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周管家躬身走上前，“大少爺，二樓的客房已經打掃出來了，我領著賀苗少爺上去吧。”

        “啊？可我想和彥哥一起去看。”賀苗噘著嘴，委屈巴巴的等裴彥發話。

        裴彥本來就是為了刺激梁世京，才耐著性子陪賀苗演戲。

        剛剛看那不知高低的賤，貨，做出一副吃味的樣子，還以為他會當眾撕破臉。

        可他不吵不鬧，居然就這么轉身走了，這看戲的人都不在了，那這出戲還唱個屁。

        沒意思。

        裴彥的臉瞬間冷淡了下來，扯開扒在他胳膊上的手，敷衍地勸說道：“周管家做事很細心，你要是缺什么，都可以跟他說。”

        賀苗見勢頭不對便不再糾纏，溫柔地砸砸腦袋，“那好吧。”

        周管家往后退了一小步，“這邊請。”

        兩人一前一后，拾階而上。

        等過了樓梯拐角口，賀苗終于卸下偽善的笑容，那雙貪戀的眼睛赤裸裸地盯著樓下的男人。

        他不輕不重道：“周管家，剛剛那位大叔也是你們這里的傭人嗎？”

        看彥哥在餐廳間的狀態，總覺得他們倆的關系沒有那么簡單，賀苗心中頓生起了濃烈的危機感。

        雖然梁先生比這個賀苗少爺年紀大不少，賀苗少爺管他叫‘叔叔’也無傷大雅，可周管家總覺得這個小男孩不是什么善茬，不自覺就偏向梁先生那邊，干脆利落地答道：“不是。”

        賀苗跟在后頭，沒繼續答話，心里卻很暴躁。

        想著等他將來成為別墅的主人，看這傭人還敢不敢這么囂張，第一個就讓彥哥把他掃地出門。

        裴彥傻愣地坐在客廳，吹了半個多小時的穿堂風。

        他天真的以為梁世京只是單純去花園散個心，想通了就會回來，然后哭天搶地求著自己睡他。

        結果窗外黑云密布，還不見人影。

        他煩悶地跨出門想去尋人，就聽見傭人們站在露臺上竊竊私語。

        隱約聽見了梁世京的名字，裴彥黑著臉走過去打斷，那些傭人瞬時收斂起嘴角，一個兩個的都裝聾作啞起來。

        裴彥沖著那個聊得最起勁的傭人：“把你剛剛的話再重復一遍。”

        那傭人沒見過這陣仗，連說話都磕磕巴巴的：“大少爺我說，我剛剛說，賀苗少爺模樣好，跟個人間水蜜桃似的。”

        裴彥厲聲道：“不是這句，我要聽實話。”

        在旁的另一個傭人看她快被逼哭了，壯著膽子幫腔說：“她剛說‘梁先生是山雞，斗不過您的新鳳凰，所以才大晚上收拾行李滾蛋了。’”

        哪怕是這句難聽的話，都是經過潤色才說得出口的，可想而知，原話聽著該有多戳人心。

        “晚點我會讓老周給你們幾個結款，明天開始就不用來了。”說完，裴彥就拿出鑰匙，驅車離開。

        梁世京沒吃晚飯，走在半道上，渾身虛軟無力。他強撐著找到了一根電線桿，捂住癟平的肚子，緩緩向下蹲靠。

        胃疼和低血糖都是老毛病了，為了防止意外，他平時都會在手提包里放點充饑的小蛋糕，或是巧克力。

        但是因為今天出門急，他翻遍了手提包，也沒找到食物墊肚子。

        他有些喪氣地想就這么靠著電線桿，憑借意志力挺過去。

        這時，一顆棉花糖懂事地從皮包夾層里滾落出來。

        人在困境中是很容易泄氣的，但是只要看見一點希望，又能迅速崛起，這也是人類有別于其他動物的關鍵要因。

        他如獲至寶般，剝開沉甸甸的棉花糖，塞到嘴里反復咀嚼后才舍得吞咽，手中卻始終攥著塑料包裝紙。

        也許在未來的很多年，甚至漫漫此生，梁世京都不會忘記來當初自蘇小安一顆糖的情誼。

        短暫休息、恢復體力后，他站起身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老小區的燈光昏暗，久經風雨的路面坑坑洼洼的，不明路況的行人很容易扭傷摔倒。

        這里的巷子縱橫交錯，尋常的聲音在狹窄的兩道墻壁間來回碰撞，音量會因此拔高不少，一聲聲凄厲的貓叫更是讓人心顫。

        前面的人背著身，頭上帶了一頂臟灰色鴨舌帽，身上穿了件不太合體的粉色運動服，衣擺上還有點點赭紅色的飛濺狀印痕。

        這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可這條路是通往小區的捷徑，要是換別的大路要繞上好一圈，梁世京不想再浪費體力，沒有多想就徑直往前走。

        他和那人的距離越發靠近，可對方一動不動的，杵在路中央擋道，無奈下只好開口借道：“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

        對方沉默片刻，終于往側邊挪了半個身位。

        梁世京艱難地擠過去后，想著禮貌地同他道謝，扭頭卻看見一張黑黢黢的臉孔，露著兇神惡煞的眼神，手里還捧著一只血淋淋的黑貓。

        “喵~”

        小貓看見梁世京，虛弱地嗚咽反抗著，像是在跟他求救一般。

        可對方的手掌收得越發得緊，拎著黑貓，重重摔打在墻壁上，胡子拉碴的嘴角詭異地揚起。

        梁世京第一個本能的反應就是逃跑，因為他現在可以百分百斷定這個人的心理不正常，可是轉瞬，他認出了這個人手里的黑貓，是之前在樓道里替自己解圍的黑煤球。

        看到它奄奄一息的模樣，梁世京有些于心不忍。

        他的心臟快要提到嗓子眼，卻不得不做出平靜的神色，溫聲同那人交談，“請問這是你養的貓嗎？”

        那人瞇起一雙洞黑的眼，像是電視劇里的慢動作特效一樣，緩慢地搖頭否認。

        梁世京喉結滾動，暗暗吞咽口水，“那可以把它給我嗎？我可以用錢和你交換。”他小心翼翼地從錢包里翻出了一張紅色鈔票，強裝鎮定地伸出手，遞給對方。

        對方盯著那張錢看了一會兒，把貓丟到一邊，并沒有伸手去接鈔票，反而直接用力地拽住了梁世京的手腕。

        他絞著梁世京的手肘，將人壓在墻壁上，渾身惡臭的湊過來，像野狗一樣嗅著梁世京脖子上沐浴露的味道，聲音低沉粗啞，操著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話，“你是站街男，我看見你和男人在樓梯底下親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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