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珠從南弦落的額角流下來，她咬著牙艱難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在屋里嘗試著下地走路。

        那天聽到千鳶有危險的消息時內心的焦急讓南弦落忘了身體上的痛，現在真正開始嘗試走路才發現這件事是多么難辦到，雖然凌萬歌給自己做的拐仗可以讓她把整個身體支撐起來，但向前邁動的每一步，身體都像被撕裂一樣的痛。

        好在除了右腿的骨折還沒有完全愈合之外，身體的其他部位基本都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還不能完全恢復到正常狀態，但支持南弦落行動已經是沒有什么問題了。

        早上阿夢就已經幫南弦落拆除了左臂的夾板，但還是用紗布給她纏得結結實實，南弦落的左手抓握是完全沒問題了，但骨骼和關節還得要再恢復一段時間才行。

        “小姐，歇一會兒吧。”南青青端著一碗清水，跟在南弦落的身后。

        “青青，我才走了兩步……”南弦落頭也不回地回答她。

        “可是第一天，已經很不錯了，”南青青滿臉都是擔心，“我怕你太勉強自己了！”

        “不礙事。”南弦落揮了揮手。

        雖然想裝作很輕松的樣子，但實際上從站起來到走了兩步，已經一個上午過去了。

        南弦落沒想到每一步都是這么艱難，而走了兩三步之后不光是骨頭，連肌肉也開始疼痛起來了，臥床兩三個月，身體不聽使喚了。

        好不容易從床上走到了門邊，眼前只有腳踝高的門檻在南弦落面前仿佛一座高山一般。

        南弦落先把拐踏出門，然后一只手扶著門框，一只手撐著身體，左腳一蹬地面，眼看著就要越過門檻了，突然支撐身體的那只手臂好像力量被抽空了一樣，南弦落整個人向前，栽出了門。

        “小姐！”南青青顧不上手里的碗了，伸手卻也來不及抓住摔出門的南弦落。

        “別過來！”南弦落趴在門口，卻狠狠地拒絕了南青青的幫助。

        南青青在一旁紅了眼眶，她知道自家小姐這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從地上起來，可是她也不忍心看著南弦落這樣勉強自己。

        南弦落用右手撐起身體，把自己從趴著的姿勢，翻了過來，這下身上是沾滿了黃土。

        仰面的姿勢，南弦落手肘撐地，一點一點地從地上坐了起來，這簡單的動作卻像用掉了半條命一樣，她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接過南青青幫她撿回來的拐仗，她又重新從地上站了起來，可是心情卻是跌進了谷底。

        南弦落撐著身子，走到門邊，愣了幾秒，然后轉身坐在了門檻上，把拐仗放在一邊，失落地靠在門框上。

        看著遠方的天空一言不發。

        南青青看著南弦落的樣子，也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她知道南弦落心里在想什么。

        今天這院子里除了南青青留下照顧南弦落，阿夢他們三個都去了民兵隊幫忙，白巖城那邊送來的傷員越來越多了，就連幾個老大夫也和傷員一起撤到了竹上村，不過大夫們和傷員們不一樣，他們不在這里過多停留，最多半個月后就要啟程回遙都去了。

        這也就意味著，陣地快要失守了。

        白巖城，遙軍陣地。

        阿克夏近期頻繁地騷擾和進攻，營里的將士們已經很多天沒有卸甲了，甚至晚上都需要三四隊士兵在陣地周圍警戒。

        “他們明明可以直接殺過來，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南將軍坐在椅子上，手扶著額頭。

        千鳶在一邊煮著茶，一句話也沒有說，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太多了，兵力不足，糧草短缺，還有之前懷疑的細作還沒有抓到。

        而阿克夏的軍隊依舊是兵強馬壯，如果他們想，那用他們的鐵蹄踏平遙軍軍營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可是他們為什么不這樣做呢，總覺得他們并不是想直接把他們的軍隊趕盡殺絕，而是有別的目的。

        “將軍，我覺得，我們還是繼續進行原先的計劃，”千鳶看著茶爐里跳動的火焰，沒有抬頭，淡淡的說著：“用我的人！”

        千鳶也不避諱自己在軍隊里安插了親信的事了，想在這里和阿克夏做個了斷，就必須和南將軍互相配合，但是軍營里有細作，想要計劃成功，就只有用自己完全知根知底的人了。

        “你的人？”南將軍狐疑地抬起頭看著千鳶。

        “白巖城守將，程山。”

        “就是那天帶你們進來的那個小子？”南將軍回憶了一下說。

        “是的。”千鳶的語氣平淡如水。

        “我就說，為什么他直接就帶你來見我……”南將軍徹底泄了氣，自己帶兵打仗這么多年，自己的部下，居然早已經被這幫弄權的家伙滲透成了篩子。

        “將軍不要恐慌，”千鳶好像察覺了南將軍的異樣，“至少現在，我們是站在一邊的，不是嗎？”

        南將軍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雖然年齡與自己侄女一般大，但自己卻看不透她。

        千鳶的眼神就像可以看穿人心一般，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沒有底，雖然她敢肯定程山百分之百是忠于自己的，可是如果這次計劃失敗了，可沒有下一個程山能夠幫助他們了。

        傍晚。

        竹上村一天的忙碌終于過去了，凌萬歌用毛驢車拉著肖鷺從民兵隊回來了。

        “阿夢姐姐呢？”南青青一邊接他們進來，一邊問。

        “阿夢要在隊里守著呢，”肖鷺跳下車，“雖然有隨軍大夫，可晚上人手不夠還是不行，白天有村里人幫忙，晚上只有靠阿夢他們輪流守夜了……”

        說著肖鷺注意到了依舊坐在門檻上的南弦落。

        “小弦能自己活動啦？”肖鷺驚喜地說著，南弦落卻沒有任何反應。

        “小姐她因為沒有自己跨過門檻在跟自己生氣呢……”南青青壓低聲音和肖鷺解釋著南弦落坐在那里斷電的原因。

        “這樣啊……”肖鷺輕輕柔柔地聲音。

        琵琶的旋律讓南弦落回了神，她轉頭，看見的是一個抱著琵琶坐在她身邊的肖鷺。

        肖鷺望著月光，手上彈撥著琴弦，院子那頭的凌萬歌和南青青也停下了手上的活，靠在草垛上欣賞著肖鷺的琵琶。

        琵琶樂時而急促時而舒緩，時而有如金戈鐵馬般的氣勢，時而如小橋流水般的悅耳。

        一曲結束，肖鷺溫婉地笑著，微微點頭向院里的三個人致意。

        “好美的曲子……”南青青看著肖鷺的眼里閃著光。

        凌萬歌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在遠處向肖鷺鼓掌。

        “謝謝……”南弦落聲音低到自己都快聽不見了，她知道這是肖鷺在安慰她呢。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頹廢的南小姐呢。”肖鷺微笑著回頭看向縮在一旁的南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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