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刀劍無眼卻能殺人，筆尖雖小亦能滅國，小小的人嘴既會吞吐蓮花，也善吃屎噴糞。

        這句市井俗語看似粗糙，實際上隱含而指的便是一代絕技斗言術。

        而如今，隱藏在屎下町草廬之中的斗言大師卞灰衣悄悄離世，只留下三位弟子和一個傳人。

        這三位弟子，在燕返組織中也是享有赫赫威名，人稱“草廬三杰”。

        三杰之中，年長的約莫小六十歲，名作“老糞”，實際上他原姓鳳，只不過后來被卞老頭賜了姓，改名作“卞鳳”，為了應“大便灰”的名，旁人便稱他為“老糞”。

        “老糞”心思縝密，記憶超群，擅長易容之術，乃是燕返組織在當地的主要接頭人，他平時服侍在卞灰衣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中年漢子年紀大三十往上，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一看就是戰力非常之輩，他負責草廬之中的護衛工作，平時也跟隨卞灰衣同進同出，隨時伺候。

        屎下町的農人們都稱呼卞灰衣為“灰衣先生”，稱呼中年漢子為“褐衣先生”，于是漢子也給自己改了個名，叫“卞褐”，歪名同“大便灰”呼應，自稱“小便褐”。

        三人之中年紀最小的被喚作“小屎”，他年紀輕輕十歲出頭，原姓史，也是被賜了卞姓，因此大名合稱“卞史”，眾人平時稱他為“小屎”。

        燎原城屎下町的草廬一家，統統把名字改成了如此應景的作風，也算是此界頭一批從事本地化移植的先例了。

        接下來時間里，眾人也都沒了商議的心思，便根據卞灰衣生前的遺愿，當天就給老頭兒尋穴入葬。

        若離作為唯一的傳人，在墓前給卞老頭抬棺、磕頭、上香，恭恭敬敬，一絲不茍。

        忙完這一切，游龍兒、若離和雪香三人回到草廬，累的動也不想動了。

        這累，一是身體，二是精神，誰都沒想到只是路過區區一個燎原城，卻發生了那么多事情。

        草廬廂房被騰出來，房內是非常傳統的農家擺設，倒是一個大通鋪挺寬敞，睡下三女也不顯得擠。

        長夜漫漫，蟲鳴瑟瑟，屎下町的夜晚寂寞憂傷。

        游龍兒睡在最外，她翻來覆去，怎么也無法入睡，又聽見身旁的若離微微嘆氣，小聲道：

        “你也睡不著？”

        若離輕聲答：“只是感嘆這一日內的諸多離奇，卞老先生……以及想到燕國官員如此庸腐，我卻沒有什么好辦法……還有在鎮水臺的夜大人……”

        一提到夜十三，最里側的雪香一翻身坐了起來：“若離姑娘，龍仙大人……我，我也睡不著！一閉上眼，滿是夜大人……我就想趕快上路！”

        游龍兒道：“靠步行去極北關，哪怕以我的腳力起碼也要數月，如今看來我們只能弄幾匹馬，前往最近的城市碰碰運氣。若離，你知道最近哪個城市還有天隼飛艇的？”

        若離想了想：“最近的城市哪怕快馬加鞭也得有十天左右的路程，當下的問題是燎原城百姓外逃，怕是已經把妖獸入侵的假消息給散布了出去，周邊城市的情況不容樂觀！”

        雪香聽罷，更睡不著了：“唉，這可如何是好！”

        透過南墻上的窗格，幽幽傳來一句：

        “三位姐姐不必煩惱，燎原城北有一處天隼操場，原是停放天隼飛艇所用，但因管理不善，此刻怕是還有兩艘天隼無法發動，被鎖在庫房之中！”

        若離和雪香又驚又喜：“什么？！……”

        游龍兒則跳下了床：“什么人？！”

        墻根底下悉悉索索，站起一個人來，走到門外，怯生生道：“奴兒小屎，擾了三位姐姐清夢，罪該萬死！”

        若離趕忙打開門，招呼他：“來來！進來說！”

        小屎幾步入內，眾人一看，他依舊穿著一身褐袍，頭戴斗笠。

        雪香點上油燈，屋里亮了起來，游龍兒借著亮光一看小屎，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游龍兒白天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卞老頭身上，絲毫沒注意褐袍的小子，現在她才驚訝地發現，這小屎是個女孩兒！

        別問為什么，以游龍兒的本事，光靠體香和氣味就足以確認一個人的性別！

        游龍兒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灰衣先生死了，奴兒小屎心中憋悶，所以坐在墻根看星星。”

        雪香問：“那我們方才所說，你都聽見了？”

        “都聽見了，我一時沖動，才口無遮攔地說出來……”

        若離道：“不！你幫了我們的大忙！快詳細說說！”

        小屎道：“奴兒平時給草廬跑腿，接觸各種三教九流人等，前些日子聽說城北天隼操場的庫管司房賭錢輸了不少，私底下正在找人把操場庫房內的天隼配件拿出來販賣，奴兒這才知道由于保管不善，維護不利，有兩艘天隼已經飛不起來了。”

        若離聽罷，不由得咬牙切齒：“上梁不正下梁歪，燎原城從城主諸侯到下面的豆丁小官，各個不務正業，瀆職枉法！”

        雪香在一邊寬慰道：“此事乃是不幸中之大幸，這兩艘損壞的天隼若能修好，便能解我等燃眉之急！”

        游龍兒問：“若離，你能修么？”

        “這……要去看了才知道，若不是什么大問題，我定能修復！”

        雪香激動起來：“如此甚好！只需修復一艘，我們便能即刻出發！！！”

        小屎有些著急起來：“三位姐姐，萬萬不可！”

        眾人望著她，問道：“為何？”

        小屎道：“原本奴兒受到組織指派，打聽損壞天隼的線索，計劃將天隼偷出來……哪知道卻聽到了不得了的信息！……庫管司房早就計劃，若是販賣天隼配件還還不了賭債的話，便要將庫房炸掉！”

        “這炸藥一早就安放妥當，又不知在何處設置了機關，獨等庫管司房安排哪個倒霉兵丁去取物辦事，一腳踏錯即引爆炸彈，屆時整個庫房便會化作一片火海！”

        “奴兒竊聽到這消息，不得不終止原計劃，這么一來卻等到三位姐姐大鬧燎原城。如今庫房的兵丁早就逃之夭夭，炸彈埋伏在何處無人知曉，若是三位姐姐貿然前去，怕是要吃大虧！”

        若離覺得奇怪，問道：“庫管司房還不了賭債，他炸掉庫房就能還上了嗎？”

        小屎道：“國師姐姐有所不知，庫房爆炸的罪責定是由臨時身份的兵丁承擔，俗稱‘臨時兵’，而那重建庫房的大筆開銷則是發到庫管司房的手中，如此一來他中飽私囊，或是在工程中偷工減料，就足以掙下一份肥財！”

        若離聽罷氣的渾身發抖：“這事我在云都青冥宮內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我倒要親眼見見這荒唐的一切……若是真的……我絕不會讓這幫家伙有好日子過！”

        游龍兒和雪香也在一邊聽得牙癢癢，當下一齊拍響桌子：

        “好！我們今晚就大鬧庫管司！小屎妹妹，前頭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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