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青怔了怔，回答了夜十三的疑問：

        “按照他們的描述……這或許的確是吸血鬼，而且并非傳說！”

        夜十三睜大了眼：“什么？！”

        “夜十三，你應該清楚當初溪清與燕云死的時候，大約是東土商周交替百年前后，也就是公元前十世紀左右。她當然不會知道其實在之后又過了一千三百多年，北魏洛陽慕義里曾發生過一次規模不小的吸血鬼事件！”

        “我記得這是記載在《洛陽伽藍記》卷三城南篇中，說當地有一處西域胡人集聚地，造有菩提寺一座，寺后荒地有不少孤墳，數十年風吹日曬，破損不堪。有個叫達多的和尚便去修繕墳頭，沒想到從一座墳中挖出了個活死人！”

        “達多嚇壞了，不敢再挖，馬上稟報了官府。當時乃是北魏胡太后臨朝執政，聽聞此事立刻命人將活死人提堂。活死人自稱崔子洪，十五歲死后被埋入此地，之后整整十二年感覺自己像喝醉酒躺著，不吃東西，有時會起來游走，有時也會遇到飲食，但都像在夢中一樣�！�

        “崔子洪還說自己是博陵安平人，父親名暢，母親姓魏，家在城西阜財里。胡太后命人帶他去尋親，果然如其所說。可當差人將崔子洪送回家時，他的父親卻點火執刀，母親持一柄桃木棍，并對崔子洪說，‘你不要過來，我不是你的雙親，你也不是我的兒子，趕快離開�！�”

        “故事的結局崔子洪最后流落到當地的奉終里，就是所謂的殯葬一條街，之后不知所蹤。據見過他的人說，崔子洪很怕太陽，也不敢仰視天空，怕水怕火，怕兵刃……再聯想起他的雙親點火執刀持桃木棍，你覺得崔子洪到底是什么？”

        夜十三道：“聽你這么說，的確是很像吸血鬼，但崔子洪并沒有咬人吸血，而且只有他這么一個案例吧？”

        伊青道：“你錯了，崔子洪只是一個‘活的’案例，因為后來和尚們重整野墳時才發現，不少破敗的墳內都是身首分離，腦袋燒焦，心臟被桃木釘扎穿的尸體！換句話說，這些并不是野墳，而是被人有意埋在寺廟內，由佛法鎮守的吸血鬼群墓！”

        “我們再分析的深入一些，崔子洪的父母怎么知道如何驅趕他？定是有高人相助！那么能不能把這個故事理解為，當地曾發生過大規模的吸血鬼事件，恰好西域高人路過，鏟除了吸血鬼，使得崔子洪的父母僥幸生還，但面對被轉化的兒子，他們又下不了狠心砍頭灼燒，就只把兒子埋入墳中，由寺廟鎮壓�！�

        “高人離去十二年后，守寺的和尚換了幾茬，并不明了當初內情，修繕野墳時才發現半死不活的崔子洪！送回家中引起動靜，這才惹人注意，并將此事記錄在文獻之中……”

        靜靜聽完伊青長篇大論的太史庚古哈哈大笑起來：

        “伊小姐才色雙全，思維縝密過人，果然厲害！不錯！血鬼從古至今殺之不盡，屠之不絕，但始終未曾在東土釀成大災，這也是我等修士為天下蒼生出的一份力！”

        “但是，在下也曾聽聞血鬼在西域諸國掀起過軒然，殺死不少凡人，經過連年征戰才得以平息，而后血鬼一經發現，便會被當眾燒死，這才慢慢迫使它們轉入地下，茍且偷生�！�

        夜十三聽不明白了，他環顧眾人：“按你們這么說，吸血鬼是一直就存在的嗎？”

        太史庚古答：“當然！據在下所知，這些血鬼自西方而來，無窮無盡，若不是我等修士將它們殺之而后快，或許東土早就生靈涂炭！要知道，血鬼雖然不強，卻比我等存在的時間還要長，甚至要長的多！”

        “在下不清楚這位鬼女生于何時，但有一點能肯定，方才她所使得靈器并非東土一脈，甚至并非是此界法門！若真如鬼女所說，在她的世代便已出現血鬼……呵呵，恐怕在下所知都將被完全顛覆！”

        伊青頗有贊同地點點頭：

        “如果要從流傳最廣的書中找到吸血鬼的線索，那就是上經了。據說世界上第三位人類，該隱（cain）——便是頭一個吸血鬼！該隱殺死弟弟后，被上主懲罰，變成了永生不死，必需靠吸食活人鮮血才能飽腹的怪物！”

        “而更可怕的是，他在被流放后，被父親亞當的第一個女人——是的，你沒看錯，亞當（adam）的第一個妻子并不是夏娃（eve），而是莉莉絲（lilith）。她誘惑了該隱，并告訴他如何將鮮血轉化成力量，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許莉莉絲才是第一個吸血鬼！”

        “按紅燐所說，她所生的時代是在三個世代之前，也就是接近三十九萬年前——而上經中記載的，這一切，差不多是在四十四萬年之前！換句話說，正是在紅燐的世代內出現的！”

        紅燐面色陰沉，接過話頭：“若是如此……那我的疑問就更重了，因為這與我先前所知產生了出入——血族壓根就沒有必要擄走香草，區區一個凡人對他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為何要千里迢迢從西域來此擄人？”

        伊青道：“是的！其實問題不在于東土國有沒有吸血鬼，甚至不在于存不存在吸血鬼，問題在于無論是誰，他們抓走香草要做什么？……畢竟，從衙神說的我們知道了一點，香草并不是孤兒，而是來自北雄國豪門！”

        夜十三原本還有一堆問題，不過聽伊青這么說，他又把目光轉向了燙頭的劍仙。

        太史庚古感受到氣氛變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衙神只是奉命行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過，有些事在下無法告訴你們……但有一點，今日我等談及之事，不可告知外人，否則別怪在下翻臉無情！”

        太史庚古這句話等于宣布這場討論最終結束，但夜十三等人也得到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若要找到香草的線索，首先得了解她在北雄國到底經歷了什么。

        無論是人類還是吸血鬼擄走了香草，必定與她在北熊國的身份和背景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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