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將軍
大荒朝元默三年,兵盛國安。
幽都街巷星羅棋布、錯綜繁雜,小販們熱情吆喝,煙火氣十足。
棲鳳閣內,琴聲婉轉,細水流長。
一位面紗掩面的粉衣女子踏出閣門,巧目倩兮,腰肢盈盈一握。
本是一幅畫卷,如果忽略她腿上掛著的一坨藍團子的話。
女子蹲下,摸著小團子的腦袋,“你怎么了,初六。”
肉團子抬起藏在臂彎間的腦袋,頭上頂著兩朵藍色絨球,帶著嬰兒肥的臉龐上寫滿了委屈。
水汪汪的黑眼睛泛著光,奶聲奶氣,“知婉姐姐,你帶初六一塊出去嘛。”
知婉看著小姑娘肉嘟嘟的臉,不禁母愛泛濫,柔聲勸慰:“初六,你今天要學琴的。”
“不要”,初六小嘴一撇,晶瑩淚珠悄無聲息地墜落,“學不會。”
小姑娘鼻尖紅通通的,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負,知婉瞬間妥協了。
“好好好,姐姐帶你出去”,說著話抱起小姑娘快步離開,“別哭了啊。”
“知婉姐姐,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初六,蹬了兩下小短腿,以示自己真的可以。
剛著地,她就開始歡跑,哪還有剛剛可憐兮兮的樣子。
“初六,小心點,別摔了。”
小團子應聲倒下,懵了一瞬,隨后小嘴一撇,眼見著又要開始掉銀珠子。
一雙寬大的手掌將她抱了起來,初六剛想道謝,驟然望進一雙閃著紅光的眼眸。
霎時間電流傳來,接著大量記憶涌入她的腦海。
再次睜眼,她躺在床上,各式各樣的美女圍了她一圈。
打扮最為華麗的女人坐在她床邊,激動道:“總算醒了。”
她反應了一會,啞聲道:“姑姑,我沒事。”
“還有沒有哪不舒服?”
“是啊是啊,找大夫來看看。”
看著一圈美女對自己關懷備至,她撅著嘴控訴:“姐姐們,初六只是餓暈了。”
“好好好,去給你準備吃的。”
然后人一溜煙全跑了,只剩姑姑一人。
小姑娘抱著女子的脖頸撒嬌,“姑姑,想吃你親手做的桃花酪。”
“那你再休息一會。”
總算送走了這些人,她跑下床確保周圍沒人,關緊房門。
倆手做喇叭狀,在房內低喚:“小哥哥,小哥……”
紅光閃過,剛剛街上的帥哥哥出現。
“南糖仙子。”
天!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自己行禮,雖然只是作揖,但是受不起啊!
南糖蹦跶著小短腿想給人扶起來,可是她悲催地發現自己太矮了,碰不著人家。
“大……大可不必”,她昂著小臉,扯了扯男子的衣服,“小哥哥,如何稱呼啊!”
“在下澤淇。”
南糖跑到床上站著,畢竟仰頭看人太累了,“請坐請坐,你是哪位神仙啊。”
“我不是神。”
“那你是?”
澤淇歪頭,微微一笑,“你以后會知道的。”
南糖看著他這透著腹黑的笑,不禁打了個冷顫,訕笑道:“還挺神秘的哈,那你來是?”
“你投錯地方了。”
“啥意思?”
“天帝本為你選了個富貴人家,怎料你下凡途中掙扎,偏離軌道降在了棲鳳閣前,被當做孤兒收養。”
南糖回想了一下,好像囧囧那家伙休眠連帶著自己也睡過去了,她睡姿好像確實不太好。
她尷尬一笑,這不是社死現場嗎,“呵呵,睡姿不好,勿怪。”
“明兒出門,往東走有一府邸,你就在門口跪著,說是來投靠的。到時,自會有人帶你進府的。”
澤淇說完話就想走。
“我就在這也挺好的呀”,南糖默默反駁,可是觸及到澤淇冰冷的眼神,她語氣瞬間弱了下去,“她們對我很好的。”
“棲鳳閣雖說只是藝館,但也是靠美色吃飯的,你愿意?”
澤淇勾起一抹邪笑,看的人心慌。
“我拒絕”,南糖無措地搓著小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都聽您的。”
結果一不小心,頭上的絨球甩了出去,正砸在澤淇的臉上。
南糖下意識地想跑過去道歉,可她忘了自己此刻在床上,而且現在只是個七歲的小矮子。
于是她直接砸在了地上,臉著地,“疼死我了。”
“初六,哎呀,怎么又摔了。”
知婉一開門就看到南糖趴在地上,嚇得直接把手里的食物扔掉,將她抱起來放床上。
見小姑娘沒反應,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地面,知婉感覺奇怪,“怎么了?”
南糖看著滿地的美食,內心一陣唏噓,奶氣的聲音染上了委屈,“餓了。”
知婉這時才反應過來,掐了掐南糖的臉,“多著呢,我再去給你拿,乖乖的啊。”
吃飽喝足的南糖躺在床上,小短腿一瞪一瞪的,做著帕梅拉瘦腿操,減肥也要從娃娃抓起。
想到對自己那么好的姐姐們,又想到一直把自己當親女兒養的姑姑。
對于從小便無人陪的南糖來說,這些好意與感情太難割舍了。
可是天帝爹爹對她也很好啊,煩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南糖,果真夢到了天帝與姑姑打起來了,而她只能可憐兮兮地縮在墻角。
第二天,打算先去刺探軍情的南糖,在午睡期間,偷偷溜出了棲鳳閣。
“澤淇昨天說往東?可是哪邊是東啊。”
是的,南糖分不清東西南北,這一刻她無比懷念自帶導航的囧囧。
“點兵點將,騎馬打仗,點到誰我就選誰。好,就左邊了!”
說完就邁著小短腿蹦蹦跳跳地出發了。
漸漸遠離了鬧市,南糖才看見一座府邸,“累死我了,這么偏?”
謹遵澤淇的話,她直接跪在了門口,當然也有一部分腿軟的原因。
光看這氣勢輝煌的院門便知道一定是個大官,匾額上寫著云府倆字,門口的兩座石像,好像是麒麟,但看著又不是很像。
南糖乖巧地跪在門外,不禁嘟囔:“這怎么連個守門的都沒啊,那我得跪多久啊。”
她這烏鴉嘴真的很靈,這跪的都要睡過去了,門內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打算來看看南糖的澤淇,來到時便看到小女孩腦袋一點一點。
他看著面前的云府,一陣無語,這丫頭怎么還跑反方向了。
剛想去叫醒她,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無礙。”
澤淇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深深望了南糖一眼,慢慢消失,仿佛從未來過。
南糖是被渴醒的,四月天不冷不熱,但太陽之下長期缺水,她已經開始犯暈了。
夕陽西下,陽光開始柔和,她打算起來活動一下。
可是長時間的跪著,她的腿已經麻了。
腿一抖,膝蓋直接砸在地面上,本就疼痛的膝蓋經這一摔,她感覺都要碎了。
正在南糖痛的咬牙切齒的時候,馬蹄聲由遠及近。
兩匹馬停在她面前,馬上好像是兩位十來歲的少年。
其中一位黑衣少年迅速下馬,利落地抽出手中利劍架在南糖脖子上,嚇得南糖瞬間清醒了。
“什么人!”
語氣冷冰冰的,活像個機器人。
南糖僵硬地閃躲,好聲好氣,“英雄,有話好好說。”
“禹辰,不得無禮。”
“是,小將軍”
另一位少年開口了,與黑衣少年不一樣,他的聲音溫柔繾綣至極,給人一種安心感。
但是南糖總覺得有點耳熟。
她抬頭看向馬上的少年,柔和立體的五官,淡藍的華緞被他穿出一種戰袍的感覺,整個人精致的恍若天人。
南糖一時看呆了,直到少年再次開口。
“姑娘先起來吧,不必跪著了。”
南糖反應過來,執拗地跪著,雙手作揖,“我是來投靠小將軍的。”
少年端詳了一會不過才六七歲的女孩,整潔的衣裙,干凈白皙的手,一看就是被寵著長大的。
“你生活應該不錯,為什么要來投靠我?”
南糖思索片刻,認真道:“我求的不是不錯的生活,是我想要的生活。”
少年看著小姑娘軟萌稚嫩的臉龐,對她說出的話感到驚訝。
長得如此嬌軟的女孩,竟能說出這般鏗鏘之言。
“你知道我是誰?或者說你真的了解我?”
南糖就知道會有這個問題,因此早就打好了腹稿。
“不知道我便不會來了”,南糖抬起頭對上少年的眼睛,“至于是否真的了解,要通過相處才能得出結論。”
微風拂過,天空明與暗交界之間,南糖看到了一雙從未見過的澄澈清明的眼睛,從此刻進腦海。
“有意思”,少年勾起唇角,側身下馬,走到南糖面前,微俯身,“叫什么?”
“她們都叫我初六,但是我叫南糖。”
“南糖?”
“對啊,生活太苦了,我想讓自己的名字甜一點。”
“你家在哪?”
“棲鳳閣”,南糖平淡開口,“十月初六,幸得姑姑拾得。”
“禹辰,給她安排一處住所,并派人去一趟棲鳳閣,就說初六我留下了。”
“你答應了,小將軍!”
南糖一個激動彈了起來,可她忘了腿上的傷。
一個沒注意往前栽去,正正好砸進了小將軍的懷里。
母胎單身這么多年,她還是第一次離一個男生這么近。
雖說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但架不住長得是真帥啊,南糖不爭氣地臉紅了。
少年的關注點全在她的兩條腿上,“你這膝蓋怎的還流血了,跪了多久?”
“一下午吧。”
少年震驚,這小姑娘看著身驕肉貴的,還有這般恒心,“一下午沒動過?”
南糖乖巧地點點頭。
可少年只是盯著她的臉,南糖感覺自己一陣發燙。
“烈日炎炎,你一個嬌弱姑娘家,這么久未喝水,沒暈過去便是萬幸了。”
聽到少年這話,南糖頓時感覺自己確實口干舌燥、頭暈眼花,“這么說,我確實……有點……暈!”
眼前的少年慢慢變成兩個、三個、四個……耳邊的聲音也越飄越遠。
閉眼之前,南糖只覺得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鼻尖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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