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番外二
龍雎三十年年末, 周天星辰閣于南域重立,神子沉月任掌尊, 溝通天道, 昭示天下改年號為天元。
天元元年春,天武衛大將斛律奉先景帝太上非玦之命,將迎妖尊太上繼位。
北域,小孤山, 丹醫峰。
“素衣, 醫修一脈為大師姐繼位與大婚準備的八十一種仙品靈植情形如何?”珠珠匆匆踏入殿門, 指尖靈力運轉,殿內堆積在桌案周圍的玉簡便自動飛往一旁,叫她終于有了落腳之處。
殿內另一側, 道袍少女端坐于桌案前, 相比起珠珠, 她的桌案就顯得有條理許多。
丹醫峰分為丹修, 醫修兩脈,其中丹修自然以珠珠為首,而醫修一脈因顧少雍背叛小孤山之事沉寂許久, 近兩年間才擺脫影響。當年跟隨在顧少雍身邊,為他臂助的素衣也順理成章地成為醫修一脈第一人,晉升親傳。
此時聽珠珠如此問,她抽出一枚玉簡看過, 不疾不徐地答道:“師姐放心, 法則完整后, 天地靈氣復蘇,藥圃中草藥品相極佳,再以鴻蒙元氣灌溉, 定能在出發前長成。”
“那就好。”珠珠松了口氣。
她抓過桌上數枚玉簡一一批復,將最緊要的事都處置后,看著周圍仍舊堆積如山的玉簡,重重將頭砸在桌案上,幾乎想自閉了。
這都還是醫修一脈分出,諸多事務都交給了素衣的局面。
“師姐,”素衣見此,不由搖了搖頭,“若是你肯每日略花些時間處理奏報,而不是盡數堆積到月底,便不會如此了。”
珠珠哀嘆一聲:“可是我一煉丹就會忘了時辰。”
方才,她就是想起自己這個月的奏報都還沒有處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丹廬。
素衣對此也是愛莫能助,她問起另一件事來:“還有月余大師姐便要登基,加上她與燕師兄打算在那日舉辦結道大典,門中弟子都望能親自前往……”
此番不僅是太上葳蕤承襲帝位的大典,同時也是她與燕愁余大婚的儀式,但凡小孤山弟子,都不想錯過這般盛事。
“神諭初平,門中尚且有許多事需要安排處置,中域路途遙遠,多數弟子只怕難以成行。”珠珠嘆了一聲道。
就算大戰結束,丹醫峰仍舊忙碌不減,除了門下弟子,許多為對抗神諭族重傷的北域妖族也前來求醫,便是為了之前并肩作戰的情誼,小孤山也不能將其拒之門外。
“不過前日我去周易峰,隱約聽到濮陽師姐和樓師兄在討論,好像已經想出了法子。只需在上京皇城中布下靈網符陣,屆時在小孤山山門中設宴,借幻術投影便可將兩方情形連通,與親自前去也并無分別。”
素衣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如此也不必擔心門中弟子為了誰去中域打起來。
畢竟一旦打起來,最受累的其實還是丹醫峰。
素衣放下手中玉簡,對珠珠道:“師姐,我去一趟主峰。”
珠珠似乎有些自閉,有氣無力地應了聲,目送她走遠。
才出門,迎面便有青衣負劍的少年向素衣走來,他臉上帶著幾分大病初愈的蒼白,神情沉靜,那雙眼中似乎透著一股與外表不符的深沉。
“素衣姑娘。”來人抬手一禮。
素衣便也回禮:“越道友。”
她面前少年,正是越重霄,昔日鏡明宗掌教容洵門下三弟子。
至于越重霄為何會在小孤山,也并非什么太過復雜曲折之事。當日神諭族撕破界壁之時,越重霄與商白鯉同行,正身在上京之中。
眼見天邊現出異樣,越重霄當即去尋商白鯉,打算與玉衡宮眾人一道撤離。
但他從未想到,從始至終,商白鯉體內,都是一道屬于異族的神魂。
而玉衡宮前來眾人,凡見到商白鯉的,盡數隕落于那一刻,越重霄心口被琴弦穿透之時,猶自還不敢相信。
生死之際,容洵留給他的護身法器亮起,將其帶離原地。好在商白鯉不曾追來,越重霄又恰好被撤離上京的小孤山弟子所救,帶回北域,蒙素衣親手救治,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彼時天下局勢嚴峻,越重霄便也留在了小孤山,與北域妖族一道抵抗神諭。
不過如今神諭已然覆滅,他便決意啟程,回返東域鏡明宗。小孤山雖好,終究不會是他的歸處。
臨行之前,他自是要向有救命之恩的素衣等人一一道謝。
聽越重霄如此說,素衣神情疏離,并未居功:“我只是受濮陽師姐所托,你若要謝,應當謝她。”
救治越重霄的靈物都是濮陽鸞所出,其中也包括酬謝素衣的部分。
越重霄頷首:“此番死里逃生,多虧師妹,但素衣姑娘的恩情,重霄也不敢忘。”
在小孤山待了這樣久,對于素衣的性情,他也有幾分了解,即便自己備下什么謝禮,她大約也不會收。
如此恩情,希望來日會有還報的機會。
在小孤山這些時日,越重霄積攢下不少靈石,正是打算還給濮陽鸞。他當然不能理直氣壯地享受她對自己的照顧。
別過越重霄,素衣繼續向主峰行去。
剛踏上主峰,便見眾多弟子圍簇在演武臺下,上方,葉不孤執三尺青鋒,劍氣如虹,去有雷霆之勢。
當日太上葳蕤補全法則后,功德金光落下,葉不孤破碎的經脈得到滋養,終于恢復了一線生機。
經數日藥浴,他的丹田復蘇,能夠順利吸收靈氣,境界便得以逐步恢復。
見到這一幕,素衣面上露出些微笑意,淺淡卻又真切。
當初顧少雍帶來的過錯,終于得到了一點彌補。
她抬步,徑直向明光殿走去。
此時大殿之內,除了長陵外,喻夢丘與水十七也在。
“天玄峰與云篆峰人手有限,這些交易絕無可能全數應下。”水十七化為原形癱在桌案后,觸手數了數玉簡,果斷對長陵道。
如今五域十四州不少勢力都聽說過小孤山靈網之名,許多大能立時就看出了其中好處,是以神諭之禍平息后,紛紛傳訊前來,求購靈網符陣。
但以靈網符陣的復雜程度,如今天下,也只有太上葳蕤能獨自煉成一道完整的符陣。
至于小孤山兩峰弟子,大都只是學習了符陣中的部分回路,盡心鉆研,上百人合作,方完成一道靈網符陣。
長陵聞言,不免露出遺憾之色,這些仙門世家出手實在大方,拒絕哪一家都讓他痛心啊。
對于靈網符陣,長陵全無藏私之意,唯有他最是清楚,當五域十四州都鋪滿靈網時,才會顯出它真正的威力。
小孤山弟子中不是沒有出現反對意見,敝帚自珍是修真界許多年來都有的通病,靈網這般珍貴,為何要將其賣與其他仙門世家。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長陵對于靈網真正的構想,好在,他得了太上葳蕤支持。
小孤山上下,只要太上葳蕤允準的事,少有出現反對意見,門中弟子對其都有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正說話間,喻夢丘率先注意到了走入殿內的素衣,有些奇怪道:“素衣師妹?”
素衣主動來明光殿的次數實在少之又少,是以喻夢丘見了她來,不免覺得意外。
其余一人一妖也向她看了過來,原本放蕩不羈的坐姿也都收了收。
素衣從納戒中取出一瓶靈液,放在喻夢丘面前桌案,他頓時垮下臉來:“我覺得自己的傷已經都好了……”
前日為了在神諭族防線上撕開一道口子,令小孤山弟子能前往中域馳援太上葳蕤,喻夢丘受了不輕的傷,如今仍需日日喝藥。
素衣前來主峰時,恰好他今日的藥煎好,得知喻夢丘正在明光殿,便順路幫他帶了來。
見喻夢丘磨磨蹭蹭不肯動彈,素衣用毫無起伏的語氣開口:“喻師兄何時這般精通藥理,難道是有意前來我丹醫峰?”
決定他需不需要喝藥的,是醫修。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醫修,喻夢丘深諳這個道理,不敢多說,只能苦著臉將靈液灌入嘴里。
靈液入口,他被苦得一哆嗦,趕忙扔了幾塊蜜餞進嘴里。
為什么他的藥會這么苦?喻夢丘有些懷疑人生。
素衣這才看向長陵,口中道:“長陵師兄,此番前去上京,我可否同往?”
因要在上京布下靈網符陣之故,此番攜禮前往的人選便定下了水十七與喻夢丘,其余親傳弟子,包括長陵,都只能留守。
長陵有些意外她會有這般請求,靈網投影的設想已經實現,親自前去上京的確多了幾分儀式感,但留在小孤山其實也不會錯過什么。
素衣只道:“是為一些私事。”
她出身北域,從前并未去過中域才是……
長陵忽然想起了什么,頓了頓,開口問道:“那丹醫峰的事……”
身為醫脈之首,素衣并不是想走就能輕易走的。
素衣唇邊勾起一個極淺淡的笑:“師兄放心,臨行前,我會將醫脈諸事盡數安排好。”
她此行前去中域,是為顧少雍。
他曾經做下錯事,便理應為此付出代價。
但無論顧少雍是什么人,做過什么,他對素衣的指點和引導并不作偽。若是沒有他,便不會有今日的素衣。
當日顧少雍死后,一眾小孤山弟子也無侮辱他尸身的愛好,只將人葬在上京郊外,得一卷草席裹身。
素衣去上京,是想在他墳前祭一杯薄酒,了卻過往塵緣。
看著素衣遠去的背影,喻夢丘面目猙獰地向長陵撲了過去:“重色輕友!”
“上回我說要跟師姐去上京,你為什么不同意?!”
長陵毫不客氣地回以一踢:“你一天能有八個無理取鬧的要求,我要是都答應才是真傻了!”
兩個人扭打在一處,水十七收起觸手,緩緩向后挪了挪,不打算參與這場幼稚的爭端。
就在這時,喻夢丘一腳踩在了他觸手上,螢藍水母瞬間泛起紅色,水十七卷起觸手,忍住,不生氣!
下一刻,長陵后背就重重砸在了他另一條觸手上。
忍不了了!水十七完全破功,憤怒地揮舞著觸手,加入了這場混戰。
正要踏入殿內的陸云柯看著這番景象,抽了抽嘴角,果斷收回了腳。
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他還是等他們打完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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