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可能的結果？”丁樂旗又好奇的問了出來，看到王茂平將手伸向茶壺，連忙先一步拿起，將水倒在茶杯之中。

王茂平借著尚有余溫的水，  潤了潤嗓子才繼續開了口：

“一種結果，外族收到了消息暫時打消了進攻林江的想法。”但孟朝與傲魯部之間必有一戰。

“那另一種結果呢？”丁樂旗順著他的話問道。

“還有一種就是陰謀提前被拆穿，傲魯部還是要發動進攻與邊軍開戰。”

孟朝與傲魯部之間早就已經呈劍拔弩張之勢。

如果不是因為私販貨物的路線暴露，與之勾結的邊軍將士被處置，古牢關剩余的邊軍絕大部分被輪換，以及達楞汗死后的權力更替。王茂平覺得戰火早已經被點燃。

如今傲魯部權力的交接已經完成，以及因為干旱少雨所造成的環境變化，再加上如今有兩部外族正在與孟朝進行交戰的形勢。

內部因素與外部因素疊加起來，傲魯部未必會打消進攻林江的想法。

“可——”丁樂旗想說在這種情況下，收拾吳昆年等人給外族一個下馬威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王茂平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一旦消息傳到外族，而外族又沒有打消進犯林江的念頭，那我們就失去了先機。”

“先機？”

“沒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而如果暫時不將吳昆年等人抓起來，那么消息就能夠確保不傳到外族。這樣的話——”

丁樂旗眼前一亮接過了話頭：“這樣的話，在外族不知道的情況下，邊軍就能夠提前布置來進行防備，甚至還可以設下陷阱對外族進行打擊。”

“外族想要讓肇原府遭難，影響林江與邊軍，卻預料不到，我們同樣可以利用這件事，來對他們進行打擊。”

見對方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王茂平的嘴角牽起一絲弧度：

“沒錯，下馬威也許會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實際所造成的傷害，卻不一定是真實存在的。時機有的時候，更為重要。”

“屬下受教了，這就去深入調查與羅漠有過接觸的那些肉販。”

見他點頭同意，丁樂旗行禮后退出了書房。而王茂平臉上的平靜則是悄然被疲倦所覆蓋，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不是身體上的疲乏，而是頭腦與心的雙重倦累。坐穩肇原知府的位置，治理好肇原府，守護好肇原府，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情，一路走到現在，王茂平的體會算是越來越深。

明槍暗箭，沖著他來的，沖著肇原府來的，都令他有種防不勝防之感。如果他沒有發現私販貨物的路線，沒有發現埋在府城的釘子。

那么等到戰事爆發之時，肇原府會變成什么樣子，邊關會變成什么樣子，林江會變成什么樣子，他無法去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用手捂住臉，深深的嘆息幾聲后，才讓自己變得精神了些。沒有如果，終究一路走到今天，還是自己暫時占了上風，而外族棋差一招。

整理好思緒，王茂平用手輕輕拍了拍臉，給自己鼓鼓勁，這樣的動作他也只有在沒其他人在場的時候才會去做。

畢竟在外人面前自己是肇原府的頂梁，在家人面前，則是一家人的支柱，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展現自己脆弱與無力的一面。

當然，如果在妻子的身邊，還是可以偶爾脆弱一下的。但現在他不能回到臥房，畢竟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將墨條在硯臺上慢慢化開，王茂平動筆在紙上寫了起來。雖然只是猜測，他也要盡快將猜測的內容匯報給巡撫大人。

不僅肇原府要做好準備，擊退外族的陰謀，邊軍更是如此。時機寶貴，自然容不得拖延與浪費。

信王茂平寫的很長，不只是寫出了自己推測的結論，而是將推測的過程也加了進去。只有這樣，才能更直觀的讓蘇巡撫了解，這種可能性有多高。

停筆之后，王茂平將信上的內容仔細檢查一遍，確認表述準確無誤后，這才將紙折了起來，塞入信封之中。準備讓護衛第二天一早就送出去。

回到房間的時候，燈照常亮著，從窗戶似乎能感受到燭火傳來的暖意。讓王茂平感覺到一絲溫馨的同時，疲憊感再一次涌上心頭。

見到他的身影推門而入，安初筠馬上撂下筆，迎到了他的面前，丈夫臉上的疲乏，在昏黃燭火的映襯下，格外的明顯，也讓身為妻子的安初筠十分心疼。

進門后，王茂平用手把妻子環在懷中，將頭埋在對方的肩膀上，試圖讓疲乏的自己獲得一絲力量與慰藉。

他能夠在為官的道路上走到今天，始終堅持本心，沒有隨波逐流，除了他這輩子有些卷之外，還因為有這樣一個人與自己并肩站在一起，在疲倦與無力時給自己力量。

“夫君這是怎么了？”

每當夫君臉上有著明顯疲憊的時候，就是他最想要傾訴的時候。于是安初筠很默契的問了出來。

沒有立即回答妻子的話，兩人在燭火下相擁了片刻，王茂平感覺恢復了一絲力氣后，才拉著妻子的手來到桌邊，坐在了椅子上。

安初筠倒了杯水輕輕放在他的面前，隨后等待著他開口。

就像安初筠所猜測的那樣，王茂平急需要去傾訴，而如今最好的傾訴對象就在他的面前。

“外族竟然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著實太陰毒了一些。”

聽過丈夫的講述，安初筠心中自然也生出了怒意，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引得茶杯里的水都因為她的怒意而產生了晃動。

相比起其他人，安初筠是最相信王茂平的人，自然也相信他的判斷。所以，盡管王茂平的措辭嚴謹，安初筠對他得出的結論仍舊深信不疑。

于是，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怒意。

“無論手段是否卑劣，只要有效就會有人這樣去做，博弈最終是要看結果的，而勝負才是結果。”王茂平開口道。

“但，最后獲勝的一定是夫君你。”

“是啊，我怎么可能讓那些人得逞呢。”安初筠握住他的手，有些涼，卻讓王茂平感受到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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