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報應"，在強者與弱者眼中截然不同。

        對弱者而言，“報應”是他們被欺凌后安心上路的最后希望，當然也可以說這是弱者為了安慰自己而臆想出來的“麻醉劑”。

        對強者來說“報應”不過是一個玩笑，一個弱者維持最后自尊的阿q表情包，當強者如日中天一帆風順的時候絕不會想到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報應。

        只是現實滑稽又殘酷，因為無論是東土傳統學說還是諸多現實案例，均表明這個世界上的確有“某種報應”存在，還分成三類。

        第一種被稱為現世報，顧名思義會在施受者在世時立刻奉還，甚至是加倍奉還。這種倒霉蛋通常很慘，還會被很多人笑話活該。

        第二種是隔世報，也很好理解——或許施受者本世無恙，但在他進入輪回之后一切報應會在下一世中顯現。比如輪回成豬后被拉去屠宰，在高速公路的上排隊幾十天被活活餓死，輪回成狗則被人活生生扒了皮用噴槍烤熟……

        另一種，則被稱為最惡報。

        這個說法就更玄了，說是施受者有可能遭受現世報，也有可能本世無恙，但是他因為罪大惡極而無法進入輪回，所以尚未“報完的應”就會落到他的后世子孫身上。

        其中最著名的例子當屬創造東土歷史上“殘暴盛世”的嬴政王，他死后胡亥登基，將嬴政王留下的全部三十三個子女（同時也是胡亥的兄弟姐妹）全員虐殺，之后自己被手下逼宮自盡。

        再后登基的三世也沒活多久，就被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攻陷國都，結局是從皇帝到貴族一干人等統統被殺光。

        換句話說嬴政王其實是絕后了。

        絕后，對古代東土國人來說是最嚴厲最可怕的懲罰，沒有之一。

        另外，所謂的絕后也有很多種情況，例如殺人太多、罪孽深重的皇帝雖然能在位到死，但是他卻沒有子嗣或唯一旁系子嗣是個患有肥胖癥的弱智喜歡摳鼻屎之類的，這種事在現實中屢見不鮮。

        阿麗娜是土生土長的北雄國人，卻從夜十三的故事中領悟到了深奧無窮的東土玄學。

        在阿麗娜看來，人與畜生的區別就是擁有文明，而文明最高級的顯現則是道德。

        道德并不是一門能通過學習或傳授的技巧，正如一個被狼群養大的人類嬰兒不會擁有道德感，道德這種“東西”是一種無法通過書本學習到的“知識”。

        道德是什么，這是一個物種產生文明之后用來判斷善惡的標準和行為準則，它無法用文字量化，卻又無處不在，是維持社會穩定的基本契約。

        現代人應該明白，在社會上行走的最低底線是法律，而道德則是高于法律存在的東西。

        因此一個道德水準越高的地方，其物種的文明程度也就越高。

        而阿麗娜所說的“道德”還有另外一層含義，那是上經中的部分教義，即是“人不可行使神權”。

        什么是神權？

        創造一個原本不存在的新物種（或是混淆不同的物種），就是神權。

        以此意義引申，人類科學家發現元素周期表，其中有許多元素并非自然界存在，而是需要通過人工合成才能提取——這并非是行使神權，因為元素本就在那兒，人類只不是通過某種手段得到它而已。

        同樣的，人類養殖家畜，種植作物也并非是行使神權——家畜本就有，作物也會自然生長，人類只不過是通過規模化大范圍養殖提高產出量罷了。

        但是，若人類把狗的頭移植到牛的身上，或是通過克隆技術產生n個一模一樣的羊，甚至是通過改變基因塑造超人類。

        以上這些，就屬于神權范疇了。

        毫無疑問，阿麗娜不僅擁有道德感，她更是一名極其虔誠的正東教徒。

        不難想象當初北方魔法教廷為何能夠戰勝沙門教，正是因為魔導士們基本都信仰正東教。

        當他們發現沙門教行諸惡事，將人與各種動物混合，通過煉牲術式制造“兇獸”時，信仰的力量促使他們產生了捍衛人類文明的崇高道德感。

        這種心靈升華對整體戰力的提升不言而喻，不僅使魔導士們視死如歸、前赴后繼，甚至影響了整整一代人。

        正如犧牲了三個孩子的耶芙娜女王，甘愿被當成實驗品的薇朵利婭，以及慷慨赴死的阿麗娜的母親。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阿麗娜的母親莉莉婭的所作所為其實也是褻瀆了神權，她利用古老的煉成陣將亞人細胞融入阿麗娜的體內，創造出融合亞人基因的人類。

        這在當時看來極具震撼的個體犧牲在演變了十年后，最終催生了“魔導煉成計劃”。

        可以說“魔導煉成計劃”是利用人類文明，大規模成批量地將活生生的人當成牲畜進行豢養和屠宰。

        哪怕被實驗者，真正的“伊莉亞”遠在東土渾然不覺，她的細胞復制體卻在深海之中飽嘗幽禁深眠之苦——此地近百萬伊莉亞就像是結在世界之樹上的人肉果實，一旦成熟便會被毫不留情地收割！

        可想而知，阿麗娜在明白這一切后，她的世界觀和道德觀遭受到了何種可怕的沖擊。

        阿麗娜更害怕的則是夜十三所說的“報應”。

        哪怕她痛恨九老人的所作所為，卻也掩蓋不了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脈，更別提自己曾經以雙頭鷹為榮！

        哪怕如今阿麗娜成為了羅曼諾夫家的頭號罪犯，她也愿意付出生命去保護羅曼諾夫家的每一個族人！

        阿麗娜心境的變化很快便影響到周遭環境，近在咫尺的耶芙娜女王明顯感受到艙室內驟然下降的溫度。

        她不由得裹緊了袍子。

        此刻的阿麗娜死死盯著舷窗外漫山遍野的六邊形蜂巢，這其中大部分無辜女孩們的一生會一直待在海底，直到她們發育成熟被判定為“無法覺醒”之后，打上一發高劑量的氰化鈉或氰化鉀，再扔到凈化池中加工成其他人的“養份”。

        而僥幸覺醒的人，等待她們的則是更可怕的人類社會實驗。

        根據耶芙娜女王所說，除了羅曼諾夫家的分家曾養育過一名伊莉亞之外，為了采集更多的社會化數據樣本，所有的實驗體都被送到了各個不同的國家地區，被各種各樣的家庭收養。

        這其中，大部分人都沒有活到發育成熟——實驗體的身體素質異于常人，能夠以比本體更快的速度生長，但她們不是生了奇怪的疾病，就是因為各種奇怪的意外而死去了。

        直到今時今日，依舊存活的只有三人。

        這其中，有一個投放于東土國的實驗樣本設法擺脫監視，跑掉了。

        阿麗娜知道跑掉的是誰。

        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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