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數輛汽車開來。

        頭車車窗中射出一道鐳射光，準確地在夜十三腳下晃了晃。

        那是花間計劃中的脫離方案，這一隊汽車中有一輛負責載著夜十三離開此地。

        此刻，夜十三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情報，他幾步離開教堂廢墟，在一輛普普通通毫不顯眼的車邊停下。

        拉開車門，回頭。

        他最后看了一眼廢墟中，那融化成一坨巨大鼻涕，緩慢蠕動的約翰神父，頭也不回地鉆進了車內。

        車隊立刻拉開距離，佯裝成素不相識的私車，揚長而去。

        夜十三所乘坐的這輛看起來是普通家用車，但全車上下每一個零件都是特制的，他一上車，耳邊便響起花間的聲音:

        “師父……你還真是搞出了大動靜啊……”

        夜十三道:“你搞不定？”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師父，那接下來去……列顛國？”

        “對，列顛國！越快越好！”

        “是，師父！”

        通訊關閉了。

        根據約翰神父最后的供述，他本身就是列顛國mi5的高級情報人員，一名特工。

        既然“取夜十三精種”的命令是從mi5發出來的，那這趟列顛國就非去不可！

        而且別忘了，當初百目鬼俊英在送夜十三離開科比亞伊遺跡時曾說過，十日后要在列顛國愛丁堡與一位mi5的情報員接頭。

        說不定順著這條線，能一舉兩得！

        既要追查到"取精種"的緣由，又能徹底搞清楚吸血鬼擄走香草的來龍去脈！

        最最重要的，是從人樹那里得到的線索——“煉牲術式”。

        按照夜十三綜合的一切情報來看，“煉牲術式”需要用到活人，而之前百目鬼俊英說過有證據表明，沙門教與列顛國某些軍事實驗室曾合作制造吸血鬼。

        那么，現在手頭的情報勉勉強強能夠拼湊起一個大概的邏輯線，至于更具體的，就要看此趟列顛國之行的結果了。

        夜十三思考的腦袋生疼，不禁想起伊青、游龍兒等人在身邊的日子，有她們在，無論多麻煩的事情似乎都能夠很順利地解決。

        只可惜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唉……

        他不再亂想，把目光投向車窗外。

        數十分鐘后，夜十三才真正理解為什么剛才花間飽含無奈說的“大動靜”到底是什么意思。

        首先是環繞整個屠家村的三道路卡防線，夜十三的車隊扮成普通民眾，手持特別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但反方向大量的消防車、救護車，密密麻麻排成了長隊往里沖。

        一邊還有不少新聞采訪車就地打燈，架起攝像機遠遠拍攝火光沖天的屠家村。

        有個漂亮的女記者面對鏡頭，顯得驚魂未定:

        “各位觀眾，這里是五頻道的突發事件！位于歇地市松江區的屠家村遭遇百年……不，千年一遇的密集雷擊，導致周邊數個化工廠起火，引發劇烈爆炸，有消息稱化工廠內大量有毒物質泄漏……目前還不清楚村民與工廠人員的傷亡情況，消防隊與救護隊已經趕往事發地點……”

        眼望漫天旋轉的紅藍燈光，那哀號一般的警笛聲連綿不絕地從車旁魚貫而過，夜十三明白，自己這一次真的是給花間出了一道大難題。

        別的不說，光是被破壞的化工廠、華生堂，以及那滿地屠家村民的尸體，就足夠花間頭疼了。

        更別提華生堂的廢墟之中，還有一坨蠕動的鼻涕人！

        但是，這一切事情并非是以夜十三的意志為轉移的，在許多時候他為了得到線索和情報，也是無奈之舉。

        倚靠在真皮座椅上，軟綿綿的觸感襲上夜十三的心頭。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當初的百目鬼俊英。

        百目鬼俊英曾說過，他為救殘間小野而做了生平第一件壞事——闖入和之國王室重地，盜走鎮國之寶“八尺瓊勾玉”。

        當然，其中原因夜十三自然明白，那是因為當時的百目鬼俊英依舊不想對殘間宗志認輸，他拒絕加入沙門教，卻又想拯救殘間小野的生命。

        無法以善渡人，又不愿作惡求生。

        矛盾下的百目鬼俊英最終化成了人神皆怒的“鬼僧”。

        夜十三回想今日，自己也不是做下了屠村之事？

        雖然……這些徹底被洗腦的村民根本不值得同情，但夜十三總是覺得心中隱隱不爽。

        隔著玻璃，后座中控島臺上的一個按鈕亮了起來，夜十三按下，便響起一個男聲。

        是這輛車的司機:

        “先生，我們會在五分鐘內抵達機場，請您準備登機。”

        這車看起來是私家車，其實在前后座中間加裝了隔音板，花間做事還是很周全的。

        約莫半個小時后，歇地市的虹橋機場重新封閉。

        虹橋機場所有的航道，只為了一架飛機而開放，而那晨曦中閃爍的機身信標燈，仿佛螢火一般，朝著日出的方向，義無反顧地呼嘯而去。

        明明沒有對敵，夜十三卻覺得渾身力竭，一上飛機便沉沉睡去了。

        一路上，原本熱情周到的漂亮空乘們除了保持一貫性的禮貌和超貴賓式服務外，沒有人敢打擾夜十三休息。

        哪怕他是躺在價值數百萬的全功能真皮航空座椅上，都沒有一個空乘小姐姐敢壯著膽子去幫夜十三按一下“躺平座椅”模式，生怕驚醒他。

        夜十三就這么倚靠在座椅內，頭耷拉著，進入了深深的夢鄉。

        “夜大人！夜大人！”

        耳畔傳來一個特別好聽的聲音。

        夜十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見銀霜般的亂發之下，是一張白透如凝脂的娃娃臉。

        這是……

        娃娃臉嫵媚一笑，隨即一對金瞳微微散光:

        “夜大人，奴家您都不認識了？”

        “雪靈？”

        “嘻嘻，夜大人果然還認得奴家。”

        “我……我上次不說了，別在睡覺休息的時候來騷擾我！”

        “雪靈自當聽夜大人吩咐，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而且……夜大人身邊也沒有女伴，雪靈只好先斬后奏……那，那要不待奴家稟報完，夜大人再把奴家殺了吧！”

        “唉……”夜十三一陣頭疼，隨即擺擺手:“好好好，你說罷。”

        雪靈又是甜甜一笑，輕啟櫻唇:

        “夜大人，奴家在魔法隧道的密室中，曾于愛倫小姐有一番交談。”

        “愛倫小姐？”

        “愛倫小姐，便是夜大人認為的‘人樹’。”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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