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飄。

風雪，交加。

在這白茫茫一片中，沖天的火光既燒透了崤關，也燒透了皇帝的心。

整整七天沒日沒夜的戰斗，兩方人馬在精神和身體達到極限的時候。

關門被攻破了。

楊戰在西北風正盛的時候放了一把火。

風助火勢，熊熊烈焰將崤關里里外外燒了個干干凈凈。

“父皇！”

“父皇！”

“該撤了！賊軍勢大，不可敵也！”

楊臨風和楊范兄弟倆緊緊扯著殺紅了眼的皇帝，拼命要把他往后方扯。

“不信！朕不信！”

楊正弘血紅著一對眼，眼中的火也在燒，燒得五臟六腑都疼。

當初楊臨風提議他要撤，但他卻覺得楊戰和哈丹不過烏合之眾，隨隨便便就可以攻破。

但是現在，他不可置信了，也后悔了。

整整十八萬大軍，一朝關門破，竟被那驍勇善戰的西涼鐵騎沖殺一空！

“滾開！”

“滾開！”

“朕還能殺敵！”

楊正弘就要翻身上馬，指揮戰斗，想要挽回局勢。

將士們不過是被賊軍沖破了陣勢，他相信只要自己登高指揮，就能重新整合陣線。

“陛下！”張成梁怒吼：“請陛下看看吧，將士們早就沒有戰心了！”

楊正弘方言望去，只見士卒們在大火中嘶吼，四處逃竄，唯獨不向敵人。

“救命！救命啊！”

“打不過，根本打不過，快跑！”

“他娘的，為什么快要過年了還要打仗？啊！”

“娘！娘親！我不想打仗，我想要回家！”

嘶吼聲，慘叫聲，充耳不絕。

楊正弘心里咯噔一聲，隨后感覺直墜谷底。

“難道……難道朕戎馬三十年，還打不過自己的兒子了……”

“父皇！且先撤入虎牢關，再入潼關，南下淮西河間郡王處，來年再收復失土也不是不可啊！”

楊正弘恍然回神，痛恨道：“要是楊凌在此，以他的火器，如何不能殺光這些賊軍？”

張成梁道：“陛下，太子引走張大虎五萬大軍，使其至今未歸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何必再怨他？”

楊正弘痛心疾首：“對……對啊，他已幫了忙，朕還有何怨言？”

“要怪只怪朕久疏戰陣，竟被這群烏合之眾擊敗……”

楊臨風焦急勸道：“父皇請下令，到底是撤還是戰？”

正這時。

一道熟悉的身影登上城樓，居高而下，輕蔑看著楊正弘。

“父皇！”

“別來無恙啊！哈哈哈哈哈！”

楊正弘抬頭一看，忽地心頭直疼，一張臉憋得通紅：“逆子！”

那城門樓上站著的，正是楊戰。

此番大戰，他已勝利。

看到皇帝那狼狽不堪的模樣，他心里的快意已經達到極點。

“父皇！”

“你的好太子呢？平日里你素來疼愛他，怎么今日你兵敗，卻不見他在你身邊？”

噗！

話音未落。

卻見楊正弘吐出一口黑血來，被氣得躺倒在人群中。

“哈哈哈哈哈！”

看到那亂作一團的文臣武將圍在楊正弘身邊，楊戰開心的直跺腳。

楊正弘咬牙切齒，想要帶兵反擊將楊戰首級割下來，卻也知是大勢已去。

楊臨風勸道：“父皇，快快下令撤兵！”

轟隆隆！

震天的馬蹄聲響起。

兩方人馬都是一驚，不明所以遂戰事稍作緩和。

“什么人？”楊戰皺眉。

卻見遠處，一片黑馬黑甲在大雪中狂奔！

“是涼州兵馬！胡國公回來了！”

楊戰聞言大喜：“看來老張是已經救回了家人吶，此番他成功了，我也贏了，也算兩不耽誤。”

哈丹在一旁面色陰晴不定，卻也只能默默看著。

張大虎回來，他的地位肯定下降，但沒有張大虎，他們甚至贏不了這一局。

“傳令官，引涼州兵馬來此處！”

“本王要與胡國公，一同看我父皇敗退的慘狀，同襄盛舉，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座關隘。

楊正弘氣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卻也無能為力。

本想拼盡全力殺了楊戰，之后再退也為時不晚。

但如今張大虎也回來，如果再不逃，只有等死的份了。

“撤退！”

當當當當！

鳴金收兵，最后在抵抗的一部分士卒立刻撒腿就跑。

楊正弘翻身上馬，扭頭就跑，于是大軍一哄而散，再也不敢回頭。

然而。

跑出去老遠。

眾人卻發現楊戰遲遲沒有追上來！

“怎么回事？”楊正弘思索再三，忽然勒馬轉身看去。

張成梁也驚道：“不對，這等好時機，楊戰不可能不抓住，關內似乎出什么事了。”

楊臨風此時大驚：“聽！關內有動靜！好像是……打起來了！”

楊正弘隨即皺眉：“難道是楊戰和哈丹內訌了？”

張成梁思索道：“難道是疑兵之計，想要引我等回去？”

“不可能！”楊臨風道：“楊戰完全可以率軍沖殺我們的大軍，完全沒必要這樣，關內肯定是出事了，但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楊正弘抬手。

大軍停止逃跑。

他立刻吩咐道：“不論如何，這都是收攏隊伍的好機會！”

下一刻，一道道軍令就傳了下去，隊伍開始收攏。

關內的戰斗依舊如火如荼，但楊正弘這邊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父皇！”楊臨風道：“關內形勢不明，兒臣還是建議撤退！”

嘭！

嘭嘭嘭！

忽然一輪爆響，傳蕩在兩側山中，經久不絕。

然而這般響聲。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過，也非常的熟悉！

“這是……銅火銃的聲音！”

楊正弘先是一陣恍惚，隨即面色狂喜：“沒錯，是銅火銃！是銅火銃的聲音！”

一個名字。

立刻浮上所有人的心頭！

因為只有那個人，現在持有銅火銃！

張成梁一臉興奮，喊道：“陛下，是太子！太子前來救駕了！”

“好！吾兒終究沒有忘了朕！”

楊正弘大喜過望，可回過神來，又緊緊皺眉：“可是他才五千人，如何贏過張大虎來此處的？這……”

楊臨風趕緊道：“父皇，五千人現在頂什么用？只需楊戰大軍稍稍廝斗便可全部滅殺，還是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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