也不是事兒。
被葉不孤誤認為師尊的太上葳蕤心情也有些復雜,隨著她開口,葉不孤終于起身,恭敬地立在她身旁。
看得出,葉不孤對他這位師尊,很是敬仰。
太上葳蕤想起了蕭玉虛,想起了小孤山故地之中那二百三十七具空空如也的冰棺。
小孤山二百三十七人赴難,除蕭玉虛外,皆是尸骨無存,連神魂也被撕裂,那身為小孤山派弟子,葉不孤又怎么會活著?
依燕愁余所言,葉不孤被封印在大荒枯冢,會是誰干的?又是為什么?
另一邊,燕愁余已經順利聯系上了他口中的二師父,天衍宗重陽子。
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出現在水鏡中,他一身道袍洗得發白,身后是白雪皚皚。
看著另一邊的燕愁余,重陽子神色很是溫和:“小余兒怎么傳訊來了,可是山下有人欺負你?”
小余兒?太上葳蕤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看了燕愁余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見她這般神色,燕愁余只覺面上無光,無奈地對重陽子道:“二師父,我已經成年了,能不能別再提這個名字。”
“龍族三百歲成年,你現在已經有三百歲了?”太上葳蕤聞言,古怪地看向燕愁余。
他干咳一聲:“龍族的幼年期的確比較長。”
燕愁余身上有九重封印,剛破殼時,幾乎同尋常蛇類沒有任何分別,全靠七個師父還算盡心,才沒有凍死在終年風雪不停的沂蒙雪山上。
快成年之時,燕愁余身上封印才因為體內力量松動,得以引氣入體,踏上修行之路。
只是金丹之后,他的境界便因為封印的存在停滯不前,直到意外與太上葳蕤契約之后,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封印漸漸松動,不久便順利突破元嬰。
而在三年前,因為燕愁余身上封印松動一事,七個師父態度不一,最后大打了一場,才終于達成共識,決定順其自然。
此時,重陽子看向太上葳蕤,又看了看燕愁余,不由露出欣慰的目光:“我家小余兒終于開竅了,我還怕你在雪山待了幾百年,要和我們這些老家伙一樣孤寡終生呢。”
聽他這么說,燕愁余不由扶額,深感頭痛:“二師父,你不要誤會,我和葳蕤不是你想的那樣……”
重陽子立刻吹胡子瞪眼道:“難道生得這般好看的姑娘你都看不上?”
“自然不是……”燕愁余下意識回道,隨即反應過來自己這么說很有些問題,他連忙看向太上葳蕤,“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看上你……不,也不是沒看上你……”
太上葳蕤見他這般手足無措的模樣,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前世識得的飛霜君溫和沉穩,
“二師兄,你又在胡說八道什么呢。”女子拎著酒葫蘆從一旁走了來,她背后負刀,看了一眼水鏡道,“小余兒,我交代的事辦得如何?”
“五師父。”燕愁余見她來,立刻松了口氣,連忙說起正事,“前日我去大荒枯冢之時,察覺封印之中煞氣已散,便將封印破解。但葉前輩神智混沌,不等我拜見,便孤身離去。”
重陽子聽了這句話,臉上神色一肅,他看向女子:“如是,你讓他去大荒枯冢將葉不孤放出?”
應如是只道:“當日蕭師兄有言,百年之后,若是他煞氣散盡,便可重回世間。”
重陽子神情嚴肅,但終究沒有再說什么。
應如是的表情有些冷,她看著燕愁余:“他如今在何處?”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葉不孤。
太上葳蕤與燕愁余對視一眼,讓開身,露出一旁的葉不孤。
目光落在衣衫襤褸的青年身上,應如是臉上有一掠而過的怔忪。
四目相對,葉不孤眼中好像恢復了一瞬清明,他喃喃道:“如是……”
只是說完這兩個字,他忽然抱住頭,痛苦地嘶吼一聲,靈力四溢,連空中傳訊的水鏡也有些不穩。
“念清心訣!”應如是冷聲開口,見他這般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隨著兩道清心訣落下,葉不孤終于平靜下來,他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雙目緊閉。
太上葳蕤抬頭看向水鏡中的女子,開口道:“敢問前輩,葉不孤與小孤山派,究竟是什么關系?”
應如是抬眸看向她:“你是以什么身份問這句話?”
太上葳蕤抬起手,掌心骨戒便落入了重陽子與應如是眼中。
這是……
原本盤坐在地的重陽子站起身,他神色鄭重:“不知姑娘手中骨戒,是自何而來?”
他們自是識得這枚骨戒,但小孤山派掌門骨戒,怎么會落在眼前少女手中?
三百多年前,小孤山派便從世間銷聲匿跡,沒想到今日,作為小孤山掌門信物的骨戒竟重現人間。
對于此事,太上葳蕤不覺得有什么好隱瞞的,天衍宗顯然與小孤山派有舊,或許從他們口中,還能知道當年天傾之難具體情形。
“……我受小孤山派大恩,自該為其尋找道統之人。”不過寥寥幾句話,她便將其中由來說了明白。
沉默了許久,重陽子長嘆一聲:“天道有靈,終是為小孤山留下一線生機。”
“那么葉不孤,可是小孤山弟子?”太上葳蕤又道。
倘若葉不孤是小孤山派的人,這枚骨戒便該交給他,有洞虛修士在,此后重建小孤山山門也會容易許多。
應如是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葉不孤,緩緩開口:“葉不孤曾經的確是小孤山弟子。”
“他的師尊,是小孤山派大師兄,蕭無塵。”
“只是后來,他成了小孤山棄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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