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馮海出院后,葉承德攜妻到家探望過,之后葉承德又單獨來過一次,他和馮家人雖身份相差懸殊,相處出奇融洽。
說起來,一翻族譜,葉承德和于梅朵往上數三代,還攀著老親戚,有這層關系在,兩家親上加親,外加葉承德對馮曉棠這位準兒媳喜愛有加,對這門親事相當重視。
這不,他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生意人,就在昨晚和葉崇光電話里談崩之后,葉承德等不及親自上門刺探軍情。
這可怎么了得,不來不知道,一來發現他的準兒媳跑回娘家了!
葉承德表面裝沒事人,原本借著探望馮海的理由過來,并不打算留下吃晚飯的,頂不住老倆口的盛情難卻,只得應承下來,想著正好借機在飯桌上探探馮曉棠的口風。
“小葉今天要加班到多晚呀?”剛才是于梅朵催馮曉棠去給葉崇光打電話的,哪有像她這樣對未婚夫不上心的,一問三不知,再者葉承德恰巧也在場,至少做做樣子也是需要的。
馮曉棠走出房門,迎來三雙熱切的目光,她一時給不出他們想要的答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只含糊其詞:“他讓我們先吃別等他。”
一聽就是寬慰打發人的話,況且他們早就開動了,哪有真等葉崇光的意思,再等下去說吃夜宵也合適。
聞言,葉承德的心瞬時涼了半截,落在他眼里,馮曉棠打沒打這通電話還兩說呢,無非是塘塞人的借口罷了。
于梅朵像以往一樣周到招待葉承德,倒是馮曉棠,除了對他表現出該有的禮貌客套以外,以往的熟絡和親切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之前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情誼在這一刻消失殆盡,雖坐在一張飯桌上共進晚餐,可連平常的交流也省去。
其中一定有鬼。
當著馮海夫婦的面,葉承德不便提起不愉快的事,一是擔心馮海的病情,二是怕自己沒搞清楚狀況壞事,他多精明一人,從來不做賠本買賣。
葉承德一如既往在馮家享受到了貴賓級待遇,待他一杯黃酒下肚,于梅朵問:“小葉爸爸,我再給你去溫點黃酒?”
葉承德一聽樂了,吃大閘蟹配溫的花雕最是合適,花雕里再切一點兒姜絲煮熱,酒液醇香,在秋天涼爽爽的夜里喝上兩口,渾身的血液通透舒暢,頓感年輕三歲。
“辛苦曉棠媽媽了。”這樣說,那就是興致不錯,愿意多飲一杯。
說也奇怪,葉承德生性從不溫和,生意場上殺伐果決,即使人到中年,也說一不二,鮮少講究人情。感情上更不用說,欠下風流債一堆,對外名正言順承認的兒子不過葉崇光一人,葉迦樹都不在他眼里。
這樣不通人情的葉承德,對待馮家人,整個脫胎換骨似的,說是摘下了人皮面具也不為過。
問的人是于梅朵,第一時間眼明手快從餐桌上跑到灶臺溫酒的卻是馮曉棠,她見幾位長輩聊得熱火朝天,她便包攬了類似的細碎小活。
馮曉棠非并不開竅之人,倒是毫無溜須馬之嫌,舉手之勞而已。
溫酒的一會兒功夫,她等不及又給葉崇光撥去了催命電話,這人平日里溫溫吞吞的,別指望他關鍵時刻能火速加急地趕到她身邊。
“在樓下停車了。”
未等馮曉棠開口,這回是葉崇光主動報備,既然如此,馮曉棠就沒必要出聲,懸在半空的心安全落地。
給葉承德端上酒后,她如釋重負般對他們說:“葉崇光來了,我去給他開門。”
葉承德笑笑,他留意到了馮曉棠口中“葉崇光”這一微妙的稱呼,他原本被花雕捂熱了點兒的心,重新透心涼!
以前粘乎的時候,可是一口一個“蟲蟲”地喊著,嗓音甜脆得能掐出水來。
葉承德甚至懷疑,葉崇光快馬加鞭地趕過來,合著是演給他們看戲呢!
“你才來!”馮曉棠等著他換鞋,忍不住壓低聲音抱怨,又全盤脫出:“我不知道該在葉叔叔面前怎么說話,生怕露出馬腳。”
“不用太在意他,不重要。”葉崇光說,仍一副不痛不癢的態度,他的世界仿佛就沒大事,天塌下來就讓它塌好了。
馮曉棠好奇道:“你媽呢?”
“他們早分開了。”
“原來如此。”
“進屋吧。”
葉崇光換好鞋,碰了碰她的手,馮曉棠有些不習慣,礙于一雙雙眼睛盯著他倆的一舉一動,她不至于當眾甩開他的手給自己挖坑跳。
葉崇光倒好,變本加厲,輕輕牽起她的手,隨即一手牢牢握住,指腹習慣性地在她虎口處摩挲,這個動作仿佛已做過千百遍般熟稔。
馮曉棠想的是,這個男人還挺會撩,光是被他牽著手就令她一只腳跌進了春天,暈暈乎乎的沉醉其中。
葉崇光與在座的長輩們一一打過招呼,然后落座、動筷,一點不扭捏,數年如一日,身上的教養與禮節是公認的好,且從不見他眼里流露出過哪怕一絲對于粗茶淡飯的嫌棄。
于梅朵問他:“小葉,要不要陪你爸喝點兒酒?”
“不喝了,還要開車。”葉崇光婉拒,理由充分,叫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馮海短時間內不能碰酒,連累葉承德沒個陪酒的人著實有些過意不去,附和道:“回去讓曉棠開也行。”
“棠棠她這兩天眼睛不太舒服,開夜路恐怕會有影響。”
除了馮曉棠以外,都清楚這對父子不對付,面和心不和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實,坐在一起吃飯更是機會難得,于梅朵和馮海有意勸和,愣是葉崇光油鹽不進,見他把話說到這份上,于梅朵見好就收。
“那小葉多吃點菜。”于梅朵說著,給他挑了個大閘蟹。
葉崇光道謝著接過,一點沒表現出來他并不愛這些食物,假如一而再的拒絕于梅朵的心意,那么他今晚可能真要帶不走馮曉棠了。
葉承德心里有氣,葉崇光這顆軟釘子可真夠他受的,一次兩次不讓他舒坦,他故作態度說:“等會兒我讓老趙捎你們回家。”
馮曉棠一驚,不無詫異,感情還有專屬司機,好大的派頭!
馮曉棠比葉崇光懂事,聽葉承德話說到這份上,司機也給安排好了,葉崇光要再不陪著自己親爹喝點兒簡直不仁不孝,于是問:“你喝什么酒?我給你去拿。”
葉崇光偏頭看了她一眼,眼色淡然,并不是在思索喝什么酒的表情,未等馮曉棠讀懂他的眼神,只聽他說:“有白葡萄酒嗎?”
于梅朵見狀,接口很快:“有的,曉棠你吃飯,我去拿。”
葉崇光最終的妥協算是給葉承德留了不大不小的面子,葉承德這才恢復了方才的談笑風生,甚至他單方面覺得,這份妥協雖是因馮曉棠而起,仔細思忖,父子倆多少有那么點握手言和的意思在里頭。
出于“禮尚往來”,葉承德在餐桌上并未提及訂婚延遲一事,再者也是抱了點兒希望,葉崇光沒有對外公布,意味著事情有轉機。
葉承德主動沒話找話問:“最近一直加班?”
葉崇光嗯了一聲當作回應,他的注意力多半放在馮曉棠身上,讓她一個不喝酒的人摸索著開葡萄酒瓶,著實有些為難了。
葉崇光見她略顯笨拙的動作持續了好一會兒,竟還是沒摸出門道,心下突然又不合時宜冒出那句“高考差兩百分”的話來,不由好笑,因為這一笑面部不再緊緊繃著。
她總有讓他放松和開懷的辦法,自帶魔法一般,拯救他的不開心。
“我開吧。”葉崇光笑意淺顯,說時就伸過了手去接馮曉棠手里的酒瓶。
灑瓶被她握了許久,碰到她手時,帶了些許涼意。
時值深秋,晝夜溫差極大,她在家里依舊穿得單薄,今天是一身灰白的運動服,衛衣寬松到能套下她兩個人,袖口卷了兩層,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右手腕戴的是一款運動手表,是她拿到第一份實習工資后買的禮物,是這個型號里最便宜的一款,但是她寶貝得緊。
據葉崇光所知,葉承德和他媽媽陳立嬌,送給過馮曉棠不計其數的珠寶首飾,她也都很喜歡,但都鎖保險箱里,美其名曰,沒錢的人才恨不得把全部身家穿在身上,有錢人都是為了收藏等升值!
大約為了防止葉崇光有話要說,她立馬很有自知之明地補了一句:“當然我是沒錢的人,但我拒絕偽裝有錢人!沒錢有沒錢的樂趣,有錢也有有錢的快樂。”
葉崇光只是象征性喝了些白葡葡酒,于梅朵做的家常菜倒是合他胃口的,入口比馮曉棠做的更為清淡。
馮曉棠是看的網上教程學會的做菜,菜品種類豐富,偏重口味的多些,他起初是一點吃不慣的,寧愿配點醬菜蘿卜干下飯,抵不住她天天花著花樣重口味的燒,他原本不沾辣,活生生練就出一身吃辣的本領,但能吃辣不代表喜歡吃辣。
所以今晚他胃口大增,看得馮曉棠都覺出不對勁,用手肘靠了靠他的手臂,問他:“是我平時做的菜很難吃嗎?”
“不難吃。”葉崇光實話實說。
“那我怎么看你現在是大開殺戒的狀態?”馮曉棠撇撇嘴道,不滿寫在臉上。
于梅朵佯裝責怪給葉崇光臺階下:“這孩子說話就愛夸張,打小起就這樣!”
“確實,和她哥南轅北轍。”馮海呵呵笑兩聲,幫著打圓場。
談話間提及馮如至,葉承德便出于關心問道:“如至最近忙嗎?”
“出國做項目去了。問他就說忙,也不知是真忙假忙。到現在沒著沒落,眼看妹妹都要趕在他前頭結婚了,當哥的一點不急,臉上還挺掛得住!”于梅朵一頓數落。
葉承德笑說:“現在的年輕人想法與時俱進了,如至又是國外念的書,畢了業也成天跑國外做項目,思想潛移默化就西化了。”
“這都是借口。小葉還跟他做過校友呢不是,想問題就是比他通透,如至他就是個榆木疙瘩。”
馮曉棠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作“別人家的孩子”,馮如至在她眼里已經算得上是現象級的學霸存在了,但在于梅朵眼里,就是自己的兒子哪哪都比不過葉崇光,也不知他哥輸在了哪里。
就只因為年過三十還沒對象?
看來大齡青年不分性別、學歷和成就,該被歧視照樣被歧視!
從小到大,馮曉棠總算有一樣超過他哥的了,她甚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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