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不是真酒，能夠走到這份上，顯然能坐不住的人必然不是安室透。

        我慢吞吞的走了一半，也沒看到人跟上來，忍不住嘆了口氣。

        哎，果然今晚是要露宿街頭。

        太宰治顯然沒這個想法，他愉快的哼著歌，雙手插兜，仿佛那個纖細的過分的不是自己。

        我走過街角，正在考慮這里有沒有國內大學城邊上那種隱蔽在小區里的日租房，能不能刷太宰治的臉先住一下的時候，就聽到了驟然響亮起來的人聲。

        我腳步一頓，抬頭。

        歌舞伎町。

        我低頭沉思，回頭看了太宰治一眼。

        像是對自己的一切都無所謂一般，他跟著我走了一路，居然也沒有什么抱怨，只在我看過來的時候露出個笑容。

        這位，從長相到身條，都還是個徹徹底底的未成年。

        太宰治抬頭看了看面前人聲鼎沸，堪比白天的街道，快步湊到我的身邊。

        “姐姐是要進去過夜嗎？還是索性在這里找個工作？我都可以哦。”

        “是。”

        說完，我嘆了口氣。然后，轉身來到了公共電話亭邊。

        兜里還有之前的時候舉報森鷗外剩下的兩個硬幣，剛好還夠我打一通電話。

        太宰治笑瞇瞇的看著我走進電話亭，“姐姐是想要怎么安排呢？我是真的很好奇。”

        我在電話亭里，手按在電話機上，回頭看向太宰。

        “你放心，雖然這個是我最后的選擇，也是最差的選擇，但是你相信，讓未成年流落街頭這種事情我還是做不到的。”

        “誒——”太宰治瞪大了一雙眼睛，亮晶晶。

        說真的，這個表情和動漫里的樣子反差太大，甚至和我當初船上見他的那一面反差都大過了頭，以至于有點惡心。

        我抬手，推著人的臉推出了電話亭外，然后用力的甩上了門。

        嘈雜的人聲被玻璃門隔絕，門外，笑瞇瞇的少年表情逐漸收斂，看著我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正考慮著措辭，自然是看不見。

        片刻之后，緊張的一手心汗的我長長呼出口氣，從里面走了出來。

        太宰治一副很乖的樣子，雙手交疊，眨眨眼。

        “是聯絡了姐姐認識的人嗎？”

        我點頭，露出個苦笑，“啊，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原本真的不想這么選。”

        太宰治轉頭，臉上都是好奇的神色，“所以，這里是姐姐要求助的人所在的地方嗎？”

        我捻著自己的下巴尖，猶豫了下，“應該吧，畢竟這個地方，應該是他們的主要活動范圍。”

        說完，我抬頭，看向面前似乎十分好奇的少年，一臉狐疑，“你剛剛沒有聽見？”

        “姐姐關上門就是因為不想被聽見吧，我不想被姐姐討厭。”

        長相乖巧無辜的少年對著我開口，說完抿著嘴，眨了眨那雙格外水潤的眼。

        我：……

        渾身上下竄過一股惡寒。

        甚至，我都有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裝的。

        畢竟，想要見到一個人的真實性格，那一定是要在他走到絕境，情緒失控的時候。

        現在的我，沒吃，沒喝，沒錢，還要負擔起一個未成年。

        身邊的人要說身份那肯定是危險，但是怎么看都是當真失憶，以至于性情大變，開始信任我這個第一眼就把他救起來的陌生人，似乎當真沒有必要演。

        但是，可惜，我壓根沒有在演。

        看著他無辜的樣子，我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說真的，你一路跟著我，辛苦你了，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就這么跟著我吃苦受罪的。”

        說完，我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只是，稍后你要委屈一點。”

        太宰治無辜的偏頭，看著我、

        “誒？姐姐剛剛做了什么？把我賣進牛郎店？還是說準備要和我一起做仙人跳，帶我一起詐騙？”

        我看著面前這個無辜的臉，忍不住沉思。

        這就是黑時宰嗎？第一反應都不是什么正常的合法選項。

        不過，似乎是讓他失望了。

        我拍拍他，“記得一會裝作和我不認識，另外，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記得直接說，別浪費你這張臉，我知道你身體虛，這一路受了不少風，不會生病吧？要不一會記得要個藥來吃？”

        太宰治無辜的眨眨眼。

        “誒——姐姐到底要帶我去哪？”

        我轉身，按了下電話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一臉的深沉。

        “大概，很快，畢竟這種事情，他們常干。”

        就在我聲音落下的時刻，明亮的警笛聲吱哇吱哇的來到了街道前。

        我本以為他們會直接開進來。

        然而，大致因為這是條步行街的緣故，我看到警方把車停在了外面，然后這才一溜小跑的向著我們的方向過來。

        我看了眼警方，又回頭看太宰治。

        他一臉無辜，似乎注意力完全沒有從我的身上分出半點。

        “既然你叫我姐姐的話，被我抱一下應該沒有問題吧？”

        我問。

        “誒？這么突然的嗎”太宰治睜大眼。

        我伸手，仗著目前的太宰治還是個未成年，一手直接攬到了身前。

        “沒事了，沒事了，可怕的事情都過去了，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把人攬住，摸著對方直接僵在我脖頸上的腦殼，聲情并茂，淚如雨下。

        我這輩子，也就小時候扮演大明星給爺爺奶奶看的時候，能和現在的演技媲美了。

        畢竟，我就不說了，現在他這只穿著件皺巴巴的白襯衫和西裝長褲，一看頭發就沒有打理的樣子，是真的看起來就發生過什么，一看就很可憐。

        警方遲疑的圍了過來，然后有人開口問我。

        “請問是小林沙織小姐嗎？剛剛報警說，有人誘拐未成年，犯人呢？”

        我眼淚汪汪看回去。

        “嗚嗚嗚嗚嗚，他跑了。”

        日語里的他和她是不同的，這里自然用的是個男性的角色。

        我聲音哽咽，“我都沒辦法想到，阿治這么一個吃慣了高級料理，穿慣了綾羅綢緞的人，居然被人拐去住集裝箱，住垃圾場，天吶，簡直沒辦法更可憐。”

        說著，抱著毫無反應的頭殼的我，本以為聰明如他會知道我想干什么，會知道給我打個配合。

        但是誰知道，他居然就僵住了，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警方中一個眼熟的小姐姐上前，“那什么，你先不要激動，這樣，我們先去警局說，如何？”

        我一擦眼淚，“好。”

        太宰治和我被安排在同一個審訊室，他的身上甚至還被蓋了張毯子，手上捧著一杯熱可可。

        而我感激的謝過替我找來帶皮瓜子的警官，記下他的號碼，表示以后一定會還。

        然后，警官出去，我撕開包裝，慢條斯理的開始嗑瓜子。

        太宰治似乎是不太適應和人接觸，現在都還有點緩不過神來，自顧自的坐在個角落，也不看我。

        我發出清脆的咔嚓聲，一個接一個的磕著瓜子，看那邊小半張臉都埋在毯子下面的太宰。

        “怎么了？你難道是聽到我說的關鍵詞，想起什么了？”

        我問。

        但是說真的，在這個能讓人完全放松的環境，我現在開始困起來了，嗑瓜子也不過是補充今天走路消耗的體力。

        但是有了這個配樂，總多少有點嗑瓜子看戲的意思在。

        太宰治從毛毯下面抬起一雙眼。

        他的聲音沒有什么破綻，只幽幽的用眼睛盯著我。

        “姐姐怎么知道我之前是住在集裝箱？難道姐姐說的失憶，是騙人的？”

        我眨眼，“沒啊，但是，你不覺得，比起露宿街頭，還是警察局的接待室更舒服安全一點嗎？”

        說著，我把磕出來的瓜子仁一把塞進了嘴里，噶扎噶扎的嚼著。

        “更何況，我覺得，就算失憶了，討厭的人倒霉這種事情，應該能讓你開心一點，更何況，你也知道，我接下來不得不和你好好相處一段時間。”

        太宰治直勾勾的看著我，大半的臉都被毯子蓋住。

        他是真的長了張非常容易吸引別人母愛的臉。

        因而，警局的小姐姐也在發現他幾乎要低于正常健康區間的體溫之后，給他單獨又加了一張安撫毯。

        “所以，姐姐這么做，是示好？”

        “也是為了不用露宿街頭。”我誠懇開口，“然后，明天的時候，我大概就要帶你去你監護人那里試著討一點錢了。”

        “我前監護人……你不怕他發現我之后我又被他帶走，過上之前的日子，然后怨恨你嗎？”

        我笑了起來“哎呀，人身限制條例了解一下，他之前對你不好，我現在完全可以向警方提要求，讓他不能出現在和你同一個空間，不能用任何方式限制你的人身自由，甚至還能要一筆補償金，有什么不好的呢？”

        太宰治：……

        說真的，我覺得他果然沒失憶。

        但是既然他都已經跑路到了這里，甚至還在琴酒出現的時候主動上車，大概就是不介意和我這個臥底黑衣組織的身份不明人士扯上關系。

        而且，一方面能讓他開心一下，一方面也能得到一筆接下來生活必須的資金，能夠更方便的開啟接下來的生活，何樂而不為呢？

        第二日。

        因為徒弟跑了還順手炸了中原中也的車，沒了勞工不得不親身上陣主動去帶稅務局的人逛港口mafia大廈的森鷗外，意外的接到了一個來自警務廳的通知。

        關于他非法獲取未成年人的監護權并違背了勞動法，仗著自己是對方的監護人幾年不曾支付其勞動報酬，虐待未成年，要求配合檢查的，通知單。

        相談甚歡的稅務局外派人員，好奇的探頭。

        “怎么，難道是賬務通知單么？想來這一天天的這么大的大廈，耗電量一定很驚人吧？”他開玩笑。

        森鷗外：……是呢，確實是繳費通知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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