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三饒有趣味地問：

        “喔？你哪里食言了？”

        “我曾說我要奪到花家家主之位……但是現在……”

        “現在？現在怎么了？說來聽聽。”

        “現在我什么都不是，還害得夜先生也卷了進來——花家的這幾位姐姐都見過你了，一旦家主位置塵埃落定，她們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滿世界追殺夜先生，如果殺不了你，就會殺死、綁架、囚禁你身邊最親的人……是我，是我不自量力害了你……”

        夜十三依舊微微笑著，接過話頭：

        “你那么說的話，我壓力很大吶，要面對龐然大物的花家……嘖嘖，真傷腦筋。”

        花間突然想到什么，認真了起來：“夜先生，我這里還有一點錢，你可以遠走高飛，到一個與文明世界斷絕聯系的地方，或許……或許這樣……”

        夜十三越笑越夸張，直到上氣不接下氣，紅燐都愣住了：“爸爸，你笑什么呀？”

        夜十三一邊笑的抹眼淚，一邊道：“我笑這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那么快就服輸了。虧我剛才還號稱是他師父，這下把我的臉也丟盡了！”

        花間似乎受到了觸動：“夜先生，別開玩笑了，現在的我可沒資格做你的徒弟。”

        夜十三笑夠了，又道：“你之前是花家少爺，哪怕真想拜我為師，我也沒那個興趣。現在嘛，同樣身為普通人的我，倒是可以收你為徒。但是……”

        花間聽出夜十三話中有話，小心翼翼地問：

        “夜先生但是什么？……”

        “但是我要收的徒弟，不是一個失去了少爺光環就慫成軟蛋的花間！反倒是當初的你，有我羨慕和喜歡的豪氣！”

        花間嘆口氣：“夜先生，您與我不同，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家勢沒有錢，我花間也不過是一把韭菜命罷了。哪怕是一個小片警，也可隨時隨地口頭傳喚，也可尋釁滋事，也可……”

        花間說不下去了，他說的也的確是這個現實世界最悲哀的一幕——生存在社會最底層的蟑螂老鼠臭蟲們，他們在權力者眼中并不能被稱為“人”，充其量只是“行走的螺絲釘”、“gdp中的一粒沙”、“菜田里割了還會再長出來的韭菜”，甚至只能作為豐碑下的骷髏，默默被遺忘。

        人若失去了自由、尊嚴和公平，哪怕他還活著那也與動物無異。

        活的動物只能被稱為“生存”，而人類要的不是“生存”，是“生活”。

        夜十三看出他的確是有苦衷的，心中明白了幾分，問道：

        “花如春是找到了你的軟肋吧？”

        花間點點頭：“夜先生，您就別問了，我現在這樣還算好的，至少該保全的人都保全了。”

        夜十三則搖搖頭：“你說的話真是自相矛盾，怎么？失去家勢與金錢后，你連智商也降低了嗎？再好好想想，你真的保全了你認為重要的人嗎？還是說……僅僅只是當下暫時安全？”

        花間是個多聰明的人，他自然早就明白這一點，憋了半天，崩出一句：

        “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若是……若是夜先生早來一步，或許還有機會……”

        夜十三哈哈一笑：“不！就是因為我晚了，你才陰差陽錯能得另一個更大的機會！”

        花間的眉毛使勁一跳，目光如炬！

        但是，他眼中的光很快又黯淡下去，擺了擺手：“不！您別說了，夜先生。我現在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想再發生任何意外的情況，您還是盡快離開這里，我不想再連累您了。”

        夜十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花間居然那么慫，口氣不禁重了起來：

        “花間，你考慮清楚，我夜十三絕不是一個吃回頭草的人！”

        “夜先生，我考慮的很清楚。自從我在協議上簽字之刻起，就已經想清楚了，花家的一切同我再無任何關系！”

        話音剛落，夜十三站了起來，冷冷道：“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嗎？”

        “是的，希望夜先生也能理解我的苦衷！”

        “我當然能理解，只是希望你將來某一天不會因為今天的決定而后悔！”

        “如果后悔……我也會默默承受，因為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啊……”

        夜十三哼了一聲不再看花間，道一句：

        “我只會等到日出之前，在此之前你如果想通了，就聯系我！紅燐，我們走！”

        紅燐朝花間冷嘶一聲，隨后跳上夜十三的肩頭，隨他大步離開了。

        花間“噗嗵”一聲跪到地上，大聲道：“師父，徒兒不肖！給您賠罪了！”

        說罷，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夜十三走出屋外，只見花園中烏泱泱地都是黑衣人，足有上千號！

        這些保鏢之中，有坐在輪椅上的大小姐花如春，有垂立在花如春身后的二小姐花如夏，也有躲在犄角旮旯處偷看的雙胞胎，三小姐花如秋和四小姐花如雪。

        如果說是由于沒有花家人的命令，保鏢們不敢動手的話，倒不如說他們所有人被夜十三的氣場給震懾了。

        只見夜十三環視一圈，哼一聲：“區區花家罷了，真不值得留戀！”

        他一步一步走下臺階，保鏢們立刻往后退，保持一定距離，直到分開一條道，任由夜十三昂首離去。

        伊青正在車前焦急地等待夜十三。

        “怎樣？花間見到了嗎？”

        “見到了。”

        “他怎么說？”

        “他已經認輸了！”

        “啊？！不會吧！就這么輕易認輸了？”

        “是的，所以花家對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走吧！”

        伊青想說什么，卻又忍住了，轉身上了車。

        夜十三剛要上車，忽然有個黑衣人跑了過來：

        “夜先生！等等！”

        夜十三回頭一看，只見有個壯碩的黑衣人提著一個大黑皮箱子，氣喘吁吁地來到車前。

        “夜先生，這是二小姐給您的訂金，希望您能在下個月的家主比武中代表她出戰。”

        夜十三接過皮箱，手上頓時傳來沉甸甸的份量。

        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箱金磚，足有五十公斤！

        按照當下金價計算的話，這一皮箱金磚差不多要值兩千萬以上，更別提黃金的最上面放著一張百夫長黑卡，據說這張卡沒有透支上限，也就是所謂的無額度卡，哪怕要刷卡買一架飛機也是可以的。

        乖乖，花如夏這出手可真大方，不知道這些錢對她來說是九牛一毛呢，還是豁出老本了，反正這一箱子金磚可不是假的！

        伊青從車窗里探出腦袋看了一眼，酸道：“夜十三，你這軟飯吃得真高級。”

        夜十三攤攤手：“那你要不要嘛？”

        “要！干嘛不要？這是你正正經經賣苦力掙來的錢，合理合法，干嘛不要？！”

        夜十三把皮箱往車上一扔，扭頭上了副駕駛：

        “我們走！”

        在無數雙殺死人的眼神中，在花家人咬牙切齒的詛咒中，豪華大房車分開攔路的保鏢們，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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