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南江城內貼出了明黃色的布告，由此處開始，整座城市化作了人間煉獄。

        過去的南江城即便盡是惡人，也會遵循幫團伙之間的規則和約定，就比如小偷只偷不搶，黑心客棧內絕對不會見血，人販子不販毒之類的。

        根據布告中的第二條，“一切法令和規矩全部作廢，三日之內，做什么都可以”，等于打開了人心中最邪惡最原始的一面。

        人類這種生物在失去道德和法紀的約束之后，便會完全淪落為被內心欲望支配的野獸。

        短短幾個小時內，整座南江城真正成為了弱肉強食的黑暗叢林，隨處可見各種搶劫、打殺，由一個小點開始引發到各個幫派、不同勢力之間有組織的大規模火拼！

        整個城市，所有街區，每一條巷子內都在上演著最血腥和殘忍的一幕，隨處可見失敗者臨死前的亡命哀嚎，大街上殘肢、臟器四散丟棄，血流匯河，沿著路邊涓涓而行，逐漸血漲水高，將無數浮尸和尸塊沖刷到了一起。

        大批類似烏鴉的黑色怪鳥成群結隊，仿佛烏云般籠罩在城市上空，久久盤旋。

        夜十三和伊青屹立在府衙城高聳的門樓之上，向下俯視著這一片眾生慘相。

        銀兒趴在夜十三的背上，默默注視這一切，似乎早已經麻木了。

        伊青道：“銀兒，你最好別看。”

        銀兒看看伊青，把目光移了回去，堅定地道：“伊青恩人，我要親眼見證這一切是如何結束的。”

        伊青又問夜十三：“你居然能想出這個法子，我自嘆不如。”

        夜十三面色冷峻：“惡人自有惡人磨，先讓他們自相殘殺一會兒，到晚上再來算個總賬！”

        “你怎么就知道他們不敢違背布告，去闖別人家？”

        “惡人怕什么？惡人最怕的就是更兇惡的人，而在燕國，燕云便是終極可怕的存在，她象征著無法抗拒的最終邪惡，即便南江城的人從來沒見過燕云，可也沒人敢動府衙大人一根毫毛，不是嗎？”

        夜十三提出的第一條是想最后保全南江城內良心未泯之人，第二條則是讓這些惡人在毫無約束的情況下惡惡相食，就像是那蠱。

        蠱內撒上各種毒蟲，毒蟲們相互啃食，最終剩下的便是毒王，乃是此蠱之中最毒最惡之物！

        夜十三便要做這滅蠱之人！

        隨著時間推移，經過三天殘殺，南江城的惡人之中出現了幾個平分秋色的幫派，他們自以為能夠一統整個城市，可卻想不到更大的殺招在后面。

        那便是第三條，第三日入夜后的殺人比賽！

        要知道，三百車黃金絕對是一個極大的誘惑，惡人除了權色之外，自然是不會落下錢的。

        而夜十三設計的規則，也將保護許多奴隸和被拐騙之人的性命——對這些惡人來說，手頭上所有的豬仔要留到比賽上再殺才有價值嘛！

        伊青聽完，嘆了口氣，要解決南江城的問題似乎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了：

        “那殺人比賽上的惡人們，你打算怎么辦？”

        伊青的問題一出，銀兒也把視線轉向夜十三，似乎她心中關于人生善惡的那個結，也將在今晚被解開。

        夜十三回首環顧二人，問銀兒：“你覺得該如何？”

        銀兒想了想，搖搖頭：“銀兒不知，一切任憑夜大爺做主！”

        夜十三又問伊青：“若是在外部世界，會怎么辦？”

        伊青道：“幾乎所有人都會被判刑吧，一些惡性的罪行如殺人等，會被判無期甚至死刑。”

        “是的，文明世界運轉的底線是依靠法律，依靠國家暴力機關的最終手段，但是此地燕國只有酷刑，并無律法，若是你，又會如何？”

        伊青沉默了一會：“夜十三，我們現在討論的可能是幾千條人命，哪怕你我有能力處理南江城的事，也無法顧及到整個燕國！再說了，我們畢竟還困在青冥煉成陣之中，并非此地之人！”

        伊青的想法很實際，她既認為這些人該殺，同時也覺得殺掉這些人并不解決根本性的問題，夜十三看出了她的心思，開口道：

        “我明白你所想的，但我要說一點，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我們有最基本的同理心。就如虎吃羊是為了生存，吃飽了它就不會去獵殺第二只，而人卻不同——所以我認為，人類之中隱藏著另外一種生物，它介于人類和動物之間，即便擁有人類的軀殼和智力，卻并不能被稱之為人。”

        夜十三深吸一口氣：“這個理論并非是我自己得出的，而是皮教授！”

        “他雖然是教化學的，可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大到整個宇宙，小至分子原子，所有的物質都遵從單獨而唯一的特性，唯獨人類不同，哪怕是動物界也很少有像人類那么混亂、顛倒，矛盾的生物……”

        “所以，對我來說，如果不把它們認為是人——既不是動物，也不是人，而是出現在人世間純粹的邪惡，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伊青聽的很透徹，銀兒卻還有些迷茫，但二人都定定地望著夜十三，齊聲道：

        “我們聽你的。”

        接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氣息從夜十三體內緩緩透出：

        “殺！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第三日黃昏時分，根據夜十三的吩咐，府衙安排了大隊軍士和下人去打掃全城，所有的尸體都被清理并焚燒，同時統計有多少人一直呆在家中，并未參與這一場瘋狂。

        經過清點，約莫有十五萬戶的南江城，只有區區百戶閉門不出，其他所有人都加入了到這一場無法無天的狂歡之中，并且大部分人都在自相殘殺中被干掉了。

        太陽西沉之前，夜十三又回到衙神的庭院，衙神意外的沒有跑路，而且已經施術將小鬼們都釋放了。

        拿衙神的話來說，在高階修士面前逃跑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既然夜十三說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那應該尚存一線生機，跑的話反而注定會死。

        修士的邏輯夜十三自是不懂，不過衙神暫時算是保住了性命，同時也被要求他參加殺人比賽的“行動”。

        原本伊青建議讓衙神動手，他的飛劍用來屠殺是再好不過了，只是夜十三堅持要自己來，畢竟想法是他的，命令也是他下的，這一切的因果都應該由他一個人來承擔。

        結果，衙神被安排到外圍，若是有落單或逃跑的便由他出手。

        衙神雖然滿口答應，可心里卻不以為然，身為修士的衙神自然不懂，在他看來但凡是沒有修為的連人都不算，要殺要剮還不是眨眨眼的事？反正都要殺，還分什么奴隸、惡人之類的，干脆全部殺了得了。

        月上樹梢之時，以府衙大人為首，大隊人馬自府衙城浩浩蕩蕩出發，直往廢城區。

        一路上他們敲鑼打鼓，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一場殺人比賽似的。

        南江城東面的廢城區被清理出一塊大空地，火把燭光，篝火數座，將此地照的燈火通明。

        夜十三、伊青和銀兒三人也混在隊伍之中。

        根據計劃，府衙城的大隊人馬會把比賽現場所有的惡人們統統包圍起來，首先救出奴隸以及無辜者，接下來便是一場更血腥的屠殺！

        一切以一支火箭為信，火沖月下，血染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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