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跪下
轉眼就快到約定繳款日,這幾天梁世京上鐘上得特別勤快,恨不得一頭扎在足浴城里。
足浴城的vip客人給的小費很足,但即使如此,僅憑正規的捏腳按摩賺來的辛苦費,用于支付梁諾的醫藥費依舊是杯水車薪。
下了夜班的技師更衣室里,充斥著各種豪門八卦。
梁世京進屋之際,就聽見關于自己和裴彥的緋色消息從門縫里傳出來,還伴隨著尖利的恥笑聲。
當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技師們人均花容失色,假裝無事發生。
藍色的工裝紐扣一顆一顆地解開,他從自己的衣柜里拿起私服,當著眾人的面,毫不避諱地剝光了自己。
潔白的后背暴露在技師們的眼中,他們什么也沒說,三兩個結伴離開了更衣室。
梁世京平靜地換好衣服,伸手從柜子里拿包的時候,連帶著醫院寄過來的掛號信被翻落在地。
彼時,賀寧走了進來,儒雅地彎腰夠起信封,但又一字不落地將寄件人的信息收入眼底。
他把掛號信妥帖地擺到梁世京的手掌上,“物歸原主。”
“謝謝。”梁世京毫不猶豫地將信封塞進包里,想著繞過賀寧離開。
賀寧步態從容,一屁股坐在換衣凳上,“世京,靠脫光衣服自證清白的想法很愚蠢!”
梁世京聞言頓住腳步,一樁羞于啟齒的心事就這樣被賀寧無情戳破。
“別誤會,我沒惡意。”
賀寧點燃一支煙,溫和地說:“最近你和裴少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想不知道也難。我看得出來,你和他們不一樣,可是在這里打拼的絕大多數人都掉進過泥潭,染了色。所以,他們也只愿意去相信那些不美好的‘真相’。”
“你想表達什么?”梁世京五指緊捏著提包帶,想到自己都已經三十歲還要丟這種人,多少有些無地自容。
賀寧暢意地吐了口煙圈,口氣晦暗地說道:“世京,和錢比起來,尊嚴和肉體有的時候并沒有那么重要。”
“尤其是在這里!”賀寧輕抬腿,拿锃亮的皮鞋尖點了點地面,轉眼又對著沉默的梁世京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開個玩笑,不過看你的反應,我的玩笑好像失敗了。時間不早了,那么明天見咯。”
回家擠地鐵的路上,賀寧那番話一直盤旋在梁世京的腦海中。
如果把裴彥比作萬丈高空下的海底深淵,那么流言蜚語和殘忍的現實亦是絕情的幕后推手,他連反抗都會被視作異類,只能夠選擇狼狽地墜入深海。
洗完澡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梁世京做賊心虛地將房門反鎖起來,咬牙撥通手機。
接連打了兩個電話,對方都處于忙音狀態。
梁世京快被磨平了耐心,他暗暗發誓,再打最后一次!
“嘟——嘟——嘟——”手機那頭仍然是未接狀態。
他自嘲地將那張名片撕成了幾瓣,丟進了腳邊的垃圾桶里,打算起身去睡覺。
“喂?”裴彥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里幽幽透過來。
而除了裴彥的問話聲外,聽筒里還摻雜著重金屬的敲擊聲,以及一些男男女女的歡笑聲。
梁世京不利索地握著手機,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似的,話在嘴邊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裴公子可不可以賞臉喝杯酒?”
“你誰啊你,裴少明明說的要喝我親手倒的酒,懂不懂什么叫先來后到!”
“”
他聽著裴彥那頭熱鬧非凡,知道這人多半泡在酒吧或是會所里。
梁世京用指尖碾著發脹的太陽穴,放空良久才低聲問詢道:“裴彥,方便出來見個面嗎?”
嘈雜的電聲音浪翻涌而來,只聽裴彥隨口說了句,“聽不見,信號不好。”
盡管清楚裴彥當時給自己這張名片的時候,多半是在諷刺自己,可是這種湊上臉去自取其辱的滋味,讓梁世京如吃糠咽菜般反胃。
他沒再給裴彥侮辱自己的機會,先行一步掐斷了電話。
加林之夜是南城最繁華高檔的酒吧,來往的客人非富即貴。
裴彥盯著手機上通話結束的界面,胸口的火苗竄升,陰沉著臉把圍在自己身邊搔首弄姿的人都給趕走了。
江庭留意到朋友的反常,彥哥這手機已經響好兩回了,眼珠子都快禿嚕到酒杯里。
但偏偏干耗著,江庭好不容易看裴彥按下接聽鍵,剛一張嘴,他就嗅到了滿滿的套路。
彥哥可以啊,居然還會拿腔作調地念叨著‘聽不見’,看樣子這幾年留學生涯過的應該挺豐富的。
他好心幫裴彥倒了杯威士忌,順帶著提了一嘴:“彥哥你釣魚呢?現在的小姑娘可精了,你得小心,別讓到嘴的魚跑了。”
裴彥的拇指輕輕轉動著尾戒,眼神冷厲。
稍待片刻,果真像江庭所說,好不容易咬鉤的魚居然毫無征兆地松口了。
裴彥不信邪,以為是手機沒電了,拿起來按下電源鍵,電量還剩69,于是黑著臉看向烏鴉嘴的江庭。
江庭摸摸鼻子,小聲對著正左擁右抱的景堯森嘀咕:“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景堯森笑不露聲道:“你也沒說錯什么,你就是多余長了張嘴而已。”
夜里,梁世京睡得很不踏實,兩只腳跟踩在棉花地似的,噩夢一個一個地交織著,細密的汗水將他的后背完全浸濕。
直到被一陣吵鬧的手機鈴聲驚醒,梁世京才胸口起伏地睜開雙眼。
他剛一接起手機,迷迷糊糊地沒來得及看清來電者,就聽見對方開始先發制人地說:“我醉了,來接我!”
口氣霸道,但聽著又有幾分楚楚可憐。
梁世京蒙圈地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半,以為是那種奇奇怪怪的騷擾電話就掛斷了。
沒多久,手機又突突地響起來。
“梁世京,你他媽耳朵聾了?!我說我喝醉了,趕緊來加林之夜接我!”
“裴”嘴里的‘彥’字還沒蹦出口,手機里又是‘嘟嘟嘟’的忙音。
等梁世京想再打回去確認的時候,對方已經關機了。
他無奈地抹了把臉,掀開被子換起了衣服。
正常情況下,從他家到加林之夜需要花費一個小時的時間,因為夜間車少的緣故,交通時間縮短到了三十多分鐘。
即便如此,梁世京趕到加林之夜門口的時候,裴彥不僅沒有理解,反而是臉色鐵青地打開車門,身上帶著濃郁的酒味,沒好氣地蹙眉說道:“梁世京你是不是活膩了,你哪來的臉敢讓我在車里等你這么久?”
梁世京緩緩垂下眼眸,知道自己上當了。
眼前的裴彥,口齒伶俐,思維敏捷,看起來比自己更加清醒,哪里有一點醉酒的模樣。
但他還是選擇上了裴彥的車,車門落鎖的聲音清晰入耳。
裴彥身上的酒味在狹小的空間內揮發地更加厲害,因為酒精的作用,他的語氣聽著更加地興奮:“興盛家園9幢2308,我記得沒錯吧?能和梁老師去家里作ai,光是聽起來就很刺激啊!”
興盛家園,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自從他被開除以后,早就沒有能力再住在那里。
梁世京不想把自己現在搬到筒子樓里的事情也告訴裴彥,以此來博得同情可憐。
他深吸一口氣,將多年來信奉的禮義廉恥統統拋擲腦后,抓起裴彥的手腕,央求道:“可不可以不去我家?”
裴彥甩開梁世京的手,俯身朝副駕駛撲了過去,身上接近一半的重量壓在他上面,“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狀況?!梁世京,現在我是主人,你是狗,這樣說能理解嗎?”
狗?
梁世京從小到大被人贊美著長大,大家夸過他學習好,樣貌好,有出息,努力上進
世間所有華麗美好的辭藻他都擁有過,但一切美好都像是一張限時的門票,到點后就被按時回收。
而這個始作俑者,非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還是高高在上地過著自己的幸福人生,并且把他形容成一條狗。
裴彥見梁世京渾身顫抖地厲害,瞇起眼睛,自詡難得地退了一步:“算了!搞得老子稀罕去一樣。今晚去東山墅,你那破房子隔音不好,免得到時候做到一半被哪個不開眼的投訴。”
說罷,裴彥將庫里南的車鑰匙丟在了梁世京的腿上,“我喝酒了,你來開車。”
梁世京無聲接過鑰匙,換到了駕駛座,生澀地踩下油門。
不知道為什么,個個路口的紅燈都能準確無誤地被梁世京碰上。
裴彥掐著手里的表,急躁地催促道:“能不能開快點?你再這么耍花招拖延時間,信不信等會讓你屁股開花?”
其實梁世京真不是有意要拖延時間,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只要梁諾還在南城治療一天,他就算是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
他開得慢,單純是因為好久沒有握方向盤,有些手生而已,但聽了裴彥的威脅,梁世京只得緊繃著神經,重重踩下油門。
東山墅是裴彥的房產之一,算不上最昂貴,但好在夠私密,他可不想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掃了興致,這也是他當初購置時就埋下的心思。
兩人抵達已經是凌晨四點了,梁世京以為裴彥喝了酒起碼今晚不會亂來。
事實證明,裴彥的確言出必行。
皮帶的金屬扣清脆地碰撞在一塊,拉鏈滑落。
裴彥坐在蓬松的皮質沙發上,對著梁世京勾手招呼道:“過來,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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