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拜訪姚家村2
沈暮歌心想著，村里其他人都警惕地盯著自己，躲得遠遠的，這會兒難得碰上一個愛說話的，還是多問問吧。
沈暮歌接著問：“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殯葬儀式都需要做什么？主持人是做什么的？”
“我們的殯葬儀式講究可多了，主持人負責走在最前面，為亡者的靈魂引路，領唱《十喪曲》，誦佛經(jīng)送亡者魂魄超度。其他人倒還好，都是輪著來的，有的負責吹走樂器，有的負責撒錢，有的負責跟唱和哭喪，都要身著喪服，跟著走一趟，尤其是抬棺，還是挺辛苦的。”姚小花的漢話說的一般，有些發(fā)音不準，但也基本聽得懂，也聽得出她對本族習俗頗為得意。
“聽說所有人，包括匈奴，見了你們村的喪葬隊伍，都會放行？那他們怎么認出來是你們的呢？”
“我們的旌旗上有特殊的圖騰，那種黃黑相間的顏色，是一種特殊的染料畫出來的，我們村里只剩下兩面旌旗，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會畫了。”
邵墨北用眼神示意二人找個借口先告辭，找個地方商量下，看看接下來怎么做，要么說服村長，要么偷來幡旗。
“姚姑娘，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邵墨北剛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心直口快的姚小花打斷了：“我知道你們想干嘛了，你們是不是想假裝成我們的殯葬隊伍，走到匈奴領地去？”
“也不用走那么遠，能過了前面的天筆山就行。”既然被看穿了，紹墨北索性大方承認。
“那你們能不能帶我一起走，我看過好多醫(yī)書，但這地方也沒藥材，也沒什么疑難雜癥，我想去外面看看。哦對了，我不會白白麻煩你的，我們家是辦白事的嘛，倉庫里有一堆喪服，可以借給你們用。”姚小花真誠地說。
“這……”沈暮歌心底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但想起剛才看到村長夫人的反對態(tài)度，也知道長輩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你父母能同意嗎？”
“沒問題，我爹才不像村長那么老古董，我就說我要懸壺濟世，他肯定會同意的。不像隔壁那家，父母都是老古董，他們的兒子也窩囊，以后肯定誰嫁過去誰倒霉，你說是不是？”
“你說這種話，小心以后打臉哦。”沈暮歌啞然失笑，心想，是誰有事沒事都要提起姚家那小子的呢，年輕人的感情太有趣了。不對，自己年紀也不大，怎么就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了。
“若是我們自己人穿上喪服，備好棺槨、紙錢之類的物品，能蒙混過關嗎？”沈暮歌盤算著。殺手若是江湖人士，對姚家村的習俗不會太過了解，但也不能把假戲做得太假了，這是拿全家人的命在賭啊。
至少，至少，找個正宗的領隊，最好也能找來真正的旌旗。
“要么我們?nèi)ゴ遄永镛D(zhuǎn)轉(zhuǎn)，再看看別人家，有沒有誰能幫上忙的。”邵墨北見在這邊也套不出更多線索了，起身說道。
“其他人，見我們跟見了仇敵似的，話都不肯跟我們說，明明能聽懂，也會假裝聽不懂。”洛達聽得懂對方的拒絕，顯然被拒絕怕了。
“其實，村里還有個人，也會唱《十喪曲》……”姚小花在一旁突然開口。
“誰？”
“就是那個王八蛋唄，他其實唱得還挺好，有他爹的八分水平，就是他總想逃出去，不肯接領唱人的班……”
沈暮歌心里大概有了主意：把沈家人分成幾組，由姚羅威帶隊，幾位年齡大的躺在棺槨里，年輕力壯的幫著抬棺。此外，也再分一對快馬加鞭提前趕到的，再安排些下人正常跟著官兵的隊伍走，兵分三路，不會讓送葬的隊伍顯得突兀，也以防萬一真的躲不開，至少沈家，還能有一些人活下來。
看姚羅威剛才那眼神，他應該是很想離開村子的吧。不過自己一行人的意圖，村長已經(jīng)知道了，肯定不會讓自己再進他們家們，拐走他們的兒子。
“小花，你有辦法把姚羅威叫出來嗎？”沈暮歌問。
“我，這個時候，再去他家，有點尷尬吧。”小花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
“那你，喊一嗓子？”洛達又跳出來出了餿主意。
“倒是有辦法，我試試吧。”說完，姚小花壓低嗓子，發(fā)出類似大草原上呼麥的聲音，聲音悠長，隨風飄向遠方。
過了些許時候，幾個人眼巴巴地看著院門口，姚羅威也沒有出現(xiàn)。
“唉，我剛才也是太生氣了，有點過分了，看來他不會來了。”姚小花低頭嘆氣。
洛達也說：“算了，我們晚上再回來吧，想辦法把那旗子找出來。”
找出來？怕是偷出來吧。沈暮歌暗暗思量著。
“小花，我來晚了，我娘不放我走，這會兒趁她去串門了，我才溜出來。我說那話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很喜歡你的，我只是不想被鎖在這個村子里一輩子，我想出去走走，我們?nèi)ノ饔蚝貌缓茫透裉斓纳剃犎ノ饔颉?
突然，姚羅威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姚小花家門口，說出了一大串深情表白，說完了才發(fā)現(xiàn)，院子里竟然有外人，還不止一個，足足有三個，都聽到了自己的深情表白，一下子連耳根都紅了。
“爐子的藥快要熬好了，我進去看看。”場面如此尷尬，姚小花立刻找借口跑開了。
“羅威，剛才你說你喜歡姚小花？”沈暮歌抓住這送上門的機會問道。
“也沒多喜歡，還行吧。”小伙子害羞地撓著頭。
“她馬上要跟我們?nèi)ノ饔蛄耍ノ饔蛐嗅t(yī)，你剛好來送送她吧。”沈暮歌繼續(xù)下套。
果然，姚羅威急得大驚失色，“啊？這么快？你們怎么把她拐走了？不行啊，你們還缺不缺人，我跟你們一起走好不好？”
沈暮歌暗喜，等的就是這句話，但又繼續(xù)下套說：“我們商隊走南闖北的，也不適合帶太多人，剛好隊伍里缺個醫(yī)女，才把姚小花帶上的，其他的人，我們好像不缺了……”
說完，轉(zhuǎn)頭看向洛達，洛達立刻會意，接著說：“還需要個懂西域風俗的殯葬領隊，隊伍里有西域商人染風寒去世了，我們在漢地又找不到合適的人……”
“我可以！我之前是不想唱，其實我唱得不比我爹差！”姚羅威此時已急得滿臉通紅，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那，你有旌旗嗎？”洛達見狀，接著追問。
這時的姚羅威突然明白了過來，“你們要那旗子做什么？你們說要殯葬領隊，我們村最近沒有人去世，你是想假扮我們村里的殯葬隊，是不是？”
沈暮歌只好承認，“確實，前方朔虎關恐有江湖殺手埋伏，我們一家人有老有小有孕婦，為了活命，只好出此下策。”
姚羅威猶豫了起來，低聲說：“我可以走，但旗子不能走，旌旗是我們村的圖騰，全村人的信仰，我們村最難的時候，都是靠這個撐下來的。”
稍后，他打定主意，抬起頭說：“對不起，我不能把旗子給你們，我是想出去，但我也希望村里人都在這邊過得平安喜樂。麻煩你們照顧好小花，她有天賦，會是一代名醫(yī)，她不應該被限制在這里，希望她在西域好好的，以后我自己再找機會去找她吧。”
不知何時，姚小花已經(jīng)熬完了藥，站在門柱旁，聽到了這段深情告白，感動得哭了出來，一路小跑沖向姚羅威的懷里。跑過去的沖擊力，還差點把姚羅威撞倒了。
“兩位……”邵墨北心里想著正事要緊，見此情景，還是忍不住打斷了，立刻被沈暮歌白了一眼：此人真沒情趣！
“咳咳，兩位，是否真的如村長所說，西域還有你族仇家，出去恐怕危險重重，要不要再慎重考慮一番？”邵墨北還是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他不想為了自己的目的，害得兩個年輕人陷于危險之中。
“沒關系，這個問題我想了很多年，江湖總有兇險，如果敵人真的還不肯放過我們，早就找到我們了，若是他們會追殺到這里，豈不是一村子的人都逃不出去，你們漢人有句話，大隱隱于市，正是西域混亂的地方，我們才能藏得更好。”姚羅威的神情意外地嚴肅了起來。
姚小花也接著說，“是的，雄鷹只會在空中翱翔，沒有在山洞里茍活的道理。”
這兩個人還真配啊。
門外傳來輕咳聲，村長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是時候站在屋外了，看他雙眼泛紅，想必剛才那番話，他已經(jīng)聽到了。
“孩子大了留不住，走吧，你們走吧，不過只有一點，旗子不能給你們，留下來的人，也需要信仰。”
“父親，你同意了？”姚羅威感覺不可置信，一向以嚴厲著稱的父親，居然會同意自己的想法。
“我跟你媽也商量過了，村里人選擇了村里人的活法，你和小花也可以選擇你們的活法，如果可以的話，常回來看看。”說罷，村長轉(zhuǎn)過身，不想讓晚輩看到自己動情落淚的樣子。
“那這樣，麻煩兩位把白事所需物品都備好，明天早上我安排一輛馬車，來村口接兩位，與我們會合。”邵墨北與羅威和小花說完，又向村長拱手道，“多謝老先生成全，我邵墨北定會照顧好二位。”
此去便是陌路，不知何時歸來，兩個年輕人知道前路兇險，但也知道前路可期。
姚小花悄悄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住了姚羅威的手，姚羅威也反手握住姚小花的手。至于其他人，只當是沒看到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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