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又問：“姐，那你呢，你在哪兒，你到底怎么了？”
　　顧南意眼前昏黑的幾乎看不清楚屏幕，吸氣跟他說：“去公安局，求你……”
　　顧凱慌忙點頭：“我我我，我現在就去，我這就去！等我到了再給你打電話，你等我啊！”
　　他掛了電話，顧南意的手機也脫了手。
　　有人在車窗外拍她的窗戶，聲音里帶著詢問：“女士，您還好嗎？”
　　但顧南意已經聽不到了。
　　她在這一片嘈雜里，昏了過去。
　　……
　　顧南意再醒來時，覺得渾身都是麻木的。
　　她的身體仿佛不聽自己使喚，耳朵邊也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玻璃。
　　她能聽到有人在說話，但聽不清楚，她努力的睜開眼，卻只是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
　　床邊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帶著帽子口罩，她看著人，張了張口。
　　聲音是微弱的：“你，你好……”
　　那聲音格外小，蚊子似的，那男人卻聽到了。
　　“你醒了？”
　　男人看向她，先過來替她檢查了一番，才松了口氣：“病人指征一切正常。”
　　耳邊的聲音慢慢恢復，只是還有點模糊。
　　顧南意聽到了他的話，艱難的問：“醫生，我怎么了？”
　　這環境她看的出來，自己應該是在病房里。
　　那醫生聽到她這話，跟她簡要的概括：“您的車子撞上了路邊護欄，過路人打了120，將你送到了醫院。”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才斟酌著說：“抱歉，女士，我們沒能保住您肚子里的孩子。”
　　顧南意聽著他說的話，每一個字都能明白，但組合在一起，卻又覺得陌生至極。
　　什么叫做，沒保住孩子，什么孩子？
　　她詫異的看著醫生，落到男人的眼里，就像是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一旁的護士也輕聲安慰：“女士，雖然您流產了，但萬幸的是，這次車禍并沒有對您造成其他太大的傷害。您好好修養，以后還會有孩子的，您別太難過。”
　　病床上的女人太漂亮了，有著不輸明星的氣質，她現在躺在床上，病弱脆弱，就像是一塊易碎的琉璃，讓人連說話的聲音都放輕了。
　　顧南意偏頭看一旁的護士，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艱難的說：“孩子……你是說，我……我懷孕了？”
　　那護士聞言，跟一旁的醫生對視一眼。
　　“是的，您不知道嗎？”
　　顧南意卻沒有回答。
　　她整個人像是陷入一個巨大的旋渦之中。
　　旋渦裹挾著她，底下是無盡的黑暗，而她看不到盡頭，只能被拉扯著不斷地下墜。
　　明明她就躺在床上，她卻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人撕扯著。
　　麻藥的勁兒應該在慢慢褪卻，疼痛涌上來，她在這無邊的疼痛中，恍恍惚惚的想。
　　原來，她懷孕了。
　　但是，也流產了。
　　在她知道肚子里有一條小生命的時候，這個小生命已經永遠的離開了她。
　　永遠。
　　顧南意的眼眶慢慢泛紅，她手指微動，想要去摸一摸小腹，又疼的皺眉。
　　護士見狀，連忙去幫她理輸液的線：“您當心，這瓶液還沒輸完呢。”
　　顧南意無意識的點頭，醫生才想說什么，門外就有人在喊他。
　　醫生看了一眼病歷本，跟顧南意講：“女士，你先好好休息，有任何不舒服，可以隨時摁床頭的鈴。”
　　顧南意一言不發，醫生又低聲跟護士交代了幾句，這才轉身出去。
　　護士見她這狀態，輕聲問她：“你還好嗎？”
　　顧南意這才回神兒，下意識先沖著人笑：“謝謝……”
　　她聲音干啞，輕聲說：“我還好。”
　　笑容被她刻在腦子里，無論什么時候笑起來都是最漂亮的弧度。
　　但小護士卻從她的笑容里察覺到了點心酸。
　　她輕聲安撫，說：“你也別太難過了，你還年輕。”
　　顧南意嗯了一聲，就聽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男生腳步匆匆的跑進來，又在看到顧南意的時候，放輕了腳步，還沒開口，眼圈先紅了。
　　“姐，你真的醒啦，我剛聽他們說你醒了，我就下去拿了個藥……你感覺怎么樣？”
　　他手里還拿著一袋子的藥品和票據，一看就是才在樓下忙完。
　　見到家屬過來，那小護士也松了一口氣：“那你在這里看著吧，如果病人有任何的不舒服，隨時喊我。”
　　她交代了幾句，顧凱就胡亂的點頭，等到人走了，又快步過去，蹲在顧南意的床頭，問她：“姐，你……你能認出來我嗎？你現在感覺還行嗎？”
　　顧凱看起來像是被嚇壞了，眼睛還帶著一圈紅，一看就是才哭過。
　　顧南意點頭，又搖了搖頭。
　　剝離肚子里那個小生命之外，她終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顧南意伸出手，顧凱連忙抓住她的：“我在，你別著急，慢慢說。”
　　顧南意艱難的喘了口氣，問：“那些，證據……”
　　她說話艱難，但不妨礙顧凱明白她想說什么。
　　顧凱握著她的手，話說的又快又急：“姐你放心，我都已經交給警察了，是那位喬旭警官收的，她也都看過了，說這些證據鏈很清晰，可以使用，是有效的，你別擔心。”
　　聽到顧凱的話，顧南意又反應了一瞬，終于確認了塵埃落定，終于松了口氣。
　　幸好……
　　她躺在床上，握著顧凱的手指格外無力，顧凱看著她的模樣，又覺得心酸，有心寬撫她，輕聲跟她講過程：“我那會兒找到證據，就按著你說的去了警局。到的時候剛好碰到喬旭警官，你知道嘛，馬偉杰被抓了，就是喬旭警官抓的。我就將證據也一并交給她了，現在人證物證都齊全了，顧德成別想逃脫。”
　　他慢慢的說著，看著顧南意的眼神越來越平靜，也舒了口氣：“所以，你可以放心啦。姐，一切都過去了，我們……我們熬過來了。”
　　說到最后，顧凱的眼眶也泛了紅。
　　這一天，顧南意等了將近三年，而他等了七年。
　　人生多短暫，仙人彈指一揮，人世間百年就過去了。
　　可人生又多漫長，一天有24小時，每小時有60分鐘，每分每秒，他都在黑暗里掙扎徘徊。
　　深淵在側，他一腳踏空，就能跌入地獄。
　　而光明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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