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睦月的診所身處混亂的貧民窟與繁華的大都市的交界，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她在包里翻找著鑰匙開門。

        太宰治笑容微妙：“嗯……你知道這個診所以前是誰的嗎？”

        “沒問。”黑澤睦月對這種事物的好奇心一般，“是誰的？”

        她隨口問道。

        太宰治也有些感慨：“是森鷗外以前的住所呢。沒想到他居然把這里讓給你了。”

        黑澤睦月鑰匙剛插進鎖眼，還沒來得及轉圈。

        “我的租金付給的是森先生？”

        他能不能還錢？

        太宰治捂著肚子笑：“你這姑娘，思維也太跳躍了。”

        “對不起啊，我不正常。”黑澤睦月發現沒鎖，推開了門。

        芥川龍之介坐在她的椅子上撐著手假寐：“你帶了什么人……”

        他睜開眼，就看見太宰治對著他揮手。

        “呀，芥川。”太宰治道，“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嗎？”

        芥川龍之介立刻站了起來，睜大眼睛：“太宰先生！？”

        明顯能感覺到他的詫異與喜悅。

        黑澤睦月把蛋糕放在一邊，換外套洗手消毒。

        “啊對，你們兩個還有交情來著。”

        她只知道芥川當年是太宰的部下，還是太宰的崇拜者。

        具體有什么愛恨情仇就不太清楚了。

        “要不你們兩個敘個舊？”她道，“我先去忙。”

        “才不要。”太宰治繞過走過來的芥川龍之介，站在睦月身邊，“我只跟著小美女。”

        黑澤睦月覺得自己的背要被芥川龍之介的視線射穿了。

        “你難道現在是無業游民嗎？這么空？”

        應該不可能吧。

        那個中島敦不是說，太宰是他的前輩嗎。

        說起來，她沒有問中島敦他是做什么……也自然猜不出太宰治的職業。

        不過太宰提到了案件，那么是……

        咦，不會吧。

        黑澤睦月猛地轉過頭，差點撞上太宰的手臂：“你是武裝偵探社的人？”

        只有灰色地帶卻又跟警方有關系的武裝偵探社才會接受太宰治這樣出身的人吧。

        “才反應過來嗎？”太宰治扶了她一下，“嘛，既然知道，就把你在做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吧。”

        他彎下腰，臉頰與睦月貼的極近。

        “不然，逮捕你哦？”

        黑澤睦月下意識后退兩步。

        “芥川！？”救救孩子！

        芥川龍之介在太宰背后道：“對不起太宰先生，這是港口黑手黨的事務，與你無關。”

        太宰治挑眉。

        他只是隨便試探一下，哪知這兩個小孩子當了真。

        羅生門纏繞上睦月的腰肢把她往外拉扯，太宰治只是伸出手觸碰了羅生門，紅色的布條瞬間消失無蹤。

        黑澤睦月從空中跌落，被男人抱在了懷里。

        “別著急嘛。”太宰治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在做什么……黑澤小姐還欠我一份藥呢，沒忘記吧？”

        睦月動了動身體，沒逃脫他的禁錮。

        “記得。算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她放棄掙扎。

        太宰治立刻松手，眼睜睜地看著睦月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痛死了……”睦月抿唇，一臉委屈。

        她轉頭看向芥川龍之介，想讓對方去驅趕人，卻發現他毫無動作。

        “放棄吧，黑澤睦月。”芥川龍之介道，“這個男人想做的事，沒有失敗的可能性。”

        太宰治跟他對視，微微一笑。

        “他想知道的事情，在他做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清楚了。”

        芥川龍之介捂住嘴，偏頭咳嗽了一會兒。

        “在下去匯報給首領，你別忘記自己該做的事。”

        他雙手插進口袋，從窗戶跳了出去。

        黑澤睦月眨了眨眼，看太宰治：“他什么意思？”

        “就是，我很強的意思哦。”太宰治同樣眨了眨眼，“啊，他是負責保護你的吧……那這職責，就讓我來完成吧。”

        他把自己的卡其色風衣脫去，換上了掛在衣架上的另一件寬大的白大褂。

        “第一次做助理，可要好好教教我呀，黑澤小姐——”

        -

        黑澤睦月把樣品喚醒后，才知道這一次的“特殊”之處是在哪里。

        與以前的樣品不一樣，當他活著的時候，他的異能力是被動觸發。

        睦月伸手碰到樣品身體的那一瞬間，就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她的手術刀掉落在地面上，身體也癱軟在地。她合上眼，像是做了一個甜美的夢，唇角微微揚起。

        太宰治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睦月。

        “還真是沒有一點抵抗力呢。”

        他撿起那把手術刀，刀片抵在了睦月的脖頸上。

        “只需要這樣，輕輕地碰一下……她就會死吧。”

        異能力者的失蹤人口也會降低……不過這個，等黑澤睦月興趣告一段落，數據也同時會下滑。

        但是，港口黑手黨越來越令人聞風喪膽的狡詐手段就會受到限制。

        因為支撐他們越發詭魅手段的后臺不存在了。

        “黑澤小姐真是生錯了地方呢……假如是在光明的位置上，想必會被眾人所保護起來吧。”他自言自語，“可惜了。”

        太宰治端詳著少女熟睡的容顏：“要不，看她能不能醒過來吧？”

        如果能醒過來，他就看在那一吻的交情上搭把手，如果醒不過來……

        那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吧。

        他的視線挪到了“樣品”身上。

        “能讓人在夢中死去嗎？”他笑，“還真的適合你啊。”

        太宰把睦月的手術刀放回臺面上，抱起少女的身軀半摟在懷里，讓她的頭靠在自己手臂上，順手把她身上的東西都翻看了一個遍。

        “不枉費我找了那么久的異能力者。”

        來當誘餌。

        不過還有點嫉妒呢，能在什么都能實現的夢中無痛去世……多幸福啊。

        -

        “睦月，睦月！”

        黑澤睦月醒過來，感覺到大腦一陣劇痛。

        今中舞子擔憂地看著她。

        “還好嗎？”她道，“你睡了一節課。”

        “最近有些累。”黑澤睦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抱歉，下課了嗎？”

        “嗯。”今中舞子點點頭，“你沒事就好，那我先走了。美紀子喊我去吃甜品。”

        真好呢，有朋友相伴。

        黑澤睦月笑了笑，點頭：“玩得愉快。”

        舞子走后，她一個人收拾桌上的課本跟筆記本電腦，一個人回到實驗樓。

        琴酒坐在她平時躺著的沙發上抽煙，看見她進來了朝人揮揮手。

        睦月順從地小跑過去，趴在哥哥的腿上。

        “明天要出一趟遠門。”琴酒問，“想要什么？”

        睦月覺得有些怪異，遲疑地道：“23度家的紅絲絨蛋糕……？”

        琴酒點了點頭，意思是他聽到了。

        睦月仰臉問道：“那你能不能不出遠門？”

        琴酒偏頭想了想：“可以。”

        ……怪異的感覺又涌上了心頭，但是不能細想，一思考頭就開始發痛。

        內心在問：這是你想要的嗎？

        睦月想：是我想要的。

        她合上眼，開心地抓住了琴酒的手。

        過了一會兒，口袋里有手機振動。

        睦月睜開眼，拿出手機查看訊息。

        松田陣平：【晚上去唱k嗎？】

        她正準備回復，琴酒拿過了她的手機飛快地摁下了鍵盤。

        【不去。】

        “干嘛呀。”睦月抱怨，“你為什么老是喜歡掌控我的交際呢？”

        琴酒反而輕輕一挑眉：“你不要？”

        睦月嘟嘴不高興了一會兒，隨后撒嬌道。

        “要。”

        她拿回手機，又用自己的口吻添了一句：【下次再去，今天太困了。我課上都睡著啦。】

        松田陣平回復的速度很快，像是出外勤又在摸魚：【那下次再約。】

        好誒。

        睦月美滋滋地把手機放進口袋。

        “那我去做實驗了。”黑澤睦月叮囑道，“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飯。”

        “說不準。”琴酒冷哼一聲，但是人卻沒有走。

        是答應的意思。

        黑澤睦月趕緊換了衣服，洗手消毒的速度都比平時快。

        她去到自己的實驗室，正準備把切片放進顯微鏡下，忽然被一包白色膠囊吸引了注意。

        “這是什么來著……”

        她歪著頭迷糊地思考了一會兒。

        “啊。”

        想起來了。

        她覺得在組織的日子太壓抑了，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去世，aptx4869的研究也到了瓶頸期……她開始想體會死亡的味道。

        但是她怕疼，也怕失血過多帶來的冰冷跟頭暈目眩，所以開始研究有沒有無痛死亡的藥物。

        這個想法還是太宰治提出的……他說了一次，她就記住了。

        但是現在的日子越來越好，她為什么還想死？

        睦月拎起那袋膠囊準備收進抽屜，腦海里卻又一陣痛楚。

        她扶著試驗臺蹲下身。

        “說起來，這個藥物我還沒有做過臨床吧。”

        她喃喃自語。

        “我自己可以試一下啊……”

        既然我喜歡那種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覺，那我為什么不學著掌控自己的生死呢。

        睦月打開了袋子。

        手機又震動起來。

        “喂。”睦月接通，“芥川？”

        “咳咳……”芥川那邊顯然狀態不是很好，“在下這個月的止咳藥呢？還沒送來嗎？”

        睦月給忘了：“對不起，我明天找郵差給你送過去。”

        啪嗒。

        知道答案后，芥川掛斷電話就十分果斷。

        睦月想：芥川那肺病，再過幾個月就好了吧。為什么還一直在咳嗽？她的藥沒有效果嗎？

        腦子里有根筋像是斷開了一樣，怎么接都接不上。

        但是她的注意力不在那，眼睛死死地盯著膠囊。

        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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