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將小屎攙扶起來，又道：

        “這太守之位的考核期，以三年為準。我想，你為卞老先生守靈三年，也算是盡心盡責了！”

        若離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小屎也無法拒絕，只得道：

        “國師大人，若要奴兒擔任燎原太守，咱們還得約法三章。”

        嘿，這小妮子還挺有想法，若離不禁笑了：“好，你說。”

        “其一，在保證燕國律法不變的大前提下，燎原城在大律法之下自設小律法，凡燎原城地界之內，以小律法為準。當然，小律法絕不會抵觸大律法。”

        若離略一思索，道：“準！”

        “第二，小律法分為兩部，一部民約，用于規范治理民間事務；一部官律，可以說是嚴苛版的民約，但凡為官者，必得事事表率，相比百姓而言，為官有過更需重罰！”

        若離點點頭：“說的好。只是有必要將小律法分為兩么？歷代以來，燕國均是以一法治天下……”

        小屎道：“國師大人應當明白，所謂律法，在無權力制衡之下即會從‘法治’變為‘人治’。云都遠在萬里之外，銀夜殿下更是深居青冥宮中。而在燕國沃土之下，脫離約束和監督的各大城池的諸侯王公們，哪一個不是法？哪一個不比法更大？”

        若離心有所感，道：“的確，這便是當下燕國碰上的最大頑癥之一。所以此次銀夜殿下便會頒布新法，在各地成立通訊和情報機構，以提升信息交流速度，讓更多聲音進入深宮之中。”

        小屎眼睛一亮：“此法甚好，但依舊有不少問題，試想這些駐扎當地的官員也被諸侯高官們賄賂、滲透了，又該如何？即便情報部門的官員以輪換形式駐扎，也依舊逃不過這些官宦黨羽的聯合腐蝕——譬如說，教唆其子嗣犯法，并以此要挾，又或是賄賂其家人并留下證據……此種手段，實在太多。”

        若離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自然能想到人能作惡，可是惡到如此地步的確匪夷所思：

        “那依你所見，應當如何？”

        “這便是官律存在的重要性。奴兒九歲時幾易其稿，這才謀得官律十九條！”

        “十九條？比如說呢？”

        “官律一，即日起燎原城所有文職官員，但凡在其位者，其住所、食糧、出行，統統以其轄區當地最貧百姓為標準——說的簡單些，轄區內最窮的百姓每天吃什么，官員們就吃什么；百姓頭無片瓦，官員就得露宿街頭；百姓衣不遮體，官員也得光著屁股！”

        “噗……哈哈哈！”若離樂了。

        這看起來是九歲孩童的玩笑設計，卻隱隱透出一份返璞歸真，極簡至圣的道理，那就是——你身為當地百官，若是治下有百姓食不果腹，你如何能心安理得穿暖吃飽，高臥軟榻，甚至終日出入大轎，所到之處封路斷橋，擾亂民生？！

        為官者，只有切身體會到百姓的苦，才會想盡辦法去解決問題，這個苦不是堂上說說，高喊口號便能體會到的。

        換句話說，嘴上說的越好越漂亮，而且對外標榜十項全能，諸事精通的家伙，不是惡官便是昏君！！

        若離想到此處，道一句：“我準了！第三條你也不必說，我都準！三年以后，我必定微服到訪燎原城，屆時再驗收你的理想！”

        小屎又朝若離深深施禮：“奴兒小屎必定不辜負國師大人厚望！”

        若離想到了什么，又說：“只是……我覺得你應該改個名字，畢竟為官表率，你原本的名字實在不雅。”

        “還請國師大人賜名！”

        “你把斗笠除下，給我看看。”

        “小屎相貌丑陋，不想污了國師大人的眼……”

        “我并非以貌取人之輩，再說了，你如今是燎原城太守，也不見得終日戴個斗笠示人吧？”

        小屎悶了半息，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斗笠取下，若離這才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一切。

        這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子，除了下巴是正常的，看得出一個女孩應有的白皙肌膚之外，整張臉布滿銳器劃痕、灼火烙印，甚至還被人惡毒地刻上了下流文字！

        天啊，到底是什么樣的畜生才會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情？！

        暗幸的是，小屎的雙眼并未被傷害，因此當這張可怕的臉上睜開那一雙水靈靈的清瞳之時，若離仿佛看到了邪惡人世中保留的最后一份善良。

        若離的嘴唇動了動，她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么。

        倒是小屎勉強一笑：“灰衣先生說，撿到奴兒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所以也沒辦法追查到底是何人所為，但是奴兒很感激先生沒有丟掉我，還把我養大。”

        “小屎……”

        若離剛開口，冷不丁游龍兒落到身邊，高聲道：“別聊了！這幫雜碎被我教訓了一頓，現在正爭先交代情況呢，你過去看看……咦……這……”

        游龍兒瞅見了小屎的臉，當下一愣。

        小屎趕忙把斗笠戴了起來，低聲道：“國師大人，您還是讓我戴著斗笠吧。”

        若離拉起她的手，低聲道：“容我辦完緊要之事……不，我即刻聯絡云都，命朝廷派出人馬尋遍天下名醫藥材，定要還你原生容顏！”

        游龍兒在旁低笑一聲：“這種小事何須等待！”

        說罷，她從腰間一摸，掌中便出現一個幾近完美的銀色圓珠！

        若離吃了一驚：“這……難道說……”

        游龍兒可神氣了：“對，這正是吞天體內的寶珠，是集合了五術之力的終極寶物！”

        “五術之力？！！！”小屎也驚呆了，微微抬起臉偷眼觀瞧。

        游龍兒道：“吞天為何如此強悍，即使受到極其嚴重的傷害都能復原，便是因為有這顆寶珠！有了它，便能汲取天下萬靈的生命力！”

        若離啞然：“有如此能力，豈不是天下無敵？！”

        游龍兒搖搖頭：“非也！譬如東海巨怪蜃獸，便是自然物體，沒有生命，因此吞天縱使有這顆寶珠也是敵它不過！……如今嘛，小屎姑娘臉上的區區小傷不過是皮肉之造，我分分鐘便能治好！”

        說罷，游龍兒不等小屎反應，一手托珠，伸出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臉上，只見銀珠霎時發出一陣微光，從游龍兒掌心汲取了一層稀薄血霧。

        小屎剛想掙扎，忽然渾身麻木，整個人不住地顫抖，腦袋上的斗笠也落到了地上。

        若離在一邊看的真切，只見小屎臉上縱橫交錯的疤痕迅速愈合，皮膚由內而外發出一陣白色潔光，片刻之間，整個人好似脫胎換骨！

        若離越看越神，悄聲問：“龍仙大人……你這是……”

        “以我十年壽命，換她青春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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