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冤枉的瘋女人
快要下班了,百花園里站滿了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們,他們收拾好自己的兜,提前來到百花園等待通勤車發車看見他走過來,不少人與他打招呼,還關照他走路慢一些,盡量不
要上山庾明正一一回應著他們的問候,突然,住院部的大樓里又傳出了那位女病人嘶裂般的喊聲,“啊呀,哎——呀”這最后的一個長聲,振蕩在山谷里,不像是哭喊,倒像是凄
厲的歌唱了
庾明停下腳步,不由地抬頭望去,他發現,這喊聲,是從樓上的一個房間里喊出來的
“哦,這是一個來的女病號,總是這么喊”一個醫生向他介紹情況說,“你看,現在看到這兒站了很多人,她又喊上了”
醫生說完,通勤大客車開了過來,人們紛紛涌上車去,百花園立刻肅穆下來,然而,那一聲凄厲的呼喊,卻沒有停止下來
這……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冤情呢?耳邊響起的喊聲,讓他想起了一部電影《淚痕》那是革剛剛結束時拍攝的一部電影,記得是一個叫謝芳的電影明星演出了劇的女主角,這個
女主角的形象就是以一個瘋女人的形象出現的不同的是,電影的瘋女人是唱著《我心的玫瑰》出現的,那首催人淚下的情歌由李谷一演唱,曾經震撼過不少人的情感共鳴而這個女
人則是直接的呼喚
“喂,老庾吃飯啦”另一個喊聲從康復小樓傳了出來,那是妻美蓉的聲音此刻,她打開病房的小窗,遠遠地召喚著他,自從得病,她不再叫他庾明,而是喊他“老庾”了,這
個稱呼并無不妥,不過,總讓他產生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難道我這一病,就真的老了?
“媽的,這一天到晚,就是吃這破‘疙瘩白’,昨天是‘疙瘩白’,今天還是‘疙瘩白’,午‘疙瘩白’,晚上又是‘疙瘩白’,這破食堂,也不會做別的飯菜了”他一進屋
,就聽妻正嘟嘟囔囔著發牢騷
“怎么,又是‘疙瘩白’?”看到妻從食堂打來的晚飯,他也生氣了這疙瘩白吃了兩天了,味道好壞倒在其次,關鍵問題是這菜炒的特別咸,恨不得要把人糇死甄珠兒囑咐他
要少吃咸的東西,這食堂怎么就天天弄這糇死人的東西呢?要知道這么差勁,還不如讓院長給他開“小灶”了
“沒事,對付著吃一口實在不行,明天買點兒方便面吃”
“方便面里有防腐劑不能吃那玩藝兒干脆,明天讓美玉送飯”
“姐,我來了”剛剛說了美玉,美玉就進門了看見桌上炒‘疙瘩白’,她就急眼了,“姐,怎么讓姐夫吃這東西?這……太咸了,吃了血壓會高的”說著,她就把熱騰騰的飽
從飯盒里拿出來了
“真香”庾明咬了一口,問美玉:“是鐵羽蒸的?”
“鐵羽?他有這水平嗎?”美玉朝他做了個鬼臉兒,“是小妺妺我親自下廚房為你做的怎么樣?我這小妺妺對你這個姐夫夠意思?”
“夠意思,夠意思……”庾明一邊吃,一邊點頭
“老庾啊,記住,以后別忘了妺妺對你的好”美蓉也趁機逗了一句笑話
“算了,姐,現在他有病,需要我們姐妺倆侍奉他,讓他說什么都行等他病好了,身邊的美女一圍上來,就把我們給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你們的關心,我永遠銘記在心”庾明表起了決心
“喲看我,怎么忘記把粥帶來了?”美玉突然發現自己少帶了一樣東西,直怪自己粗心
“沒事,沒粥就喝水”美蓉安慰她
“不行,包餡的味道這么重,沒有粥哪兒成我去他們食堂弄一點兒”說著,美玉就出了門
“美玉,你去食堂怎么弄啊,人家都關門了”美蓉沖走廊里大喊著
“沒事兒,姐,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們等著啊”美玉在走廊里回應她
果不其然,庾明剛剛吃完了四個小包,美玉就端了一小盆熱湯回來了美蓉站起來一看,是一盆菠菜雞蛋甩秀湯
“美玉,你讓他們做的?”
“是啊,我對他們說:‘省長要喝湯’他們立刻就點燃了爐火,幾分鐘就做好了”
“嗯,這湯……”美蓉先嘗了一口,“味道挺鮮美的這說明,食堂炊事員的烹調技術不錯啊”
“工人都是好工人食堂搞不好,就是管理員能力不行”庾明說
“對,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管理員差勁,炊事員再好的技術也發揮不出來”美玉笑了笑,“再有事,我就直接找炊事員,不找那個管理員了”
“算了,別麻煩人家了”庾明搖搖頭,“這就夠特殊化的了”
“什么,特殊化?我的姐夫,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還講思想革命化哪”美玉聽到這兒,大笑起來,“一個當省長的,喝一碗湯就是特殊化你也太能給自己上綱上線了”
三個人說說笑笑吃完了飯庾明正想打開電視看聞聯播,走廊里突然有人喊:“侯大夫、侯大夫……”
接著,聽到一個女孩似的聲音答應了一聲,說:“劉姨,我今天在這兒值班呢;干什么呀?你老是喊我”聽上去,女孩的聲音很不情愿
“侯大夫,你就去看看這兩天,她鬧得太兇了白天喊了一天,晚上還不消停;要是惹怒了那些重病號,亂了套怎么辦?”
“我都不是住院部的護士了我怎么好管你們的事?”姑娘分辨著
“好好好,就算劉姨求你了行不行?”那個劉姨低三下四地說起了小話
說話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聽起來就在他們的門口
美玉好奇,開了一道門縫往外瞅,庾明瞥了一眼,那個侯大夫正是下午給他做康復訓練的醫生姑娘,那個劉姨則是一個穿了白大褂的老護士白大褂上面印了醒目的“住院部”
三個字
“嗯,一會兒我過去看看”侯大夫終于答應了劉姨的要求,這時,兩個人的對話才結束了美玉把門關上了
“怎么回事?”庾明納悶,問美玉
“那個老護士說,住院部有個神經病女人鬧得厲害;她要侯大夫去那兒管一管”美玉說
“神經病女人?就是那個瘋女人白天喊了一天了”庾明想起了白天那個大喊大叫的女人,“這劉姨是那兒的護士,怎么管不了?讓別人去管?”
“聽說,這女病人剛剛入院時,是侯大夫接管的;她怕侯大夫的威嚴,老實了一陣后來,侯大夫改行學康復治療,離開住院部,她就開始吵鬧上了”
“這就是一物降一物,人也是這樣,一個怕一個的”美蓉揶諭道
“這個女病人鬧得這么邪乎,弄不好真有什么隱情呢”庾明自言自語道
侯大夫在庾明的眼里不過是個醫生姑娘,她談不上體貼溫柔,卻也沒有成年女人的嚴厲、刁鉆和狠毒可是,對于那些住了院的精神病號,侯大夫不是姑娘,不是女人,而是一
個狠毒的母夜叉式的女人了她的眼睛一瞪非常嚇人,她的嗓門尖細、頻率高,吐出的每一個都像是舞臺上狠毒女人的臺詞;再就是,她的手里,拿著那一根電棍,男護士都不輕易
用的可是她,動不動就亮出來,讓你的身上感到毛骨悚然
然而,白天喊叫了一天的瘋女人不懼怕這一招她維護自己權益的最好武器就是講道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神經沒有毛病她是被人陷害,錯當成精神病送到這兒來的那個男人
告訴她,堅持半個月,就把她接回家去但是,她受不了這里的監獄一樣的環境,她受不了周圍那些女瘋隨時可能給她帶來的危險和傷害她受不了這兒,即使將來出去,自己也要落
個精神病的壞名聲,憑什么?他們憑什么這樣?為此,她要抗爭她要大吵大鬧你們這兒號稱最權威的精神病院,怎么連鑒定都不做,稀里糊涂地就收了個假病人呢?
可是,等到侯大夫來到她面前,她還是有了三分懼怕
“你鬧什么呀?鬧了一天不累嗎?”侯大夫上來先講道理
“侯大夫,你可來了我知道你是最講道理的”女病人先奉承了大夫幾句,“可是,我不是精神病,我是被人陷害的如果我不喊,我不鬧,我會憋死的,我會郁悶死的侯大夫,
我求求你,讓你們的專家給我做個精神病鑒定我相信我沒有罪,沒有病”
“好了,既然來了就老老實實呆著你說你沒病誰信?沒病,人家怎么送你進來了?”
“侯大夫,我真的沒病他們是陷害我你看,我的訴冤狀都構思好了我講給你聽……”
“去去去,一個瘋女人,誰會看你的訴狀?快點,老老實實地回床上躺著去別惹我生氣啊”說著,侯大夫指了指腰里的電棍
“侯大夫,你是個好大夫,怎么也用電棍嚇唬人哪?告訴你,迷上我的那個人,是個省級干部呢”
這人果然沒病侯大夫心暗暗思襯著,她還懂得勾引男人,能讓男人迷她,甚至能與省級干部扯上關系?
唉,現在這社會,亂哄哄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兒都會發生什么省級干部,有人還冒充自己是央領導呢這個女人,一定是被騙了糊涂了
“什么省級干部?別胡說”她大聲呵斥道,“今天,我還給省長做康復訓練了呢人家省級干部可不干那種荒唐事兒”
侯大夫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本想一下震住對方,沒想到,對方一下來了興致,“什么,侯大夫你說什么?省長來這兒住院了?我正好找他問問他省政府有沒有好色的省長?有
沒有特別喜歡處女的省長?”
“混蛋,省長是你隨便找的?”侯大夫有些后悔,急忙打住,“人家省長是帶著警衛來的,誰要是靠近他,警衛就開槍打人”
“才不會呢我在電視上看省長出現,身邊從來沒有帶槍的警衛員”
“那是在辦公室,要是出來,他們就帶了”侯大夫“糾正”她,“快回屋睡覺”
“侯大夫,好大夫你領我去見見這個省長求你了”
看來,麻煩了
侯大夫勸說了半天也不奏效那位老護士劉姨就拿出了自己電棍,女病人一看這光景,連忙回到了床上,趴下了
第二天,瘋女人的呼喊添加了的內容:“省長——,我要見你——我冤枉”
情況弄成了這個樣,庾明不得不找院長談談了
“唉,這個病號,挺特殊的……她不是我們省的人是東省的”院長嘆息了一聲
“東省的?怎么送我們這兒來了?”
“這事兒,是呂嫻省長打電話關照的……”
“呂嫻?她怎么扯上了一個瘋女人的事兒?”
“我也不知道當時,東省的三平市公安局來了兩個警察,把這個女人送來,說是她涉及一個案,因為想不開,患了抑郁癥一天到晚去政府大哭大鬧,影響安定團結,他們奉領
導之命,就把她送來了呵呵,當時,她被送來時,鬧得那個兇啊,差一點兒碰死在電線桿上我們的專家一看,是典型的精神燥狂不收,呂嫻有指示;收,又怕惹麻煩后來,一位副
院長為了醫院的效益,就收下了哦,這個女病人的費用,可是由公費支付的啊”
“我想,這個女人身上,像是有什么隱情”庾明分析說,“你看,她說要見省長,口齒很清楚語言邏輯似乎也沒毛病啊”
“嗯,明天,我讓那個侯大夫再找她聊聊”院長說,“別的醫生,看見她就煩只有那個小侯姑娘,還能與病人交流幾句”
午做完了理療,庾明來到T訓練室,本想聽聽小侯姑娘與女病人談話的情況,可是,主任說小侯昨天值夜班,今天休息了她讓庾明自己先在器材上練習,然后再派別的大夫來指
導他
“那……我就出去走走”庾明嫌屋里太悶,想出去練練步
來到樓下,他剛剛拐到小馬路上,卻發現一樓病房對面有一個單杠立在那兒,沒有人占用,他就想攀杠抻抻胳膊,練練臂力,然而,來到單杠下面,他的兩只手只是勉強能抓
住橫杠,他想往上用力,做個引體向上,無奈胳膊一用力就疼,憋了半天勁兒,身也離不開地面
“加油、加油……”這時,病房里突然傳出一個女孩的稚嫩的聲音為他鼓勁兒
他回頭一看,一個梳了兩條小辮的小姑娘調皮地站在病房的窗臺上,手抓著鐵欄桿往他這兒張望呢
“小朋友,你好”他立刻打了個招呼
“您好,請問,你真的是省長嗎?”孩仰起頭,露出了一副天真的神情
“是呀”他立刻承認了,對這樣一個小姑娘,他無需隱瞞什么
“有個人,你認識嗎?”
“誰呀?”庾明覺得奇怪,這孩,怎么一見面就向他打聽人呢?
“他是我的網友,他叫公牛”
“公牛?不認識,”庾明立刻搖起了頭
“他說他是個省長,你怎么就不認識他?”小姑娘反倒奇怪了
“呵呵,國30個省、市,省長多了去了我能都認識嗎?”庾明解釋起來,“再說,這個人要真是省長,就不會取名叫公牛了”
“公牛這名字多酷啊”小女孩露出了一副陶醉的神情,“就是沖這名字,我才愛上他的”
“愛?”庾明使勁兒地搖搖頭,“小姑娘,你才多大啊?”
“我都十四歲了嗯,按照過去的選妃制度,我都可以進宮參加‘選秀’了”
“哈哈……‘選秀’?小姑娘,你這清宮戲看得太多了?你還是個孩呀怎么張嘴就愛呀愛的;而且還網戀?告訴你,網上騙多小心上當啊”
“什么騙多,我自有辨別能力”小姑娘很自負地撅起了嘴,“你呀,思想觀念陳舊,跟不上形勢嘍”
嗨現在這孩庾明看著小姑娘的樣,不由地擔憂起來網上的信息那么復雜,這小孩,不受到傷害才怪
“喂,你吃飯嗎?你要是餓,我給你饅頭”小姑娘說完,沒等他回答,就把一塊雪白的大饅頭從窗戶里扔了出來
“你……你這是干什么呀?”庾明一楞,心想這一定是個小精神病患者,不然怎么進了這種病房呢
饅頭順著屋下的斜坡,咕碌碌滾落下來
“喂,好玩嗎?”小姑娘看著滾落的饅頭,開心地笑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庾明就要生氣了,可是一想到她還是個孩,算了
“我沒有名字”小姑娘露出了一副傻氣和病態
“我給你起個名字,你就叫‘敗家’”
“敗家?”
“你看,這么好的饅頭,你怎么扔了?”
“我不喜歡吃嘛”
“不喜歡吃也不能扔扔饅頭、扔飯是犯罪的”
“你好嚴厲扔個饅頭也犯罪去你的”姑娘一扭頭,跳了下去,不見了
“庾省長,你們省政府里,有個叫公牛的省長嗎?”第二天,小侯大夫竟也這么問他
“什么,公牛?”庾明一楞,昨天,樓下那個孩就提了這個名字“沒有哇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嗯,那個瘋女人,她說想強奸她的那個男人,網名就叫公牛,是個省長”
“哦?原來如此”庾明一聽,不由地沉思起來
“省長,你們當領導的那么忙,還有心思上網聊天嗎?”小侯大夫又問
“再忙,只要想上網,也會擠出時間來嗯,你問這,是什么意思?”
“庾省長,對不起,我可能涉及了你們高干的……”
“沒事,你問”
“我想問,你也上網,也聊天嗎?”
“上啊,聊啊”庾明坦率地告訴了她
“你也有網友?”
“有哇,不過,這網友我認識她是我的小姨”
“小姨?”
“是啊開始,她想試探我看我能不能經受網上異性的誘惑?后來,聊著聊著露了餡我們就公開聊上了就是隨便說說笑話,逗個樂兒,沒別的意思”
“嗯,這沒什么可是,別的省長,他們會不會在網上出軌?”
“出軌?”
“是啊,比如,因為寂寞,在網上勾引漂亮的女性,搞婚外戀;甚至搞‘一夜情’?”
“按照道德自律的要求,這是不允許的但是,這種事兒屬于個人我也不能一個一個去查他們上網聊天的內容你怎么問起這種事兒了?”
“嗯,還是那個女病人的事”
“女病人?”
“嗯,那個女病人叫李有齡,是三平宏泰賓館的服務員她說,那個叫公牛的省長戀上了三平的一個女網友,兩個人來到她的賓館搞‘一夜情’被她看見了他就趁她收拾廁所時
摟住她,欲行無禮她奮力反抗擺脫了他他怕事情暴露,連累自己的前程,就送她到精神病院里來,想封她的口”
“這……”庾明一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事兒,讓人覺得發瘆一個省長搞一夜情,本身就夠荒唐的了怎么還能運用這種強制手段保護自己?將這不是觸犯法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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