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愧疚
維德坐在書房里,雙手交叉放在桌前,法爾和另外兩個勛爵在他面前匯報這次王太子喬治和三王子杰西去劍蘭公爵領的各項細節。
他聽著聽著,卻克制不住地走了神,腦海里一直是醒過來以后映入眼簾的沉靜溫柔的小臉。
一絲白線自黯藍色的天空破開,暈開一抹淡淡的橙色,她卷曲的長發有些凌亂地披散,蒼白的肌膚因為晨間潮濕的空氣浸潤而白得發光,抱著膝蓋將纖瘦的身體蜷起,一手托著柔軟的臉頰。
許是因為晨光,棕褐色的眼眸顯得透亮清澈,少了幾分疏遠,透著幾許好奇,就那樣微微歪著頭看著他,像是個親近大人的稚氣的孩子,卻又美得出奇。
他一陣恍惚,心里像是被軟軟的撞了一下,懷疑自己還沒醒來。
“少爺……維德少爺?”法爾了好幾聲才喚醒他,狐疑地道,“您怎么了?”
維德微怔,面色不動,握拳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說道:“你繼續說。”
“夫人離開梅蘭達夫人的府邸以后,直接去了斐文德學院。梅蘭達夫人沒有出現,但是有另外三個學生家里都派了人去學校追究,弗雷德校長迫于無奈,決定三天以后開審理會,讓教師委員會和家長委員會共同判斷對這件事情的處置。”
維德不意外。他們早上回城用了一頓早餐以后,去了舒爾茨家的府邸,然而梅蘭達夫人拒絕見他們。
這就展現出了她的態度。
法爾說得忐忑,但維德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只好繼續說下去。
“教師委員會里有翠西亞教授,她是出了名的討厭魔法貴族,好在弗雷德校長態度很堅決,對我們派出去的人下了承諾一定會讓他的人支持夫人,所以勝算一半一半。
“至于家長委員會,我們正派人去接觸,看在羅德尼家族的面子上,恐怕沒什么問題,只是成員里有梅蘭達夫人,這有一些難辦。”
維德沉吟了一會兒后,微微一笑,聲音篤定。
“放心,愛琳小姐不會有事了。”
站在窗臺前,看著繪有羅德尼家躍起的紅獅子家徽的馬車遠去,里德回到了床邊。
侍女喂著他吃蘋果,另有侍女給他繼續上藥。
“為什么不讓我好好教訓一下那個魯伯特家的女孩。”梅蘭達夫人坐在一旁的軟椅上,不快地說道,“她竟然敢傷害到你,我就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爐火熊熊燃燒,她肥胖的手指上分別帶著一枚紅寶石、一枚金戒指以及碩大的鉆石戒指,金光閃閃,手指間夾著金杯,里面盛著麥芽酒。
“哦,母親,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要把我想要的一切都給我的話,就請務必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出手。”里德慢條斯理地咀嚼著蘋果,舌尖卷過清甜的果肉咽下后,才抬起透亮精致的藍眼,說道,“我向你保證,我不會白白受傷的。”
看著自己最小的兒子和年輕時候的自己如出一轍的精致面孔,梅蘭達夫人神色不由一柔,再大的怒氣都煙消云散,只用一種寵溺的語氣說道:“我總是說不過你,我的小寶貝。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不會出席家長委員會,只是你想讓我替她說好話,那可不行。另外我們先說好,如果她自己撐不住離開學校,你可不能生我的氣。”
里德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這個可能,回憶起愛琳之前盯著自己的手一臉恐懼的神情,不確定了起來:“應該……不會吧。”
只是愛琳·魯伯特這個人的性子一向有點難以琢磨,覺得她軟弱可欺,她卻也堅韌不屈;覺得她實力強橫,她卻似誰都恐懼。
她不是待在家里為族中理事,而是選擇在學校里任職就已經讓人很驚訝了,她再反反復復做出些什么,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里德把最后一片蘋果吞咽下,就不耐地推開了侍女不再去吃。
說起來,他是真的想破頭也想不明白,出身顯貴、吃穿不愁的愛琳·魯伯特究竟是怎么長成這么別扭又好欺負的性格的,簡直讓人覺得不欺負一下都對不起她。
“聽說梅蘭達夫人拒絕見你?”
聽到突兀響起的聲音,正在無人的辦公室里準備考試內容的愛琳也不回頭,只嗯了一聲。
白狼笑:“你倒是運氣很好。”他繞到了她桌子旁,翻著她的教案看了兩眼。
她沒有否認。
沒有人再說話,只有紙業翻動聲和寫字聲。辦公室沒有點燈,清晨的陽光溫暖的照射在了窗邊,灰塵浮動的模樣都被照得分明,窗戶開了一角,有涼涼的風送進來,是個怡人的天氣。
愛琳寫了一會兒,停筆休息。
靠坐在椅子上,她看著眼前敞亮寧靜、透著幾許寂寞的辦公室,很難相信幾個小時前她還在星月湖邊。
和別人徹夜不歸地在外面玩,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想到此處,她嘴角彎了彎。在遇到維德以后,她連用這句話的頻次都增加了。
短短的時日,卻帶給了她諸多不同的體驗,她甚至奇怪自己一開始怎么會如此怕他。
他是多么好的人啊,像是陽光照射在她陰暗角落,她以為她會被曬死,拼死抗拒,可事實證明她卸下防備后,她獲得了養分。
——那么,他呢?
她出神,回憶起今早他甫一醒來時看著她的眼神。
驚喜,猶疑,熱烈,懷念……
她若有所思。
他又是在透過她,看著誰呢?
她想起了白狼曾經對她說過的警告。
難道說,這才是他之所以愿意娶她的原因嗎?
因為……這張臉?
“為什么突然改變了主意?”
旁邊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都忘記了白狼還在。不等她回答,他就哼笑一聲,自問自答了:“我問了個蠢問題,既然你今天早上和維德·羅德尼一起去的里德家,那也只有可能是因為他了。”
他的聲氣和平常比起來有些奇怪,仿佛混入了一根緊繃的線,這讓愛琳頓了一下,遲遲點不下頭。
白狼也不需要答案。“原來你也是能被改變的。”他低沉緩慢地說道,譏誚地勾起嘴角,“我還以為你是塊石頭,被敲碎了都不會變軟,誰知道羅德尼家的少爺這么有能力。到底是夫妻……”
愛琳抬頭,和一手撐著桌子低著頭的白狼對視,他囂張眉目間帶著慣有的嘲弄,如同野獸般的眼神濃烈而銳利,他天生高大,這樣的姿勢,便把陰影潑下,徹底地遮擋住了光線,在他不加掩飾的目光下,她隱約覺得透不過氣來。
一絲愧疚自心頭升起,她一愣,覺得自己被虐傻了。
只聽說過獵人對獵物愧疚的,誰聽過老鼠對貓愧疚?
他從小欺負她,她從小被他欺負,只因為同為契約三族就被自動綁到一起,彼此相看兩厭煩得要死,卻莫名其妙地走上了相同的道路,沒有比這更多的。
“——也挺好。”
良久,他站直了身體,陽光重新回到了兩人之間的空隙,他語焉不詳地嘟囔了一句,轉身走了出去,早晨空蕩蕩的校舍里,腳步聲總是很分明。
“回來就回來,別被里德玩兒死,我領的薪水不包括收尸。”他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懶洋洋的聲音,依然是能把人噎死的話。
愛琳頓時就恨不得把桌上實驗用的實心鐵球朝著他后腦勺扔去,除了惱怒什么情緒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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