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鶯
他更記得,那年他出事被救回來之后,阮棉抱著他渾身發抖,跟他說:“阿深,別怕,媽媽會保護你的,拼上性命也會保護你!
她說:“我不會允許事情再發生,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她抱著傅林深的力道那樣緊,就像是要把他的骨頭都給勒斷。
傅林深幾乎無法呼吸,當時看著阮棉的眼神,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年幼的他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后來慢慢長大,傅林深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那是破釜沉舟,也是向死而生。
不同的是,她以自己的一切,去換取傅林深的生。
阮棉說保護他的第2天,他看到了阮棉身上有傷。
是泛著青紫的。
像是掐痕,又像是被拍打出來的。
但那之后,傅林觀再欺負他的時候,傅林洲開口護了他。
傅林洲眼底的輕視,年幼的傅林深并不懂,直到后來阮棉暴斃而亡,死于一場不清不楚的疾病。
山風吹的樹葉嘩嘩作響,傅林深懷中抱著花,慢慢的在墓碑前彎下了腰,半跪在地上,將那束鮮花放在了墓碑前。
他看著墓碑上的女人,山風是無聲的,女人也是無聲的。
這里埋葬著一個又一個的亡人,給了活人一個可以憑吊和緬懷的地方。
但他們心里都清楚,終其一生,陰陽兩隔,永不再見。
那些懷念,不過是為了給活人一個心理的安慰罷了。
傅林深眼底陰霾濃重,墨色韻染,手背上青筋鼓著,聲音卻是輕的。
他輕聲說:“媽媽,我來看你了。謝謝你當年把我帶到這個世上!
每個孩子的出生都不由自己選擇,但如果傅林深當年可以選擇的話,他希望阮棉果斷的打掉孩子,遠走高飛逃離這個地方。
他寧可沒有出生,這樣就不會成為阮棉的負累,也不會成為一顆石頭墜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直到她永墜地獄。
傅林深在這里跪了很久。
他的手撐在墓碑上,后來墓碑都被暖熱,手卻凍得通紅。
12月的天是冷的,傅林深卻仿佛毫無所覺。
夜晚的墓園,本來應該是陰森的,可因為長眠于地下的這個人,是他人生中羈絆最深的,傅林深反倒在這里獲得了久違的平和與安寧。
他慢慢的將頭抵著墓碑,輕輕的抱了一下墓碑,就好像年幼的時候雙手環著阮棉的腰。
但那時的母親是柔軟的。
許久,他才輕輕開口:“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臨走前,傅林深將那些枯枝敗葉收攏在袋子里,這是他每次來都必做的,墓園里雖然有專人打掃,但因為平常來看望的人寥寥無幾,所以他們偶爾也會偷懶。
傅林深來得勤快,每次來都要替阮棉這里收拾一下。
母親是最愛干凈的。
收拾完了,傅林深拎著袋子,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才下了幾個臺階,卻又驟然頓住了腳步。
他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場合,與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不期而遇。
“南意?”
看到南意的時候,傅林深吃了一驚,腳步也走不動了。
南意懷中抱著一束鮮花,是一束菊花,一看就知道是來探望的。
他神情微頓,南意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警惕的眼神。
傅林深的神情就有些苦澀,他舉了舉手,示意她:“我不是在跟蹤你。”
這事實清晰的一目了然。
畢竟他明顯是才從墓園里面往外走,而南意則是剛來。
誰家跟蹤也不能這么未卜先知的反著來。
南意的眼神并沒有放松,只是沉聲問:“你怎么在這里?”
她懷中還抱著花,收緊了懷抱,那是一個防衛的動作。
這動作,讓傅林深的心尖都被人掐了一把。
他抿了抿唇,才說:“我如果說,是來探望親人,你信么?”
說這話的時候,傅林深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墓碑,輕聲說:“那里埋葬的,是我的母親!
他這話一出,南意的表情就更難看了。
她清楚傅林深沒有撒謊,可就是因此,才讓她更覺得心里不舒坦。
這世界太小了,小到她想避開這個人,卻又跟他的羈絆勾連上。
南意是來探望父母的。
顧德成死刑的消息定下來之后,南意曾經去墓園里給父母上墳,同時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她也是那天,遇到了偷偷給南星洲夫婦掃墓的傅林深。
南意那時候覺得惡心又晦氣,沒幾天就托了人,找了另外一個墓園,花了大價錢,給父母重新遷墳。
她為的就是躲開傅林深。
他知道父母的墳塋在哪里,如果時不時的過去打擾,父母在泉下有知,也會不得安生的。
誰知道,她竟然挑選的這么不是地方,千選完選,竟然選到了他媽媽的墓園里!
今夜是她回國以來,第一次過來看父母,因為擔心有人跟蹤自己,察覺到父母的墳塋在這里,南意特地挑選了晚上的時候,誰知道,跟蹤的人沒有,反倒是跟傅林深狹路相逢。
這樣的孽緣,南意半點不想要,且還有些膈應。
她皺著眉頭,不想跟傅林深說那么多,索性轉身就走。
還沒走幾步,傅林深就追了上來,攔住她:“我走就是了,別耽誤你的事情。”
他攔在南意面前,南意盯著他,沉聲說:“我沒什么事情。”
她說到這兒,又往后退了退:“還有,你離我遠一點!
南意眼中的警惕與防備太過明顯,傅林深無聲嘆氣,輕聲說:“南意,我對你沒有惡意!
今夜跟難以突然見面,傅林深也有些猝不及防。
但他猝不及防之后,又迅速回神,想起來另外一件事:“你什么時候回國的?”
在加城的時候,她故意降低他的防備心,傅林深當時真的以為她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加城呢。
誰知道,居然都是障眼法。
但,這才是他認識的南意。
傅林深自認問的還算平和,誰知南意眼中的警惕不降反升:“跟你有關系嗎?”
她神情不善,傅林深自嘲的笑:“當然沒關系,但是,你知道的,現在安城并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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