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重鎮世襲城主，又是中原諸侯之一，覃蕃王居然在得到妖獸入侵的消息之后，將城主職位拱手相讓。

        更可氣的是他不僅帶走了全部的部隊用來保命，還是坐天隼逃跑的！

        如此一來，若離等人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原本她們的計劃就是抵達燎原城，然后換乘天隼，這樣便能盡快趕去黑山妖窟，現在失去了最高效的交通工具，接下來要么趕往最近的城市，要么只有再想他法。

        “覃蕃王這混蛋……”

        若離咬牙切齒。

        雪香在一邊道：“國師大人，距離燎原城最近的城池也有十日以上的路程，如今之計倒不如先去燕返組織的據點歇息片刻，我們需要從長計議，再做打算。”

        若離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能這么辦了，只是心中一股怒火，惹的她渾身不爽。

        這位初出茅廬的國師頭一次嘗到了理論和實際之間的差距，要運行一個如此龐大的國家，除了上有明君良策之外，還需要建立完善的監督和反饋機制，否則一切都是紙上談兵罷了。

        游龍兒朝這幫家丁呵斥道：“叫你們家老爺滾出來！”

        “刁大人他……他應該是躲在地窖里……”

        “不不，我見到他往馬廄的草垛里鉆！”

        “胡說！草垛后面是個糞池，刁大人再笨也不會藏在那兒！”

        “……該死！怕不是刁大人掉進糞坑了吧？！”

        一幫家丁大眼瞪小眼，一窩蜂地跑了回去。

        堂堂一方城守，非但治理不好城池，無法抵御外敵，還在逃跑時落得一身屎，若離甚至沒了懲罰對方的興趣——這樣的渣滓根本等不到若離下令收拾，自己就會把自己作死了。

        雪香道：“國師大人，龍仙大人，那我們盡快走吧！”

        若離點頭，又對胖軍官道：“你即刻收攏軍士，重整兵丁，將城中百姓安撫回來，若是辦不好，我拿你是問！另外，那個什么刁大人從今往后就不是大人了，貶為兵丁！”

        胖軍官趕忙趴在地上，像搗蒜一般磕頭。

        眾人離開諸侯府邸，跟著雪香穿行在城南的街巷之中。

        雪香根據街頭、門廊和各種牌匾上的標記，仔細對應暗號，一路往東，不多時便走出燎原城外，來到一處田町。

        此地緊鄰燎原城，少了鱗次櫛比的鋪子和店家，滿眼望去盡是綠油油的稻田和野塘，田埂之上有數頭耕牛漫步，狗吠寥寥。

        燎原城的石板路延伸至此地時，突兀地變換成了泥路，交界分明的路旁插著一塊路牌，牌子上寫著三個字“屎下町”，與這三字相伴的，還有那一股令人無法適應的味道。

        游龍兒的眉頭皺了起來，問：“這城里的人早就跑了，燕返的人還會在嗎？”

        雪香道：“與朝廷官員不同，燕返的人不怕死，若是得知妖獸襲來，說不定他們還會全副武裝，伺機反擊！”

        若離幽幽嘆了口氣：“若是官員有燕返死士一半的精神，燕國也不至墮落于此！”

        “國師大人言重了，有您在，燕國只會越來越好。”

        游龍兒按耐不住，插道：“可是……為什么要找這種地方做據點？”

        若離道：“燕返組織在未更名前被稱作誅燕，以刺殺女帝燕云為唯一目標。先前朝廷一直把誅燕組織列為頭號敵人，我能理解他們為何會藏身屎町，并以這種職業為掩護……”

        雪香一笑：“國師大人說對了一半。須知燎原城人口千萬，光是每日糞肥即超千噸，缺少了屎下町這種地方，城池便無法運轉。況且，從事這種工作，便能出入城內機關要塞，糞工是最好的掩護職業，屎下町也是最好的藏身地。”

        若離若有所思，游龍兒也有點佩服起燕返來了：“我只當這是你們的惡趣味，聽你這么一說倒也是挺有策略的。”

        “二位，我們到了，且待雪香上前應號！”

        三女在一處掛有“屎下郎中”懸幌子的草堂前駐足，雪香上前敲門，篤篤篤——篤篤篤：

        “堂下堂下，老母咳血，燕窩幾鈿？”

        草堂內傳來悶聲：

        “客官客官，遠燕未歸，空檐待筑！”

        “堂下堂下，吾父囑托，燕返告之！”

        “客官客官，初春起風，鄉燕必返！”

        “咣嘰”，草廬竹門一開，有個灰衣大漢走了出來，環顧眾人：“哪位小姐求藥？”

        這大漢一身褐袍，頭戴黑色斗笠，讓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從體格上判斷，他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

        雪香上前一步：“求抓一單藥方：一兩遠志、三錢茯苓、兩株雪見草、獨頭紅娘子外加兩條過山龍！”

        大漢道：“這位小姐，紅娘子有多，過山龍獨缺！”

        “缺了過山龍，茯苓也就白抓了！”

        大漢沉思一番，忽然聽得里面傳來一個老聲：“請貴客入堂一敘！”

        大漢不再猶豫，推開大門：“三位小姐，里邊請！”

        游龍兒在一旁都聽懵了：“這……這莫不是在演戲吧？”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若離和雪香齊齊朝她示意噤聲。

        眾人跟隨大漢穿過前堂，進入一個四合院，大漢指指客堂：“三位小姐請稍坐片刻，我家先生隨后就到。”

        “有勞了。”

        游龍兒、若離和雪香依次在客堂坐下，若離解釋道：

        “方才雪香說的是燕返暗語，其實也很好猜。遠志加茯苓（伏靈），意味著要遠行去邪魔控制的地區，雪落見草，寓意姐妹二人從寒冷之處，也就是極北關前線而來，獨頭紅娘子的意思是就剩下她一個……”

        “那我們就是兩條過山龍咯？”

        若離一笑：“正是！”

        “唉，搞那么麻煩，這里又沒別人。”

        “除了防止官府密探，燕返也得區分普通民眾和自己人，這是劃分敵我的好辦法。”

        雪香不住贊嘆：“國師大人真是天才智慧，只聽一遍就明白個中含義。”

        “沒外人的地方叫我若離就好，國師大人聽的我好不習慣。”

        若離話未說完，從內堂走出一個五短身材的干瘦老頭，和大漢一樣，他也是戴著斗笠，只不過穿的是一件灰色短袍。

        這老頭的臉被斗笠完全遮住，看不清相貌——只不過，他一邊走一邊提褲子，好像剛剛從茅房里出來。

        “堂堂燕國國師駕到，老頭我有失遠迎，請恕罪！”

        大漢跟在老頭身后，沉聲道：

        “三位小姐，這位是我家先生，人稱大便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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