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三明白伊青這話可不是開玩笑，隨即道：

        “那你能保證聚靈種不被用于各種實驗和研究，甚至在雪靈重生后，會放她回燕國嗎？”

        這次輪到伊青沉默了。

        的確，在東土國一切以大局為重，一切以集體優先，任何個體都是微不足道的代價，就好象一個蟻群的蟻后是絕不會在乎一場戰斗是否死掉百萬只螞蟻的，只要自己活著，就代表蟻群活著。

        伊青嘆了口氣：“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咱們也沒本事上月球啊……”

        “爸爸！辦法是有的！”

        二人側目一看，只見黑貓紅燐笑盈盈地坐在窗臺上，舔了舔爪子，接著，響起了敲門聲。

        荒山野嶺的無人區，開了上百公里都沒見人影，怎可能有人？！

        一陣涼意襲來，夜十三和伊青當時就站起來了，又聽紅燐笑道：

        “爸爸，善待此人，女兒可要派用場！”

        畢竟是貓，從那小嗓子眼兒里發出來的笑聲，哪怕在開足暖氣的豪華房車里都顯得陰冷抑郁，說不出的怪異。

        夜十三滿臉疑惑，伊青則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一股冷氣撲了進來。

        長白山地區年平均氣溫不到十度，哪怕房車內有恒溫系統，夜十三和伊青也都穿上了秋衣，依舊寒冷無比。

        而門外，則是個穿著厚實軍大衣，戴著軍大帽的老頭。

        門一開，老頭身后的一條大狗嗷嗷叫了起來，他噓了一聲，狗叫聲停了：

        “你們是干啥子的？林區禁地，閑人免進！”

        伊青與老頭也就距離一米左右，她不禁嚇了一跳，因為面前的老頭實在太奇怪了——除了那已經變成斑駁灰色的軍大衣，軍大帽，老頭的肩上居然還扛著一把獵槍！

        東土國是一個管制武器，尤其是火器的國家，獵人這職業早在幾十年前就被取締了，更何況縮在老頭身后的不是狗，而是一頭狼！

        夜十三很客氣：“老伯，我們是來這里自駕游的�！�

        老頭兒抬起脖子，露出一下巴老樹根似地毛胡須，皺了皺眉：“自什么游？？？看你們這身時髦打扮……應該是從大城市來串聯的吧？”

        夜十三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聽得旁邊紅燐吃吃地笑。

        伊青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連連點頭：“對對！我們是從南方來這里串聯的！……我們，我們是大學生！”

        老頭的臉色好了點兒，他毫不客氣地踏上車，往里瞅了瞅：

        “你們這些大學生可真嬌氣，這是把家都串聯過來了？咱山里可不比城市，萬一碰上熊瞎子你們就只能去思克馬家報道了——當下正是它們尋食屯脂肪的時節！”

        伊青道：“老伯，我們也沒辦法，這不是迷路了嗎……”

        不等她說完，老頭冷哼一聲：“虧你們還知道自己迷路了！人家大學生串聯都是去北平，你們怎么愛往這深山老林里鉆？年輕人啊，就是胡鬧！”

        此時，紅燐從窗臺上跳下來，蹭了蹭老頭兒的褲管。

        老頭板著的臉松弛了下來，摸了摸紅燐的腦袋：“唷，這女娃子好��！”

        此刻老頭身后的灰狼嗚了一聲，老頭回身瞪了一眼，灰狼終究憋住沒叫出來。

        很明顯的，灰狼似乎知道紅燐到底是什么。

        老頭兒對夜十三道：

        “這是你們的女兒？怪討人喜歡的，算了，今晚就跟我走吧，我那兒還有兩個空鋪，你們擠擠也能將就一宿！等明天一早風雪停了，哪兒來的就給我回哪兒去！”

        說著，老頭幾步下了車，他踩在地上的時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好似在雪地中行走。

        眾人里最遲鈍的夜十三也覺得有些不對了。

        伊青則盯著紅燐：“老頭是你帶來的？”

        紅燐很神氣地舔舔毛：“那是當然，他要打兔子，我就讓他看見兔子，直接就引到這兒來了。”

        夜十三更直接：“他……不是人吧？”

        “爸爸都能看出來，那便一定是了。”

        伊青更是不解：“你招來一只鬼，是要做什么？！”

        紅燐微微一笑：“咱們不是要找靈應宮嗎？既然問不到土地公，那就只能問問住在這兒的孤魂野鬼了！就是不知道伊青姐姐有沒有膽量……”

        她話沒說完，伊青已經套上風衣跳下了車：“切！鬼而已，你不也是鬼嗎！”

        夜十三無奈地搖搖頭：“紅燐，你以后做事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紅燐撒嬌道：“女兒也是偶爾撞見的，想著還是別錯過這個機會，否則保不齊要等多久呢！”

        夜十三其實拿紅燐一點辦法也沒，不過回頭想想也是，只得收拾了一點東西，趕了上去。

        如此，一個老鬼帶著一頭鬼狼在前，夜十三、伊青和黑貓紅燐在后，人鬼特混編隊徑直往漆黑一片的山林深處走去。

        老鬼自稱姓鐘，大家都叫他老鐘。

        人如其名，老鐘每天的作息也像時鐘一樣，分毫不差，幾點出工，幾點吃飯，幾點遛狗，幾點睡覺都完全不需要看表——當然他也沒表。

        老鐘擔任守林人已經有二十多年了，自從前幾年一百多公里外的鎮上建起了幾個高大煙囪，據說要煉鋼之后，林子里便入駐了一個加強連數量的伐木工人。

        之后，寧靜了許多年的大山深處，頭一次響起了木鋸與馬達的巨響。

        老鐘雖然也支持國家建設，但望著一顆又一顆被砍下的參天巨樹，他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兒。

        老鐘帶著的灰狼名叫“團結”，也是在一棵被砍倒的樹的樹洞內被發現的。

        一窩五只狼崽，三只被壓成了肉餅，還有一只脊梁骨斷了，在工棚里哀嚎著掙扎了整整三天，死了。

        唯獨團結毫發無傷，幸運地活了下來。

        工友都說狼不是狗，養不活，養活了也養不熟。

        老鐘不信，他待團結就像是親兒子，唯獨有一次團結把汽油桶拖到火堆邊玩兒，差點被燒死之外，老鐘從來沒打過它。

        那一次之后，團結會離油桶和火堆遠遠的，火的滋味雖疼，卻比不上老鐘的皮帶更疼。

        老鐘的故事戛然而止，他來到一座小木屋前，打開門，熱情地招呼眾人進去。

        伊青走在最前面，不小心一腳踩到了什么東西上，“咔吧”一聲，黑色的泥地中露出了一截森森白骨！

        就聽得老鐘朝屋子里打了聲招呼：

        “同志們，有大學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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