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宅平安
算著時間,該去做下一件事了。
沈暮歌連忙往東廂房跑去,跑得呼哧帶喘,邊跑邊喊:“榮姑姑,你不要死啊,母親還需要你,我們家好日子還在后面!”
東廂房里,沈暮歌的乳母,與母親感情頗深的榮姑姑正站在桌子上,一根白綾從房梁懸下來,她剛系好扣子,準備了結自己的性命。
早點上路,自己先在黃泉探探路,等到梁氏和大小姐過來了,也不至于太過驚惶。
“榮姑姑,你快下來,我們沈家不會倒的,我和母親還需要你。”沈暮歌扶著門欄,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跑幾步就累成這樣,沈暮歌暗自抱怨,不行啊,這具身體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太過柔弱,怎么架得住西北苦寒,還是要多鍛煉。她甚至后悔,以前的日子太悠閑,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跟女眷們學什么彈琴寫字,這種時候用得上嗎?
這邊,榮姑姑怔怔地看著她,說:“大小姐,你怎么來了?”
“母親那邊需要你,讓我來找你。”沈暮歌隨口扯了個謊,她知道,榮姑姑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被人惦記,被人需要,忙起來了,走上絕路的心思也就沒有了。
“誒,老奴這就去。”果然,榮姑姑聞聲從桌子上下來,稍微整理了妝容,朝南廂房走去。
“剛才的事情,煩請大小姐,不要往外聲張。”走了幾步,榮姑姑回頭說道。
“放心放心,我什么都沒看到。”沈暮歌答應著。
日頭已經有些西斜,沈暮歌想起來,自己院子里的行李還沒有收拾。早點上路,還能在天黑前趕到第一個驛站休息。
涼州一去就是半個月,此去涼州,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這次所有用得著的東西,都要帶在自己身上。
歷經太多次失敗,哪些東西要帶,哪些人能用,她已經熟練地背下來了。
“大小姐回來了!”
沈暮歌剛踏進自己的院子,就有下人們圍了上來。從他們的臉上,她知道,他們想要個說法。
沈暮歌自認為平時待他們不薄,但也算不上過命的交情,危急關頭,人心難測,自保也沒有錯。
“想必各位也聽說了,沈府今天有難,但還沒徹底倒下,有沈家人齊心協力,定能重新來過!時間有限,以下我點到名字的人,你們可以選擇跟我走,或者即刻離開沈府,其他人先拿著賣身契自行離去。”
“紅豆!”
紅豆剛被買進府里三年,不是跟著她最久的丫鬟,一直在屋外伺候著,不出名不爭功,一直沒什么存在感。前幾次,紅豆說要報沈府救命之恩,一定要跟著沈府走,哪怕最后活活餓死在路上,或者被折磨致死,都毫無怨言。上一次,跟著沈暮歌逃亡,被匈奴兵抓到,又在托雷面前忠心護主的,還是這個小丫鬟。
一想到前幾次紅豆的結局,沈暮歌眼眶有些濕潤,又不能在此時露怯。紅豆拼死保護過她,這一次,她也想保紅豆安穩無虞。
“小姐,我愿意!”紅豆沒想到小姐還記著她。
“青梅!川貝!連翹!”
不出意外,這些人都愿意跟她走。
沈暮歌心里盤算著,紅豆和青梅是兩個丫鬟,川貝和連翹是兩個護衛,也有力氣使,隊伍在精不在多,有這些人差不多夠了。
“小姐,我也想跟你走!”
聲音從人群最末尾傳出來,是院子里剛來沒多久的馬夫,沉香。
眾人回頭,也看到了這個毫不起眼的黝黑身影,哄笑了起來。
沉香是自己前段時間從市集上買回來的,沈暮歌很少騎馬,也不需要馬夫,只是看這個孩子可憐,被親生父母遺棄,在市集上被人欺負,想賣身自己葬了妹妹,一時大發善心,把他買了回來。
前幾次沉香哪去了?好像是下人哄搶財物,縱火搶劫之際,一片混亂,他為了保護沈家人,與那些賊人打斗而死。
也算是忠心的,帶著吧。
“小姐,你不要我了嗎?”
這個哭哭啼啼的聲音是冬棗,眾人也紛紛議論著,按理說,冬棗是跟著小姐最久的丫鬟,哪怕只帶走一個人,也應該先選她。
沈暮歌心里明白,冬棗是跟自己最久的丫鬟,但也是前幾次傷自己最深的人。一開始,她對冬棗的背叛還不能理解,直到某一次的重生里,她發現青棗對自己的二叔沈思柏情種深種,以至于后來一步錯步步錯。這樣的隱患,還是盡早消滅在萌芽里吧。
“冬棗,你陪伴我多年,該去尋找自己的人生了。散了吧,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此行兇險,愿意陪我上路的,也拿好自己的賣身契,以后你們不是沈府的下人,而是我沈暮歌的親人,其他人也不要愧疚,待沈府東山再起之日,歡迎各位回來。”
眾人聽聞此語,暗自垂淚,想起了沈府的時光,沈家是書香門第,待人寬厚溫和,月供也從未拖欠,算是很好的工作了,現在又把賣身契還了回來,便徹底打消了走前再撈一筆的心思。
沈暮歌看著眾人臉色的變化,自然也明白他們的心思,暗自松了一口氣,感嘆還是母親治宅有方,值得自己多多學習。
只是人群中,冬棗不見了身影。
自己院子內安頓好后,沈暮歌百般思量,覺得當家權之事,還是要主動爭取下來,像是剛才那種場面,由自己出面,才更加名正言順。
“沈暮歌見過祖父。”
客廳正坐著的老人便是一代賢相沈云志了,按律制,他已換下了官服,身著土色粗布棉袍,摘掉了官帽,露出花白的頭發。
“起來吧,孩子,什么事?”沈云志對今天沈暮歌的表現大為贊嘆,臨危不亂,未來前途可期。不過眼下,暮歌年紀還小,還是個孩子,他也不忍心,把太多的責任交給她。自己是一家之主,又害得沈家人要被貶謫到西北戍邊,自己身上的擔子,還是自己要擔起來。
正想著,下人來報:“梁家四爺求見!”
是母親的胞弟,與沈暮歌從小親近的小舅舅梁佑安!
龍顏大怒,圣心難測,此時沈家落難,眾人皆知避嫌,躲得遠遠的。梁家與沈家世代交好,又結為了姻親,按理說更應該躲得遠遠的,萬一被牽連了怎么辦。
道理梁家都懂,舅舅還是來了。
梁佑安與之前的每一次一樣,與沈老爺問好,向自己的姐姐姐夫問好,看著梁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便準備禮貌告退。
“舅舅請留步。”沈暮歌突然叫住了梁佑安。
“舅舅,今天是不是隴西軍馬將軍離京的日子?”
“是啊,那小子跟我是發小,昨天剛喝過離別酒,這會兒應該快要上路了。”
“舅舅可否幫忙傳個話,請隴西軍護送沈家人隨行?”
此語一出,在場的眾人皆驚。
是啊,這些大人怎么就沒想到呢,從京城到涼州,至少要走半個月,路上兇線難測,要是碰上了匈奴兵,只有掉腦袋的份兒,哪怕是遇上山野毛賊,沈家多是讀書人,也斗不過這些小賊。一般走訪西域的小商人多是拿命在賺錢,碰上了只能認倒霉。生意做得大一點的商販,會雇傭鏢局押送貨物。
但鏢局只保貨,不保人,也管不了沈府這么多人。再說了,沈府畢竟是被貶謫的,找鏢局大張旗鼓地護送,像是在故意惹怒皇上。
今日剛好有西域前線的隴西軍,剛在京城休完假期,正準備回到前線。隴西離涼州不遠,也算是順路,一路上有官兵護送,一般的小毛賊就不足畏懼了。
梁佑安也立刻明白了沈暮歌的意思,連忙說:“這個沒問題,這小子我熟,他們每年回前線,都會帶一些商人隨行,帶多少人不是帶,我這就找他說去。”
念著時間緊急,隴西軍也該上路了,梁佑安連忙告退,希望自己還追得上。
梁佑安走后,眾人回過神來,沈云志率先發問:“暮歌,隴西軍的動向,你是怎么知道的?”
該來的總會來的,自己未卜先知的次數過多,難免會有人好奇,對此總要有個解釋。沈暮歌也不著急,心里早有準備:“是前幾日去舅舅家玩耍,剛好馬將軍也在府上,聽他們吃飯間談到的,暮歌就記在了心上,沒想到竟然用得上。”
“暮歌小小年紀,臨危不懼,不愧是我沈家的后人啊。”沈云志也不再多計較,連聲贊嘆到。
見自己的父母都在場,又得到了祖父這番表揚,沈暮歌斗膽說:“暮歌有一事相求,此時沈家遇難,正是用人之時,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暮歌不忍看她過于操勞。暮歌已年滿十六,希望能暫代母親,掌管內院的當家權,待沈家在涼州安定下來,暮歌愿將當家之主再交還給母親。”
“你!你!”沈暮歌的父親是沈家長子,沈思松,任職于皇家書院,是古板謹慎的讀書人,聽聞此語,大感震驚,又礙于父親在場,不好發作。
“暮歌,你在說什么呢,就算母親再辛苦,也不用你個沒出閣的姑娘家,操這份心啊。”母親梁氏性子溫柔,倒是不介意暮歌膽大妄為,只是覺得孩子替自己受累,心中有愧。
“母親,西域民風開放,女子跟男子一樣可以拋頭露面,當家執政,這是暮歌求之不得的。暮歌知道自己還年輕,對管理內宅也無甚經驗,暮歌只想多幫襯著母親,保證沈家盡早渡過難關。”
看著在場幾人的反應,沈云志覺得,不破不立,試一試又何嘗不行呢,便緩緩開口道:“暮歌年紀尚小,但難得心思縝密,臨危不亂,沈家內宅之事,由長房梁氏主管,暮歌從旁協助吧。”
豪門內宅的當家之權是大事,沈府也有愛計較的人,若放在平時,定然掀起軒然大波,只是今日,各房自顧不暇,也無心議論,便默默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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