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平的一連串問題，問的可比剛才的朱柳石要多不少。看起來，并沒有停下來的架勢。

之前朱柳石還想見識一下，平日里孟遠生二人是怎么被點撥的。此時聽著都替二人在額頭上冒汗。

就連周終鋮這個指揮同知，都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雖然王知府語氣，神態都沒有什么變化，十分平和。可就是讓人沒來由的感受到一股鋒芒。

“赤銅嗎？”王茂平從來沒有發現過他自己的身上有所謂的氣場存在。也不知道只是問幾個問題，在其他人眼中就氣場全開。此時依舊如往常一樣，邊問邊思考。

“是！就是赤銅。”孟遠生顯然已經習慣。和回答其他人的問題相比，他更喜歡回答大人的問題，即使有些時候，問題也許無法回答出來。

“既然選擇了銅來制作銷子，那有沒有考慮過黃銅呢？它的脆性似乎更好一些？”炸炮一般情況下是需要及時引爆的。那么銷子應該在受力超過極限時，立刻斷掉。

所以，在王茂平看來，對于材料的選擇，需要著重考慮到這一點。

“是，我二人會盡快嘗試。”孟遠生連忙回答道。

他們用赤銅嘗試以后，覺得效果還算可以，就沒有再繼續嘗試。如今聽了大人的話，突然覺得他們嘗試的還是太少了一些。

給予剛才一系列問題一個反饋后，王茂平的問題自然要繼續。之前孟遠生與馬東河的描述已經很詳細，但他覺得還可以更加詳細一些。

“藥管那部分，從構造到裝填的步驟，再詳細說一次。”

“是！”

周終鋮端起茶杯，表面上是在喝著茶水，暗地里卻忍不住腹誹，還要怎么詳細，他感覺腦袋都已經裝不下了。

只是沒想到，剛才腹誹的有點早，真的還能更加詳細，就是之前感覺腦袋裝不下，如今感覺腦袋已爆炸。太多聽不懂的話，鉆到耳朵里，讓他都感覺到頭痛。

不露痕跡的打量一圈其他人的神情，發現都是滿臉的認真，王茂平平靜的表情還帶著些許嚴肅，眉頭也輕皺著。

所以，整個房間里，就他聽不懂孟遠生在說什么嗎？面上不顯的放下茶杯，繼續保持著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藥引的話，我們準備了主藥和副藥，主藥用的是硝醇銀，副藥的話用的是……”

好家伙，還有主藥與副藥之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寫藥方呢。周終鋮聽的已經不再是云山霧繞，而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所以完全開啟了腹誹模式。

目光瞥向旁邊的人，對方仍然是剛才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如今二甲進士都厲害成這個樣子了嗎？還是說這位家里出過方士？

“裝副藥的時候，壓藥了嗎？”

“壓了。”

“壓藥？”

周終鋮原本想著將“強不知以”保持到最后，此時實在是忍不住了，還是開了口，所以這壓藥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朱柳石投向周終鋮的眼神中，滿是感激，他也想要問這個問題啊。不，他不止一個問題想要問，奈何剛才的氣氛，根本不敢插嘴。

只能指望同知大人開口，可同知大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好像也聽懂了。雖然他不太相信。

王茂平與孟遠生的對話，因為周終鋮的插話，而短暫中斷。壓藥，顧名思義，就是給藥以壓力，保證質量與安全，同時能夠增強爆發的威力。

“同知大人，可以把它理解為竹子，當對竹子用勁兒的時候，只要不超過能承受的極限而折掉，那么用的力越大，回彈的力道也越大。當然，與拉弓射箭也有相似之處。”

王茂平只能選擇一些相似又好懂的比喻，盡量做出解釋。盡管對方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但他知道周終鋮對于談話內容，能聽懂的部分，應該不多。

可他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去戳穿，也只有等對方開口問的時候才會解釋。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如果想要完全明白談話的內容，幾句解釋是遠遠不夠的。

“原來如此。”周終鋮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

之前一直覺得，王知府還真不把他和雜器局的人，當成外人。聽了這么久發現，當不當成外人，都不影響他聽不懂。

“不過，這個過程十分危險。”王茂平又接了一句，隨后目光看向孟遠生:“要多加小心。”

“是！”

“那繼續吧。”

“是……”

“……大概就是這樣了。”

周終鋮又是兩杯茶水下肚，兩人的對話才結束。

“所以，現在呢，對于之前幾次沒有成功的原因，有眉目了嗎？”

好吧，他想多了，對話還沒有結束。

“有一點。”

“哦？說說看。”

“是，其一，有可能與填裝藥引的藥管厚度，以及管套有關。其二，靈敏有可能需要借助外物提高，其三……其六……”

王茂平聽的是頻頻點頭，周終鋮聽的是昏昏欲睡，而朱柳石聽的則是目瞪口呆。明明最開始一點頭緒都沒有，此時竟然說了這么多條。

這算是又被點撥了？又開竅了？可他怎么感覺自己沒有被點撥到呢。難不成因為自己懂得太少，所以才沒有被點撥到？朱柳石已經開始反省起自己。

在沒有認識孟遠生二人之前，他認為自己的能力已經遠超常人，這是作為軍匠頭的自信。認識二人之后，雖然發現人外有人，但這兩位畢竟是少數。

如今他對于這位王知府算是有了更深的認識，厲害的嚇人，好像沒有此人不懂的東西。

“本官倒是覺得還有一點。”王茂平聽過分析后，發現還有一個自己在意的地方，沒有被提及。

“還請大人解惑。”

“鋪設的時候，蓋板與壓板之間，應該留出一些縫隙來，以免——”

“影響針下落。”孟遠生接話道。

這點為什么他之前就忽略了呢。果然一些忽略的細節只有大人能夠注意到。

“沒錯。”王茂平點了點頭，如今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些而已。至于失敗的原因是否在其中，也只能靠孟遠生二人自己去驗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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