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彥歇斯底里的剖白，已經損耗了梁世京身體的大部分元氣。

        從前，為了升學，他做過成千上萬的應試題；為了發表論文，他可以熬數月的大夜去記錄實驗數據。

        他一直以來做的事情，雖然也會遭遇波折，但風雨過后一定會有最終解。

        那撥開云霧見天明的喜悅，支撐起他為之奮斗的堅定決心。

        然而和裴彥接觸越深，他才越覺得自己以前的認知有多么可笑、狹隘。

        裴彥用金錢和權力給他重新建立起一套價值體系，徹底粉碎了他前三十年的一切成就。

        他一次次摔倒在憤怒與絕望的泥淖里，被恨意所荼毒，在這種扭曲的環境里，他害怕自己變得同樣扭曲，所以剛剛才會做出自殺那樣的蠢事。

        梁世京的腦袋現在還是亂糟糟的，實在是調配不出多余的精力，來應付季晨陽的問題。

        加上對方是裴彥的雇員，就算理智告訴他不能一概而論，可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排斥的。

        季晨陽看著他攥緊被子的五指，心下已經了然，“雖然不知道你和我們老板發生了什么，但是我還是想多嘴一問，需不需要幫你報警啊？”

        梁世京倏爾抬起頭，瞳孔里裝著錯愕，他下意識的懷疑，自己的耳鳴是不是還未得到緩解，可從季晨陽的表情看來，又找不到任何虛假的成分，還是說眼前這個人太善于偽裝了呢？

        不管出于哪種考量，他都不能毫無芥蒂的去相信裴彥身邊的人。

        “不用。”這件事情哪里有這么簡單呢？且不說他沒有臉面將自己陪睡這種事情，公之于眾，接受jc做筆錄，一遍遍的盤問光是想想就覺得如芒在背，何況真要鬧到那種地步，梁諾該怎么辦？

        這些赤裸裸的現實問題，每一個都如高山橫亙在他眼前，根本挪不走，推不開。

        季晨陽拖了一下椅凳，凳腳和地面發出的摩擦上很是刺耳。

        見梁世京如兔子般起了應激反應，他虛晃地擦了擦鼻尖，“不好意思哈，我就想離你近點。”

        “”梁世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但很快收回了視線，并沒說什么話。

        “首先，我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季晨陽面朝著他，豎起三根手指像是在起誓，見梁世京依舊沒什么反應，很快改口道：“哎好吧，我是。”

        “但這不是關鍵！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會和我老板糾纏在一起，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不是那些俗不可耐的東西。或者我可以換個問法嘛？他是不是有你什么把柄啊，果照？也不像啊，你身材顏值這么好，沒必要因為這個慌，真要慌也是那群普信男啊。難不成是因為你單戀我家老板，就算他是個抖s，你也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梁世京無法理解他這些離譜到天邊的腦洞，打斷道：“謝謝，可我真不需要你的幫助，你也幫不了我。”

        季晨陽特別軸，拐到死胡同里怎么也繞不出來，十分堅持地說：“這件事換作別人，我肯定是站在我家老板這頭，畢竟誰給我發工資誰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可你不一樣，你算是我的半個偶像，我是真心實意的想幫你。”

        梁世京不想和他沒休止地在‘幫’或‘不幫’上來回繞圈，只好說出部分實情，“他答應幫我研制nz的特效藥。”

        nz？是那個致死率很高的遺傳病吧。

        季晨陽身為醫生，當然對這種疾病有所耳聞，可是據他所知道的君誠內部消息，目前公司里并沒有重啟這個項目的計劃，畢竟研究這玩意兒成本人力投入過大，可病人來來去去也就那么幾個熟面孔，就算真的研制成功，又有幾個人會花幾百上千萬買藥呢。

        與其如此，還不如多生產一些仿制藥，不照樣輕松賺錢么，何須舍近求遠。

        聽完睡美人的話后，季晨陽推出了兩種可能：其一是，裴少瞞著家里，偷偷在研制，但是，制藥的成本極其高昂，即使他是公司決策層，也不能單方面拍板；其二，那就是裴少在說謊，壓根就沒有研制新藥，只是找借口，為了白嫖他偶像！

        經過這兩次為睡美人治病，季晨陽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

        但事關重大，他不敢把不確定的事情說出來，強壓下心里的重重疑慮，好心暗示道：“特效藥這種事情，我確實是愛莫能助。不過同為醫學系畢業生，我還挺有興趣的了解這個項目的，哎你說這么大件事情，我在君誠怎么就沒聽見一點風聲呢，不然我肯定報名跟隊研究。”

        說完，他偷瞄了眼梁世京。

        “你說”梁世京隱隱有不好的感覺，想再問清楚，裴彥卻不湊巧地回來了，面色黢黑地站在門口，分外地扎眼。

        季晨陽見到東家，心底發虛，拎起醫藥箱，想著要開溜保命。

        梁世京不顧疼痛，拼命抓住了季晨陽的手臂。因為幅度過大，他的腦袋有些暈眩，嘴唇也是沒有一絲的血色，他閉眼靜息了數秒才穩定了下來，“可不可以加你一個微信？”

        季晨陽上下嘴皮不停打架，心想著，偶像我在幫你，你怎么陷害我啊，大老板就在背后，他哪有勇氣加微信啊，難不成找梁靜茹借點嘛！

        裴彥板著張臉，語氣不咸不淡，“他讓你加就加，加完趕緊滾。”

        季晨陽愣了愣，領會過來裴彥的意思，立馬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翻出二維碼，掃描，添加，一氣呵成，“那什么裴少，人醒了，沒事我就先走了。”

        等季晨陽走后，偌大的休息室，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梁世京沒有將目光挪移到裴彥身上，哪怕是一瞬也沒有，而是如若無人地側躺下身，用冰冷的后背對著他。

        裴彥緊了緊手里的塑料袋，忍住了暴躁的脾氣，“起來先吃東西，吃完再睡。”

        他卷起袖口，搬出一張折疊小桌子，將架在床上，將打包的食物一一擺放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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