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雙鳳求凰
美蓉與美玉二人形似孿生姐妹,其實兩個人的血緣關系并不相近兩個人的母親互稱姐妹;美蓉與美玉按理應該是姨姐妹,但是,她們這對姨姐妹只是如此相稱而已,實際上,
她們母親不是親姐妹而只是堂姐妹;真要追根溯源,尋找她們共同的祖先,還要從她們母親的娘家算起
美蓉美玉的共同祖先,應該是她們的第二太姥姥她們的太外祖父曾經是薊北縣有名的大財主;這個老爺年輕時做生意精明強干,又仗義疏財,是個聞名遐邇的人物,為此,當
時的知縣老爺便將自己的女兒許配他為妻這位知縣的千金人長得漂亮,知書達禮,是個典型的貴夫人;哪知,她盡管這樣三從四德,遵守婦道,依然沒管住自己的花心丈夫丈夫到
了五十歲年紀,看了一位唱河北梆的小花旦,不惜重金娶回家里,做了二房知縣的千金雖然心情不悅,依然大度地接納了她,二人以姐妹相稱,平安無事但是這小花旦生性風流,
耐不住寂寞,嫁來后不到兩年,又出臺唱戲,跟著江湖上的戲班跑了只給夫家留下一個女兒,多虧知縣夫人厚道,將這個孩撫養成人,后來讀書寫字,成了本縣第一個考入京城的
女大學生這位女大學生是個熱血青年,在學校參加過五四運動;后來,為父親招了一位闊女婿,盡了孝道;可惜沒生下一個男丁,只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就是美玉的媽媽
美蓉與美玉的出生年月前后差了三年,但是,兩個老姐妹將自己的女兒抱到一起時,竟發現她們驚人的相似,簡直就像是孿生姐妹一般,由于這種關系,兩個家庭就越走越近
乎,讓孩們覺得她們的姨娘就像親的一般鄉親看見這兩個孩,往往分不清誰是誰家的上學后,學校老師也一直把她們看成孿生姐妹;常常分不清哪個是美蓉?哪個是美玉?后來,
還是一個相面的江湖術士看出世些門道他說,這姐妹二人相貌相同,本性卻大相徑庭:姐姐美蓉端莊秀美,將來定是賢惠德淑之人;而這個妹妹美玉漂亮是漂亮,可是眉眼間總顯
出幾分狐媚相,長大了弄不好就是個風流煙花之輩這位江湖術士還看了兩個孩的生辰八字,斷言,這姐妹二人將來有雙鳳求凰之命;就是說,兩個姐妹會喜歡上同一個男人當時孩
還小,江湖人說說,人們聽聽也就算了后來,美蓉上了大學,與同學庾海談了戀愛;美玉隨礦工父親進城,與鄰居家的男孩鐵羽成了夫妻,雙鳳求凰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成了笑
談
然而,最近,美蓉家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卻讓雙鳳求凰的說法成了她的一塊心病,江湖術士那套謬論不時地在她耳際響起
實際上,她有這種心思,并不是懷疑自己的丈夫花心;也不是懷疑美玉對姐夫有什么企圖只是,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覺得自己并沒有妻的權威和優勢丈夫當總裁時,他
的社交***不大,家里外面的大事小情她足可以應付得了可是,自從庾海當了省長,她就發現自己不會“玩”了她覺得這省長夫人當得有些累、有些煩,甚至有些愁不說別的,就拿
秦柏妻那次宴請,她就覺得自己這個省長夫人只當了一次配角,而真正的主角則是妹妹美玉
當然,這也不能責怪美玉搶了她的戲妹妹從小生性活潑,在學校里是藝骨干,進了工廠又成了演出隊的臺柱企業職工大批下崗之后,別人去做苦工,她卻做了陪舞女郎;她的
這些特殊經歷,讓她見過了太多世間滄桑;再加上天生氣質優雅,愛說愛笑,愛逗愛鬧,這樣的人到了社交場合就顯得特別招人喜愛,廣有人緣,而她美蓉雖然容貌秀美,談吐雅
,卻總是顯得缺少一種風情,缺少一種活潑,挑不起場合的輕松氣氛來譬如這次圣誕之夜;打死她也不會想起邀請大家跳舞的念頭來,而美玉輕而易舉地就能做到所以,一次官太
太的聚會結束,人們對秦柏妻的那頓飯大概早就淡忘了,可是,對那場舞蹈,對美玉踢向男舞伴襠間那致命一腳,這些官太太們一定是記憶猶深,弄不好就會成為她們交際場所的
一個有趣話題而她美蓉,怎么樣也做不出這樣的有趣的故事來即使她能做出來,她也不會去做她時刻記著自己是一個省長夫人,言語行動要注意分寸,注意影響,規規矩矩做人,
小心翼翼處事,是她的信條所以,她覺得自己即使穩重過分,也不能讓人家指責自己張狂在外面是這樣,在家里也是這樣她與庾海二人相敬如賓,不苛言笑,尤其是在兒面前,說
話是小心翼翼,恐怕哪兒鬧出笑話來,讓兒恥笑然而,美玉與鐵羽就不是這樣,兩個人在大街上走路,總是搭肩挽背,作一副親熱無比的樣;就是守著女兒,兩個人也常常接個吻
、親個嘴,做個鬼臉,像是有談不完的戀愛,渡不完的蜜月;那天晚上,為了慶祝庾海當選,美玉主持開了個個家庭派對,一瓶白酒下肚,她興奮地調大了客廳里卡拉OK音箱的音
量,自己先唱了幾首歌,然后非要動員大家跳舞,一家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幾口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誰也不好意思她一下急眼了,張口大罵:“你們他都***裝什么正經
?你們不跳,我和姐夫跳”說完,她一把拽過庾海的胳膊,連摟帶抱地在舞池里轉啊轉……一直轉到半夜;最后,她還大言不慚地宣告:今天晚上真是爽透了,我與省長跳了半夜
的舞,這是多么好的享受機會以后啊,你們這些傻狍別說想摟他跳舞,就是想見他的面,也不容易了哈哈──
這個妹妹就是這樣,喜歡瘋瘋癲癲,打打鬧鬧;你要是讓她靜坐一會兒,那會憋死她可是,現在,這種性格的女人在社會上吃得開;男人們喜歡這樣的女人,別說男人,就是
女人也羨慕這樣的同類像自己這種賢惠穩重的性格,可能早就過時了……
不管怎么說,美玉盡管有些個瘋,畢竟是在外面,是她的性格在表面上的開朗與隨意,然而,最近,有些家里的事情,美蓉也覺得自己擺不上位置了……今天下午,庾海處理
完了公務,好不容易提前趕到家里,沒想到,他剛剛進了屋里,美玉就緊隨其后來了,說是找姐夫談重要事情,結果,兩個人進了書房,一談就是兩個小時,美蓉覺得納悶兒,湊
到門口偷聽了幾句,只聽見美玉很嚴肅地告訴姐夫:“你必須這么做”接下來就是庾海的“是是是”直到晚餐擺到桌上,美蓉喊兩個人吃飯,這次秘密長談才告結束飯桌上,美蓉
盯了丈夫半天,丈夫也不透露談話內容到了睡覺的時候,美蓉禁不住直言相問,丈夫才遲遲疑疑地告訴她:“你知道嗎?虎戀愛了”
“什么,虎早戀?誰說的?”美蓉一聽,大吃一驚
“是美玉說的”丈夫的口氣不慌不忙,“今天她找我,談的就是這件事”
“她怎么知道的?”美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信口開河亂說”
不知怎么,此時的美蓉只想否認這件事的存在,她希望美玉只是惡意地撒了一個謊
“昨天,她們公司在花花世界答謝客戶,碰巧,北遼二搞年娛晚會;舞臺上,一個女孩扮演歌劇《原野》的金,她唱到‘虎哥哥……’一句時,熱淚盈眶,把在場的老師同學
都唱哭了你說,她這不是唱給虎的歌嗎?”
“人家唱個‘虎哥’,不過是表演節目,就憑這說虎早戀,純粹是瞎掰”
“這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丈夫有些發愁了,“明天,去學校問問”
“學校的人我也不熟悉……”美蓉也愁了,“這事兒,問誰呀?一般人都會推托不知的”
“讓美玉去問……”
“憑什么讓她去?”美蓉一聽,自己也沒想到突然生起氣來,“虎是我的兒,你讓她去問,是什么意思?”
“你看你看……就是讓她問一問,你生什么氣嘛”
黑暗,她看不見丈夫的表情,卻能覺出丈夫的驚訝
“我是虎的媽媽,這事兒,應該我去問”她說出這句話,覺得自己增添了不少底氣
“你去問也可以……”丈夫嘟囔著向她解釋,“不過,美玉認識虎的班主任,她這個當姨的去了,說話方便些你這當媽的一去,人家會覺得省長夫人大駕光臨,像是去興師問
罪;弄不好,人家就會遮遮掩掩,你連句實話也問不出來”
“嗯……”她想了想,覺得丈夫的話有道理,本想點點頭,但是一想妹妹的樣,還是搖頭反對說,“我是媽媽,問兒的事兒,他們憑什么遮掩?我去就是了這事,你不用管了
上學后,狄花兒不見了虎的面,心里又急又悶她一有空就打電話,打了半天,虎也沒回;后來,她用手機發短信,一條接著一條,差不多連續發了十條短信,虎仍然沉默著,
一條也沒回晚上,她來到網,打開QQ,看是否有虎的留言但是,虎頭頭像的他黑黑地呆在那兒,一點反映也沒有……
咦?失蹤了?蒸發了?
……
第三天午到了,她似乎明白自己幾天的努力是陡勞了,便扔掉了手機,瘋狂地跑到公園,來到了那座二人最后見面的山岡,一溜煙隱沒在密密的樹林里
“虎,虎……你***在哪兒?你為什么不答理我?”
“你個壞蛋你是想甩掉我嗎?你***休想”
“先烈們,前輩們,我的虎在哪兒?他去哪兒了?你們一定知道,你們告訴我好嗎?我愛他,愛得要死;他現在躲開了我,我要急死了,啊呀呀”
絕望加上憤怒,讓她失去了少女的矜持,她蹦著、跳著、使勁地跺著腳,穿過密密的叢林和一尊尊聳立著的烈士墓碑,肆意地發泄著,呼喊著……
這片小樹林長滿了松柏,很密,此時,正午的陽光變成金色的細線,穿過枝椏的縫隙,無聲地墜落,似乎是不愿意驚擾那些安息在地下的靈魂她在林里轉啊轉啊,喊了喊啊,
還是沒有找到她與虎親熱時的那一塊墓碑沉寂陰冷的空氣里,時間像是處于了休眠狀態,她對虎思念的焦灼在一點一點地集聚,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記得很清楚的,就是在間高崗
處的那塊墓碑前……可是,現在她竟然找不到了她的腳步越來越快,隨著喊叫和奔跑,一棵棵松樹遠遠地甩在了后面,周圍依然很安靜,沒有誰回答她的焦慮,沒有誰回答她的詢
問,她像是有些累了,漸漸放慢了腳步,周圍靜了;靜得讓她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隨之,無言的恐懼帶著某種節奏向她逼近,虎徹底在她的視野消失了在這陌生的墓地,在
所有生命的終點,她被她的心上徹底遺棄,她的雙腿開始發軟,她看見了那塊墓碑墓碑上面空空如也,沒有紙片,沒有信物;沒有任何傳達彼此信息的象征性的哪怕是蛛絲馬跡的
東西……那兒,只有烈士墳頭的枯草在輕輕搖擺,她像是看到了一個死亡的噩夢,一片死去的陽光,一片死去的白晝,一個人狐獨的靈魂在悄悄死去,為了情,為了愛,人們常常
這樣情不自禁地去死,死后,白骨的光輝照耀一切,墓碑上會光禿禿的,沒有名字,沒有年齡,一個個墳墓也是狐零零的,彼此毫不相干虎……仿佛用盡平生所有的力氣,她的喊
叫,凄厲地再次響起,然而,回應她的,除了回聲還是回聲,沒有應答,她的汗珠滴落眉稍,眼前的天空開始旋轉,旋轉,接著,她發現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像是一個動物的眼睛
,冰冷沒有聲音,眼睛央的光點地擴散,擴散成她的臉,五步之外,她重發現了她的愛人,她的虎虎手里舉著一枚閃閃發光的鉆戒,正靜靜地站在一塊墓碑前她奮力地沖上去,緊
緊地抱住他,虎,我可找到你了我們結婚,結婚現在就結,然后我們永遠不分離,永遠不,永遠不……
時光和靈魂在黑暗里穿行,無邊無際的黑暗,像穿越無盡的長長的隧道少女的相思到了極致,疲倦、枯燥、悲哀聚集在這冬日的曠野間,她順勢倒在了她與虎坐過的墓碑上,
二人依依惜別的場景時隱時現;她的柔弱的軀體俯在那兒,猶如幽靈一般飄渺
記得當時她向他提示了什么,他搖起了頭,他看到了他天生的彎曲的頭發,那是她最喜歡的,這美麗的柔順的發絲,常常覆蓋了他的眼神讓他在她面前充滿了一種神秘感;夏
天,他一脫下校服,就會穿一件碎格立領襯衫,磚紅色,水洗布的休閑褲,很寬松的那種,褲腿上有大大小小的口袋,像是一個藝術家,像是一個成熟了的大男人這符合她追求的
品位奇怪,當時,她的欲念不知怎么越來越猛烈,于是,樹林里出現了梅花鹿與獵手的對峙,就像是在一片原始森林里,一頭梅花鹿被箭擊,哀鳴,奔跑,頹然倒下,在那個時刻
,在這個地方,宇宙邏輯突然斷裂夜禽在低空滑翔,黑暗和天幕,他們倆,誰也無法擺脫誰了
然而,僅僅兩天的工夫,兩個整天,一切都變了,一切都沒有了,一切都消失了,消失了……她的疼她愛她的媽媽,她心上的帥哥虎,都像影一般,飄飄渺渺地沒有了蹤跡─
─
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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